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誉为他们备车，几人道别后，卫窈终于踏上了去往枫城的路。

临走时，朱誉望着卫窈，语重心长说了一句：“卫姑娘，此后保重。”

薛暮晨将她拉在怀里，瞥了一眼朱誉，冷声冷气道：“我的夫人，我自会挂在心上，不劳朱公子费心。”

陇城的人生活节奏紧凑，每天一大早，路边摊子和铺子都开门做生意了。

而枫城的生活步调则缓和一些，现在都已亥时，路上却只有零星几个人影。

他们三人在黄陂镇随意吃了些东西，就一直朝着城里出发。

卫窈和薛暮晨邻边而坐，规规矩矩。萧靖自个儿坐在对面，吊儿郎当独占一条坐榻。

一想到萧靖来枫城的原因，卫窈笑着对萧靖说：“本来我在枫城这事儿不打算告诉你们的，而程锦悄悄把你叫了来，却没有通知暮晨，我看怕是别有用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萧靖只是皱起眉啧了一声，他虽然明白程锦对他的心意，但潜意识里不想和她纠缠不清，不知为什么，他到宁愿和青楼女子暧昧不明，也不愿意招惹程锦。

薛暮晨的大手握住卫窈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出于关心目的问了一句程锦为何要约她在枫城见面。

“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程锦说，她这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没有什么知心朋友，觉得和我投缘，想着我们可以拉近关系，成为知己。等她忙完了就来天舞楼找我，絮叨絮叨她这几年的经历。”卫窈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那天程锦说了很多，她们楼里的所有名牌女子，明里和你姐妹相称，表现的各种体贴入微，背地里巴不得你丑态百出，让更多的人抓住你的丑闻，知晓你过去的历史，越是红透半边天的歌女舞姬，越是容易被同行诋毁，想尽办法让你跌下神坛。

萧靖对于卫窈怜悯感叹程锦的不容易嗤之以鼻：“我问你啊卫窈，如果让你高歌一曲或者献舞一支，就能得到大把的银子，你愿意吗？长久以后，定能让你和你的家人吃穿用度不愁，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得接受外界的质疑不满，和谩骂，你愿意吗？”

他转身指着车外逐渐热闹的街道，继续说：“如果你不愿意，那你愿意成为他们吗？你看看他们，他们中大部分人靠卖着苦力勉强能在温饱线上站住脚，用血汗养着一家老小，然而一年所赚抵不了程锦一天的收入，你觉得谁更值得怜悯？”

卫窈张了张嘴，一时哑口无言。

“所以啊，在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人中，程锦已算是非常幸运的了。”萧靖双臂枕在后面，向后椅去，又重重的叹了叹气：“哎，真是人世百态啊，我们又不是别人，怎知别人的酸甜苦辣。”

卫窈望了一眼身旁的薛暮晨，发现他也在望着自己，于是讪笑两声：“呵呵，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薛暮晨挑起搭在卫窈肩膀上的一缕长头，在两指搓捻着，随口问了一句：“你和程锦，你们是在哪遇到的。”

卫窈和刚刚闭嘴的萧靖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她才不愿意实话告诉薛暮晨，是跟朱誉在留宿的客栈中遇见的程锦。

虽然这中间也没什么事发生，但依照薛暮晨的性子来看，难免他不会多想。

“呃，朱誉和萧靖没有告诉你吗？”卫窈把目光投向了萧靖，她怎么知道萧靖和朱誉是怎么跟薛暮晨说的？万一口径不对，说两岔去了怎么办。

既然薛暮晨没有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天去了哪里，是怎样度过的这一系列问题，那就说明萧靖他们已经给了暮晨一个完美的解释。

