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米饭，两个素菜，还有一盘瓜子。

程母笑容可掬的招呼他吃，“没有好菜，你将就吃。”

墨卿城有礼貌，就算饭菜不合胃口也能吃两口，只是程母一直盯着他看，他不自在。

看出他的不自在，程母开口不解释：“瑞瑞他爸以前也是官。”所以看到官服忍不住多看两眼。

“哦？”墨卿城挑眉，“伯父人呢？”

程母夹菜的手一顿，故作轻松：“他死了。”

“抱歉，我并不知道。”墨卿城知道戳中别人的伤心事，不敢多言。

“我没事。”程母浅笑，风韵依旧，“倒是瑞瑞一直放不下。”程母并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只不过见到墨卿城觉得亲切便多说了几句，“瑞瑞他爸在江南是名九品小官，后来发洪水，死了很多人朝廷怪罪下来，一层压一层就把他给抓了，瑞瑞他爸是个读书人，哪受得住牢里的严刑拷打，没几天就去了。”

程瑞瑞刚进来就听到母亲说这个，眉头紧锁：“娘！你跟他说这个干吗？”

“他早晚有一天要知道。”程母毫不客气的顶回去。

“哼。”她踢开墨卿城对面的椅子，没好气的坐下。

她弄出的动静不小，男人抬头，瞳孔放大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她穿了烟紫色长裙，轻纱裙裾，头上挽了一个青色发簪，垂直一粒珠子，轻轻摇晃，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两侧，简洁却一定也不影响她绝美的容貌，身上还有一股花香，幽香绵绵。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看什么看！再看戳瞎你的眼！”程瑞瑞眼神骤变，嚣张跋扈。

墨卿城清醒了，清醒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竟然会觉得她漂亮。默默告诉自己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程母正收拾碗筷，恶狠狠地瞪她：“臭丫头，好好说话！你就是被我宠坏了。”转头对墨卿城笑：“多多担待，她还小，才十六。官老爷呢？”

“十八。”墨卿城有种不祥的预感。

程母满意的笑了，“家里可有婚配？”

“娘！你说什么呢？”程瑞瑞的脸快红成猪肝色，要是有块豆腐在，她一定撞上去。

“程瑞瑞，你闭嘴！没问你别说话。”然后一双眼期待的看着他。

墨卿城：“……没有。”

“好嘞，你们慢慢聊。”她贴心的走了，还关上门。

程瑞瑞觉得丢人，马上撇清关系，“我警告你，别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这丫头是脑子坏了吧，看看这房子家徒四壁！“是我该警告你，别想麻雀变凤凰。”

“呸！追老子的人从这儿排到城门口呢。”她骄傲的昂起下巴。

墨卿东不冷不热的哦一声，“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母亲很担心你嫁不出去。”

心事被戳穿，程瑞瑞有些火了，“你有完没完，吃完饭滚蛋。”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没完。”墨卿城坐如钟，“把偷来的东西拿出来，否则我不会算了。”

程瑞瑞漂亮的眼睛动了动，抓起一把瓜子放在手心，拿起一颗抵在唇边，轻轻用力，唇边上留下两道淡淡的印子，眼睛笑起来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如果我不肯呢？”

墨卿城忍不住看她嫩嫩的唇，心中升起一股渴求想把她抓过来狠狠地……面上依然平静，“我会把你抓回去重打五十大板。”

程瑞瑞长叹一口气，从袖口拿出荷包放在桌上，“算我倒霉遇见你。”明亮的眼睛透着怒气看向他。

墨卿城收了，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程瑞瑞，你可以自食其力，不该靠偷鸡摸狗为生。”

“你以为我想吗？”她站起来，表情倔强，给窗户开了一道小缝，朝他使眼色。

墨卿城过去，透过窗户往外看，程母正在洗衣服，满满一盆，都是从别人家拿来的。

“我母亲原是江南大家闺秀，嫁给我爹做了官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要不是我爹含冤入狱，郁郁而终。她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太太，我还是嚣张跋扈有人疼爱的大小姐。”她愤愤不平，又无力反抗天命不公。只能把火气发在墨卿城身上，小拳头狠狠锤他，“你不是大官吗，狗官张则楠都怕你，为什么不帮我爹翻案老跟我作对？”她耍赖、闹脾气，却极少提要求，因为她怕别人拒绝。就像母亲千里迢迢带她来投奔小时候订娃娃亲的夫婿，那户人家翻脸不认人嫌她们家道中落，不认账。那天，滂沱大雨里程瑞瑞告诉自己，她再也不会依靠别人，要的想的都会靠自己去争取。

因为没有人会帮她了，最疼爱她的男人不在了。

墨卿城站的笔直，纵容她捶打。目光幽深，这个凶巴巴，吵架眼神都不肯输半分的女孩子此刻竟有些可怜。

他跟茅厕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打了半天，程瑞瑞手都痛了，他还一脸无所谓的站着。“好了，东西我给你了，你快走。”阖上窗户，小姑娘恶狠狠瞪他脚下生风走了。

“程瑞瑞！”他喊住她，转过身眼中清明坚定，“我发誓，一定会还你公道。”

他的话掷地有声。程瑞瑞咬牙背对着他，微垂着头，“狗屁！”跑进房间，大力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