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妙常暗暗地扯他袖子，左尘这才慢吞吞地跪到地上，叩拜：“刚刚微臣莽撞了，对皇上不敬，请皇上责罚。”

慕容臻轻叩棋盘，茂德立刻捧上热茶。他掀开茶盖轻轻地吹，飘在上面的茶叶微微荡漾。

“皇上，他的脾气秉性你是知道的，绝无不敬之意。这次且记下，下次若再犯，我亲自打他二十大板。”

蓝妙常勾住他的胳膊撒娇地摇，茶水溢了出来，烫得他微微皱眉。

蓝妙常大惊，连忙夺过茶杯，抓起他的手吹个不停，嘴里大喊着：“快，快去拿冰来！皇上，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慕容臻笑着捏她的脸：“好了，茶又不是滚烫的，哪里值得这样大惊小怪？每次朕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反应过度，又跳脚又掉眼泪。”

蓝妙常抹一把泪：“皇上，臣妾宁可自己死掉一万次，也不愿皇上伤到半毫。”

慕容臻微微一笑，转头对左尘道：“好了，起来吧。妙常愿意为朕死，朕怎么能责罚她的表哥，惹她不高兴呢？”

蓝妙常沉醉在刚刚那个浅浅的笑容里，飞扬的双眉，微翘的眼角，还有阳光投在他嘴角的淡淡的阴影……

刚入宫时，太后擎着她的手，他从远处慢慢地走近，脸上便挂着浅浅的微笑，衣炔飘飘，宛若仙人，一走便直直地彻底底走进了她的心里。

左尘不再说什么，行礼告退。蓝妙常见慕容臻对着棋盘出神，便笑道：“陛下若不嫌臣妾愚钝，可否指点一二？”

慕容臻点头轻笑：“爱妃棋艺超群，朕但求输得不要太难看便好。”

蓝妙常娇媚地斜他一眼，也不唤奴婢，自己动手把黑白棋子分别收好，捻起一个黑子道：“臣妾执黑子，可好？”

慕容臻自然没有异议，两人重新厮杀起来，落子有声。

突然，茂德走了进来，略略瞟了一眼蓝妙常便附到慕容臻的耳边，窃窃私语。蓝妙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专心盯着棋局，却听见叮的一声。

慕容臻指尖的白子掉在棋盘上，跳了两下，滚落于地，骨碌碌地跑出去好远。

“陛下？”

蓝妙常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上竟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狰狞。但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对茂德摆摆手：“知道了。”

蓝妙常的手有些发抖，被慕容臻宠爱久了，她理所应当地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却忘了他是皇帝。刚刚那一瞬，他的眼神，他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至高无上的君王，而她除了是他的妻，更是他的臣民。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捡起了棋子，双手奉上。蓝妙常接了过来，展开笑容：“陛下，中途弃子臣妾可不依。”

慕容臻接过棋子，随手扔进棋盒：“掉棋扫兴，算了。”

蓝妙常看着他从软榻起身，踱到窗边，莫名的疏离，不知怎的就想起萧紫烟来，刚刚茂德的耳语，难道是报告自己刚刚对萧紫烟的所作所为？

她对宁儿使了个眼色，宁儿思索片刻，朗声说道：“娘娘，奴婢有事要回。”

“讲。”

“刚刚王嬷嬷来问，娘娘今日还去御膳房不去。”

“这个……”蓝妙常沉吟不语，似犹豫不决，眼睛却看着慕容臻。

“你去御膳房做什么？”慕容臻依旧看着窗外，身体未动。

“没……”

“皇上，娘娘听说皇上最近喜欢吃鱼唇，便去御膳房学习，昨日习了道罐焖鱼唇，连手都烫起了泡……”

“放肆，愈发地没规矩了，皇上可有问你？”蓝妙常厉声斥责，宁儿连忙跪下，叩头不止，“皇上赎罪，娘娘赎罪，奴婢是因为心疼娘娘……”

“今日要是纵了你，旁人便会说我长春宫的奴婢骄纵妄为，不成体统！掌嘴！”

宁儿叩首：“奴婢遵命！”

慕容臻终于转过身，走到蓝妙常面前，执起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烫伤了哪里？”

蓝妙常蜷起手掌，垂着眼帘答道：“不过被热汤溅到一点，哪里像她说的那样严重。皇上，臣妾管教无方，还请治罪……”

慕容臻的手指压上她的朱唇，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是让她的心狂跳不止的淡淡笑意：“你与朕之间，就不必说这种君君臣臣的见外话了。”

蓝妙常再次被这个笑容迷惑，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皇上，昨夜为何没来？”

慕容臻笑容未变，揉开她的掌心，温柔地用拇指在浅浅的烫伤印迹上面来回摩挲：“昨夜和柳皓白饮多了酒，不知怎么就去了浣衣局，然后……”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蓝妙常：“临幸了萧紫烟。”

“哦。”蓝妙常长长地哦了一声，垂下头。

慕容臻抬起她的下巴，拇指轻轻地佛过她的嘴唇：“生气了？”

蓝妙常笑着摇头：“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臣妾何时拈酸吃醋？不过，紫烟妹妹本就曾是才人，如果皇上念旧情，何不……”

慕容臻脸色一变，抽回手，对扔在掌嘴的宁儿喝道：“出去，噼里啪啦的扰朕心烦。”

宁儿的脸已经肿起老高，见皇上突然发了怒，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只是朝蓝妙常看，蓝妙常对她努嘴，她慌忙谢恩，连身都不敢起，连滚带爬地出了暖阁。

茂德见皇上动了气，忙对蓝妙常使眼色，示意她说点别的话题，蓝妙常却走到慕容臻面前，跪拜行大礼：“皇上，臣妾斗胆替紫烟妹妹求个恩典，求皇上点她御前伺候。”

“替？”慕容臻抓起一把棋子把玩，“你去见过她了？她求你替她求这个恩典？”

“皇上，紫烟妹妹病了，模样实在可怜……”

“她萧紫烟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你和左尘都为她揪心求情？”慕容臻丢回棋子，脸上是玩味的笑，“左尘想让她做你的表嫂呢。”

“皇上，此事错在臣妾，是臣妾抗旨探望了紫烟妹妹，又多嘴把紫烟妹妹的境况说与了左大人。左大人自幼习武，身上一直有那种江湖的侠义之气，怜她体弱多病，这才一时莽撞。左大人自幼便追随在陛下身边，忠心天地可鉴，怎么会有那种大逆不道不知廉耻的谋算？还请皇上三思！”蓝妙常说完，深深拜在慕容臻脚下，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