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距离录试只剩十多天的时间。教者将看管村庙、教授功课的大小事务一并交与父亲，带着东子动身赶去县城，临走时嘱托父亲，希望父亲可以和卓木叔一起帮着劝劝章二叔，一定设法让小喃入学。

事情没有教者以为的那么艰难。章二叔在父亲和卓木叔劝学后的隔天就将小喃送来了学堂。临近中午的时候，卓木婶也来了，还给我和小喃带了一些甜点，拉着小喃左瞧右看，说要给小喃做几件合身的衣服。

突然的变化让小喃有些不自在，私下里问我怎么回事。我哪里知道，拽着她一起去问父亲。父亲听后微微笑了，说要等到我和小喃长大一些才能告诉我们，然后让我以后尽量地帮着小喃。

我一高兴，顺嘴答应下来，也没细想自己能不能胜任。庆幸的是小喃远比我想象的聪明，所有文章详解过后必定烂熟于胸，许多我没讲清楚的地方也能准确意会，父亲抽查的所有内容更是倒背如流。惊得我目瞪口呆，一瞬间觉得有些惭愧。父亲对此非常满意，直夸我学得扎实，教得也好，特意给我和小喃放假一天以示鼓励。

“我带你去爬山吧，去山上看日出！”

卓家村东边有条名叫鱼溪的小河。小喃所说的山其实就是鱼溪东边一座不太高的山丘。

翌日，天微亮。

我背上早已备好的饭食和水，把《武王传》掖在怀里，去村庙前等着和小喃会合，一起出发。

入学以来难得有时间出来玩。小喃很开心，一步一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摘一些我没见过的野果给我。果子五颜六色，看着挺漂亮，可吃起来味道全部都很差，大多数很酸，另一部分又苦又涩。一开始我没多想，以为是小喃没认好，还违心的夸好吃，后来才发现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小喃看出我的眼神不对，远远地问我，“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话，不觉地加快脚步。

小喃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扭头就跑，躲在山坡上冲着我诡辩着，“我只是觉着好看，又没说能吃！”

“你……”我站在坡下，要说的话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断。

“丰年你看那边！”

我顺着小喃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行五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衣，头戴斗笠，由远及近朝这边冲奔过来。小喃跑下山坡，挽着我的手臂躲在我身后。

那行人在我和小喃身前勒住缰绳，为首的坐在马上对着我和小喃拱手，“敢问二位，这条路是去赵庄的吗？”

“是！”我略有些紧张的回答。

“诸位小心行事！”那人对身后的人说，然后对我和小喃再次拱手，“多谢！”

那五人渐渐走远。小喃才敢小声地问我，他们是不是公人。我也不知道，不过觉得挺像，一般人哪能买得起这么多马，还穿的这么好。父亲当时也觉得如此，没有太在意。其实不然，他们是刺者中的哨子，负责行动前打探消息，行动时封锁道路！

我和小喃又走出一段距离，找到那条从主路上岔出去的小道。小喃带着我循着这条不起眼的小道，穿过草木环绕的鱼溪，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才翻上山顶，站在一块青石上，极目远望。

初出的太阳刚刚越出地面，携着片片彩霞悬在碧波万顷的山峦之上。祂还没有迸发出千万束耀眼的光芒，只有青涩的绯红撒下来，落在小喃的脸上。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小喃，第一次觉得她还有些眉清目秀。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我躲着小喃的眼睛，游离的目光四处晃，无意间瞥见山下的鱼溪，灵光一闪，“我想到一个字，很合适题给你！”

“什么字呀？”

“你看！”我指着山下的鱼溪。

小喃皱了皱眉，“章鱼？”

“不是鱼！是溪，章溪！怎么样？”

“章溪？听着还不错。”

“我觉得很不错呢！”

“不过我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哦？说给我听听！”

“君。尹口，君。”

“张君。”我在心里默默写了一遍，“听着像个男孩的名字，我觉得不如章溪！”

“我不管，就要叫章君！”

“想好让谁题了吗？”

“还没有。”

“让我爹题吧，这样的话你我加上东子三人也算是师出同门了！”

“好！”

正午的阳光，斑驳的树影，林间还有清清的鸟鸣。我倚坐在树下，捧着《武王传》对着书中的“芦溪召见”，向小喃讲故事里云武王的父亲因为支持洛氏在雁城被颍川诱杀的经过，讲颍川奉诏在雁城和兴城交界的芦溪会见云武王的过程以及后来武王的誓言报复，讲……

这类打打杀杀的故事果然不太受女孩子喜欢。小喃坐在身旁陪着我，不愿听又不忍打断我，时间久了睡在我的肩上。我能感觉到小喃轻轻的鼻息，抬起头看见她粉润的脚丫，心头一动，有些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