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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蕃》第七章 看到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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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朝北,往松州的方向前行。

王质去过松潘多次,沿途的山水有些记忆。此番穿越,看到仍旧是那山那水,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人和自然山水相比较,犹如人看虫蚁,渺小姑且不说,匆匆而来匆匆而死。朝代更换,上千年过去,山水依旧相貌不变。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苏轼的《赤壁赋》用在这里太恰当不过。唐人不能吟诵宋人的词,只有在暗自心中默念。

吐蕃使臣加随从七八人,保持距离,远远跟在后面。每每翻越一座高山,王质身后高亢的歌声此起彼伏。

“他们信奉的是苯教,认为万物皆有灵。”冯使节看着吐蕃众人对着山磕头,给王质解释说到。

“万教归一,凡是让人心存敬畏向善的教,都是好教!”王质记忆强,这两天夜宿借口禅修,偷偷在僻静处看书。佛教和唐初的历史了解不少。电子书的电量只剩一半,让他忧心如焚。

“你有这般见地,倒是比大多数僧人强。也难怪,大慈寺历代都是出高人之地!”此时下午,阳光斜射,山顶的草树都显出干垂之气。冯使节继续说道:“行走两天,我也可以给你说实话了!无花果被吊死的人是芣苢干的!”

王质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芣苢?”笑盈盈地谦卑鞠躬,给他端茶送水洗脚的女孩?

“是她,我从吊着的麻绳记号就看出来了!”

“她会杀人?”王质不知道是喜是悲,说实话,看到胡子杀手那副惨死的样子,要有多深的仇恨才会这样杀人。

“芣苢武功高强,杀个人如杀鸡。先前听你说,那人是来杀我的,可是我不清楚芣苢为啥要救我。”

“站猪知道这件事情吗?”

“站猪,哈哈,”冯使节左手摸着胡须,“几月前,我出使吐蕃,夜宿翼针县城,站猪不知深浅,在芣苢的饭馆吃饭不给钱,被芣苢狠狠教训一通。站猪被打成睡猪!他晓得芣苢厉害,但不知道此人是芣苢所杀。”

两人骑马说话,将随从远远甩在后面。

王质熟练地“阿弥陀佛”一声,问道:“使节知晓芣苢身世?”

“这事……”冯使节警觉看着周围,“以后再告诉你。但是最好是芣苢亲口告诉你!”

“芣苢,我和她估计再也见不到面了!”王质心中惆怅。

“不会,此番到长安,你定将和她见面!”冯使节指着路边树上的红绳,“芣苢已经快马走在前面,那是她留下的记号!”

征路还可相逢,芣苢是个奇女子。王质心生期盼。

“前面就是扼岷岭,控江源的松州,我可不愿进城看刘刺史的嘴脸,今天就在城外扎营。”冯使节高声对后面人说到。

众人四处寻柴,站猪提着斧头,专门找大树砍,砍下胳膊粗的树枝,用脚踏住,“嘿”一下,树干断成两截。粘着的树皮,站猪像剥桔子皮似的掰开。

王质看得目瞪口呆。站猪如此力气,为何被芣苢打成睡猪?他的小腿分明还感受到芣苢温柔地搓揉。

黄昏时分,篝火燃起来。火星不断随着木材“噼啪”声往上窜,热气烧得王质脸发烫。对面坐着的吐蕃人熬茶喝酒,弹着六弦琴。

站猪挨着王质坐。

六弦琴伴着呜呜的唱词。

“汤文大河之岸,有一人,人之子,实乃天神之嗣;唯天子方能驾驭,唯鞍鞯才能驮运。义策和曾古昼藏野猪林,夜入堡寨……”站猪给王质翻译,“是说松赞干布国王祖父的事。”

说着,打一个大呵欠:“吐蕃人只要开唱,几个时辰收不住。吐蕃天寒地冻,空气稀薄,就靠唱歌打发时间。”

“站猪,听说你被芣苢打成睡猪?”

“和尚,你那天晚上和芣苢同寝同卧没有?”站猪反而问道。

“芣苢姑娘信奉佛法,诚心诚意待我,你不能信口雌黄!”

“我对芣苢也和善,你也不能道听途说,我那次是让着芣苢……咦,”站猪看着冯使节帐篷油灯灭了,“使节已歇息,我俩进城如何?”

“进城?”

“整天吃着面饼酸奶,全身无力。我带你进城吃烤羊腿!”

“我是出家人呢!”王质酸奶也吃着肚子发酸,听到“羊腿”两字声低下来。

“和尚咋啦?长安城吃荤的和尚比比皆是!”

“我没有钱!”

站猪眼珠滴溜溜转,然后提着牛皮口袋就到唱歌的吐蕃人那里。

不一会儿,大步走过来,拉着王质肩膀说到:“走,进城!”

“有钱了?”

“用死人的刀换了500文钱,吃大亏了。要是在长安,那些刀能够卖2000文钱。”

王质想看看松州城的建筑。地震来了,这些房屋能否抵挡得了?

夜晚松州城门紧闭,有士兵看守。城墙高十几米,坚固如铜墙铁壁。站猪并没有将王质带进城,而是沿着城墙到岷江,七拐八拐来到山边。

听见人声喧哗,月亮在山后,大而昏黄,照着陡峭的山壁,低矮的木屋和狭窄的街道。

王质倒抽一口凉气,问道:“松潘城里平坦,为啥百姓要住在城外?”

“松州地处边关,城里驻军多,规矩多。贱民住在城外,逍遥自在,借宿和卖饮食给过路的马帮商队,可赚些钱。”

两人走到油灯最亮的摊前,站猪点了一只羊腿,两斗酒。

众人看到黑人和僧人搭档,眼中好奇,并不凑上前看。

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手中拿着木碗,在每盏油灯晃动的身子面前讨钱。王质看着,心想:“大唐是不一样,连小乞丐都是胖子。”

男孩走到站猪面前,咧嘴笑起来。站猪将男孩碗中铜钱扒拉一番,取出十文钱放进碗中,说到:“够了,今天够了,赶紧回去吧!”

孩子近前,好奇看着王质。两人双目对视,王质口中的酒“咕咚”的咽下去,被呛得咳嗽起来,鼻涕眼泪大把。

待王质重新抬头,男孩已经不见。

站猪没有发觉王质的异样,口中唠叨:“松州我住过一年,最熟悉的就是这个孩子,是哑巴,大家都喊他‘够了’。家中母亲瘫痪,全靠他乞讨。”说完,指着对面的半山,“他家就在那里!”

王质缓过气来,十年了,他从未忘记弟弟的相貌。

那个男孩看他的瞬间,就是他记忆中弟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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