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行看到玉泉失神的模样，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说：“你竟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样的？”玉泉微微扬起嘴角，笑着问道。

柳云行答：“哀而不伤。这很不像你，因为你不常哀愁，也不会隐忍。不过倒是比平时的样子更配你这张脸。”

玉泉白了道士一眼：“小爷一向风流倜傥，平时的样子就不配了吗？”

柳云行笑道：“深沉那么一下，瞬间就破功了。也就是你，换成他们几个到了这儿恐怕要难过好几日。”

玉泉轻哼一声：“你是觉得我凉薄咯？”

“没有，你一向乐观通达，这样很好。难得回来一趟，我可不想一直安慰人。”说罢慢慢饮尽杯中酒。

“嗯，你的确很不擅长安慰别人。说起来你不觉得那个毕少逸有些古怪吗？说不定这是个圈套！”

柳云行一脸平静地说：“就算是，我也得看看是谁给我下的套。”

玉泉眉头紧蹙：“不能掉以轻心啊。”

柳云行嘴角一扬：“你怕了？”

玉泉一听这话，腰板儿一挺：“呵呵。笑话，小爷我会怕！？我是担心你这个半吊子，法力还没恢复，简直是送羊入虎口。不过我既来了，定会护你周全，你不要自己乱跑就好。”

“行，那先谢了。”道士又满了一杯，一口气喝完，放下酒杯，然后说：“咱们走吧，去会会这个张老板。”

玉泉拦住他：“给你！伞拿好！给小爷遮着点！”

柳云行接过伞，玉泉又交代说：“哦，对了！等下走路专心些，你栽跟头就算了，别连累我溅一身泥。”说罢便化作一道金光，变回道士背上的拂尘。

柳云行抱歉地笑了笑，“知道了……”

道士清瘦的身影在林间渐行渐远。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公交车颠簸，终于雨过天晴，柳云行看到了波光粼粼的钱塘江，他知道快要到目的地了。下了车，又回望了一眼江面，有些不舍。看了看日头，他决定还是先去赴约，迟些再四下逛逛。

来到张家院门前按下门铃。没一会儿，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老人家向道士走来。他头发已经全白，腰背依旧挺直，步履不疾不徐，很是稳重。

道士拱手一拜，对老人家说道，“在下柳云行，应张老板之请，前来赴约。”

“柳道长好，我家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您请进。”老者鞠了一躬，走向一侧。

柳云行进了院子，对老者说：“幸会幸会，请问尊驾怎么称呼？”

老者一边锁门一边回答：“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张管家，或者像老爷一样，叫我老张。道长请跟我来。”老者带着柳云行朝别墅走，“本应我们派车接您过来的，但毕少说您坚持要亲自来，老爷想着道长喜清静，也只好作罢。还望道长莫要怪罪。”

柳云行跟上他：“毕少？您是说毕少逸？”

“是的。他是老爷以前资助的孩子，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到张氏工作了，现在是老爷的秘书。小伙子年轻有为，很得老爷器重，公司里有人巴结叫他毕少，后来慢慢传开，觉得他挺适合这称呼的。所以现在都这么叫他了。”

“原来如此。”

张管家快走了几步，推开别墅门，“柳道长请。哦，您的伞，我先帮您挂在这儿。”张管家指了指门口的伞架。

“多谢。”柳云行将伞递给张管家，拍了拍有些潮气的大褂，理了理道巾，从背后取下拂尘握在右手，走进大门。

一个十四五岁左右，扎着双马尾小姑娘走到门厅来朝他躬身一笑：“道长好！”

张管家跟着进了门，朝柳云行说，“柳道长请先随我孙女去见老爷，我去给您倒茶，稍后便来。”

“多谢张管家。”

见张管家进了侧门，小姑娘便拉住柳云行，水汪汪的大眼睛掩饰不住得兴奋，“哇，柳道长，您怎么穿的像个古代人一样！”，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拿着拂尘，走在街上肯定很拉风！您看起来好年轻，怎么没有续胡子？您会什么厉害的法术吗？”

柳云行尴尬地抽回手臂，摇了摇头。方才在公交车上也确有人多看两眼，但附近是有道观的，偶尔见到一两个道士何足为奇。像这姑娘这么激动的着实少见。

小姑娘有些失望，“是我失礼了，您这边请。”见柳云行跟上，她又接着说：“您的装扮真的好特别。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道士。我没怎么出过家门，让您见笑了。”她话语间藏着些许难过。

柳云行不愿揭人伤疤，便转开了话题，“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小姑娘微笑着侧头对柳云行说，“张栎，栎树的栎，您也可以叫我小栎。”

“栎树？……樗栎庸才的栎？”柳云行未及细想就吐口而出，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小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柳云行，阳光透过挑空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得她生气委屈的小脸一半明一半暗。

小栎气呼呼地对柳云行说：“栎树才不是庸才呢！栎树适应性生命力强，用途广，还可以环保造林，是良才！我最喜欢妈妈取的名字了！知道个成语就该这么用吗？”

这时，柳云行脑内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这声音来自玉泉——拂尘所化之灵。他用感应传声，所以旁人听不到。玉泉笑着说：“没说三句话就把人小姑娘惹恼了，佩服佩服。”

柳云行没有理会玉泉，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触到小栎的逆鳞了，连忙道歉：“小栎姑娘莫恼，是贫道失言了。还望姑娘宽宏大量，莫要怪罪……”

小栎看柳云行是真心认错，突然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算啦，道长也是无心。还有，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小栎就好。”

“嗯，多谢小栎。”柳云行端起手中拂尘向小栎鞠躬赔罪。

小栎看了眼柳云行手中毛绒绒的拂尘，少女心痒痒的，便问道：“道长，你的拂尘借我玩玩好不好？”

“这……”柳云行有些犹豫，玉泉在他脑中大喊：“不要！”

小栎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摸一下也行，求求你了。”

玉泉还在挣扎：“小爷有洁癖！不可以！”

柳云行听到这儿，对小栎说：“好吧……给你看一看也无妨。”

他全然不顾玉泉声嘶力竭地喊叫，把它交到了小栎手中。

小栎开心地从柳云行手中接过拂尘，仔细打量。木柄未经刻意雕饰，保持了黄杨枝原有的雅致。柄的尾端系了块圆形羊脂玉坠配青色流苏。前端是浅棕色的马尾毛，光亮顺滑。她伸手摸了摸，又前后挥了两下，“这个毛摸起来不是想象那样毛绒绒的，有点硬，小失望。我还是更喜欢小区里的流浪猫，哈哈。不过这拂尘挥起来好美啊，好像发着金光！”

柳云行脑内传来玉泉的鬼哭狼嚎：“柳！云！行！不就是刚才嘲笑了你一下，至于吗？居然让小爷我出卖色帮你讨好妹子！？你给我等着！”

柳云行不易察觉地坏笑了一下，没有应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