“就是朱誉带卫窈来梧桐庄时，路过了黄陂镇，刚好遇见了前来枫城办事的程锦，就是这样。”萧靖长话短说，避重就轻的功夫让卫窈忍不住暗暗给他竖起大拇指。

马车终于到了城里的天舞楼下。

他们三人在大堂临窗的位置坐下，马车颠簸了大半日，卫窈感到浑身都不舒服，虽然又赶上了饭点，但她并不觉得饿，头晕想吐倒是真的。

大堂里只剩两张闲置的桌子，其余的都坐满了客人。

离他们隔着一张空桌的距离，坐了一胖一瘦两位正在吃饭的顾客。

“哎，老六，你听说没有，陇城薛家最近出事了，你听说过吗？”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将一颗花生抛进嘴里，对他的同伴说道。

被叫老六的男子是个清瘦的青年，他头也不抬，一边吃饭一边回道：“不就是死了几个人么。”

汉子大手一挥，拍在老六的身上，哈哈笑起来，络腮胡子上竟然有一对酒窝！

“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薛家公子的娇俏媳妇儿跟别人跑啦！哈哈哈，可俊的女子呢，不知薛公子哪里不能满足她呦，听说薛暮晨就差没把陇城底朝天翻过来。”

老六睨了汉子一眼，继续吃饭。

汉子抹了抹满嘴的油污，感叹道：“像我等凡夫俗子要想讨个媳妇更是难上加难咯。”

“你糟蹋的姑娘还少，快吃吧，等一会我们还有事。”

汉子不满老六的态度，又不好说什么，索性也低头扒拉了几口饭。

这时候，也不知老天爷怎弄爱开眼的，程锦居然独自一人来了天舞楼。

程锦那天走时还说会忙个两天，没想到现在就来了约定地点，本来卫窈还想着明天程锦来的话，先让萧靖提前知会她一声，在薛暮晨面前什么都不要说。

卫窈心跳有些快，万一程锦说了不该说的，薛暮晨还不得气死，可怎么办呦，感觉偷人被抓了个现行！

果然萧靖知她意，立刻上前迎向程锦，两人一边低语交谈，一边向卫窈这边走来。

那汉子眼睛都直了，晃着老六的胳膊，急切说道：“老六，你快看，谁来了，这不是花神程锦姑娘吗！”

老六抬起眼皮子，瞥了一眼光彩夺目的程锦，淡淡嗯了一声。

汉子再也忍不住了，小声骂道：“你是不是男人呀，六儿！你怎么对女人不感兴趣呢，还是那么迷人的女子。”

老六忍不住哼笑一声，说道：“她们这些人，比青楼里的女支女更会明码标价立牌坊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身子还不是那个样。”

汉子啧啧吞咽了一口口水，油了吧唧的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你不懂，她会的姿势肯定比那些女支子多多了，伺候的都是权贵，床上花样百出，可惜咱没那命尝尝啊。”

卫窈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程锦一张脸都白了，她无辜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萧靖，发现他正垂目喝茶，并没有要为她打抱不平的意思，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圈。

老六回头看着薛暮晨这一桌人，对那汉子说：“祸从口出，小心说错了话，有人会要你的命。”

薛暮晨和萧靖他是认得的，陇城双骄，两人都是个麻烦人物，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谁他娘的敢，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在枫城的地位，就是枫城大名鼎鼎的尹家和朱家，到了咱们斑斓谷也得放下身段架子，敢挑衅大爷我，我…。”

汉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迅速飞来的筷子穿透了嘴皮，他嗷了一嗓子捂住血流不止的嘴巴。

下一瞬间，汉子猛地抽出上下斜穿透他嘴巴的带血筷子，眼里燃烧滔天怒火，他双臂握拳气势汹汹的来到薛暮晨的桌子边。

近一些的客人都转过身来看热闹，远一些不明就里的客人则是好奇的翘首打探他们这里的情况。

卫窈见汉子的络腮胡子上全是带着粘液的血，滴滴答答往下低落，终于忍不住转向一边干呕起来。

晕车让她很无奈！

程锦微微抖着身子往萧靖身边挪过去，她在汉子的眼里看到了杀机。

薛暮晨赶忙拍着卫窈的后背，心疼的问她严不严重，要不要先去休息。

卫窈根本没空回答他，难受的留着眼泪鼻子，吐了几口清水。

晕车让她形象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