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庄后门，半山腰的缓坡上一片篱笆围着绿意盎然的菜园，旁边一间瓦舍，是萧让住了大半年的休息之所。宿舍里嬉戏打闹，人多嘈杂，性情孤僻的萧让并不适应，他更喜欢安静的住处。

菜园负责往山庄送些新鲜蔬菜，照管菜园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蔡老头。这里平日少有人来往，幽静安逸，就跟山庄里导师提了请求，说是蔡老头上了年纪身体欠佳，帮他一同照管菜园，也好有个照应。

蔡老头脾气也是刁钻古怪，一听萧让要来分他的安乐窝是死活不同意。奈何萧让心思机巧，挑水浇园的活抢着干，又是烧水沏茶洗衣服，又是给老头揉肩捶背，伺候的好不舒服，这才半推半就的同意萧让住下。

如果只是居住此处也没什么新奇，但让萧让决心住下的原因乃是萧让无意间得到一个可以大幅提升自己的机会。外门弟子难窥其貌，内门弟子也只能修炼三式的《苍雪剑法》的剑谱被丢在床下蒙尘。若非萧让嫌屋里脏乱，打扫时发现，只怕还躺在床下等着发霉。入室弟子才有机会钻研修炼的镇派剑法，此时已落入萧让之手。

这本剑谱完完整整的记录着苍雪剑法的所有七式，也不知为何到了蔡老头的床底下，更不知真假。萧让不敢偷学，拿着剑谱交到蔡老头手里。蔡老头看看萧让手里的剑谱，丝毫不以为意，直说若是萧让想练，便可自行处置，不必问他。

说起来剑谱中居然没有图谱，通篇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没有足够的理解能力，可能还看不懂其中的招式。萧让也仅仅能理解只言片语，剑谱在手却无从练习。

这也是第一代宗师李明月的高明之处，剑法虽有文字记载，但若想练起必须精通剑法的前辈言传身教！每一个招式的精髓都在于师徒间手把手的传承！而弟子又可以从师傅的教导之中回到剑谱，自己再加琢磨体会，延伸精进。

剑法同宗同源，但每个人的脾气秉性都大相径庭，所以使出的剑法也是各具特色。虽师出同源，却又别具一格，和而不同！

是以当今第十三代掌门杜若风的剑法沉稳温和，大长老李承泰的剑法迅捷凌厉，二长老杜若寒的剑法飘逸洒脱，皆与他们的个性有关。

旁人眼中虽能看出苍雪剑法的路数，但使将出来却变化多端，难以破解。有了变化便难以克制，苍雪剑法也在历代弟子的解读之中不断变化，脱胎换骨，历久弥新。

剑法自然是要学的，但比起剑法，还有一事却更让年幼的萧让觉得新奇。

那便是蔡老头夜里并不躺下睡觉，而是盘腿打坐。

“剑法有极，道法无极！“

普通人练习武功，不过是锻炼筋骨，强健体魄；再甚者，练出内劲，能施展轻功飞檐走壁；更甚者，能内劲外泄，隔山打牛。能达到内劲外泄的阶段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不但是天赋异禀，更付出了刻苦修炼。能修炼到此等境界，武功高强，难逢敌手！

可是凡人都受制于天命！即使武功有所大成，却终究会限于寿命，化为一抷黄土。

于是乎不想受制于天命的人便另辟蹊径，修炼内在。若是修炼出真气，便可颐养己身，延年益寿。甚者，更可以不老不死，青春永驻。

蔡老头就是在修炼道法。

可每晚蔡老头都在打坐，过不了多久就磕头打盹，到了清晨已经睡得东倒西歪，口水直滴枕头。

这哪里是修炼道法，分明是换个姿势睡觉。

古代有些道士炼丹求药，闭关修炼，苦求长生之法。到头来都是不切实际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蔡老头打坐修炼这么久，头发也没变黑，皱纹也没减少，腰板还是一样的弯。萧让也就不以为意了。

萧让挨了毒打，沾了一身尘土，脸上挂着淤青回到菜园，和正躺在门前躺椅悠哉游哉晒着太阳，口中不知念叨些什么的蔡老头打个照面。

”你小子上哪领了顿松快？哎哟我都替你疼的慌！“少年心性，打架斗殴也属正常。饶是蔡老头关心萧让，嘴里还是损上两句。

"不碍。”嘴上逞强，可过了那股子意气劲，身上的疼痛清晰了起来，萧让忍不住呲牙。

“屋里有药，自个擦。”老头双眼一眯，口中又开始低声念叨着什么。

”仙人额上一片叶，了却凡尘十世修。日月华光须怜惜，清溪融汇化沧海...“

只是这次萧让站得离他近了些，听的十分清楚。之前未曾听过蔡老头有吟诵过这些诗句。这句话的好似在何处听过...稍一思索萧让便想到了三年前的黄昏，皇兄也念过同样一句话，不禁使萧让勾起了从前模糊的回忆。

“蔡老伯，您所诵的诗句很有意境。”萧让道。时隔三年，又再次听到相同的诗句，激起了萧让的疑惑：难道有何关联不成？

”怎么，你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吗！“蔡老头两眼一睁，坐起身子。

”有两句诗我曾听过的，可是不知道出自何处？“萧让询问道。

“我昨夜入梦，恍惚间来到一处小亭，亭中雾气缭绕，有一身影踱步其中，吟诵的就是这首诗句。我思忖着莫非是老头我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沟通了天神，特来点化我不成。我想上前看清他的容颜时，眼前雾气消散，梦也就醒了..."蔡老头捋捋胡须，正色道。

道法归玄凌云意，遨游天地自由人。浮生造化辟天道，九重天劫渡仙人。

难道世间真的有人能修炼成仙，长生不老吗？

”蔡老伯，学你打坐可修道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