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容易上山难，山脚就是分路而行的时候了。无视萧绮川眼中“真的不可以一起去吗”的话语，赵承转向沈夜，小心叮嘱：

“你们从这里原路返回，一路上应该没什么……”

还没说完，南面有异动，，三个人不说话，走到一棵五合粗的树后虚掩着。不一会儿，看到有几个人衣着褴褛，满身尘土，逃命似得跑过来。

赵承伸手过去扶，那人还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往后退了一步，问道：

“你、你们是谁？！”

“我们……我们是来平苍探亲的，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那人一听平苍二字，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往树干一靠。

“我是南林旁灵平村的，今个不知道怎么了，居、居然来了一群强盗，这可是平苍派下头啊！”沈夜往取来了水，让那村民顺顺气，终于冷静些了，继续说道：“……于是我们逃出来的人就跑来平苍求救，也不知道现在村子里怎么样了。”

萧绮川想了想，说：“我们和你回村子里看看要快些，让其他人上去报信吧。”

那人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虽然着急指靠平苍，但终究还是远水，眼前这名男子看着孔武有力，似乎还算靠得住，后面那个公子样的就……不管这么多了，他点点头。

“行，那我给你们带路。”

萧绮川把沈夜往平苍的方向推搡一下，就准备翻身上马和赵承一块儿去灵平村，还没坐稳就被赵承拎着领子提下来。

“兔崽子，你去报信，我和沈夜同他去。”

沈夜也点点头，赞同道。

“你去报个消息和平苍派一块来比较妥当。”

她有些不情愿，情形也不容她过多思考，萧绮川看了他们一眼，驾一声又往山上跑去。

还是那块石头，萧绮川还没能看清上头的字，就在马上开始挥手喊：“刘师姐——刘师姐——”

那女子从石头后边幽幽走出来。

“什么事，你又……”

“出事了！灵平村进了一伙强盗，村民跑过来找你们求救，我脚程快，先骑马上来给你们报信了！”

刘师姐眼神一凛，灵平村是他们日常采购交换生活物品的主要村落，当即转身进去准备告知同门和师傅。萧绮川还是不放心，见刘师姐进去便掉头下山去追沈夜和赵承了。

说那沈夜二人跟着村民到了灵平村，正强盗和一伙穿着官服的在那僵持，村民们抱作一团在旁边观战，见到求救的人回来了也只是瞪圆了眼睛看他们一眼，疑惑见疑惑，两眼雾茫茫。

那求救的人指着莫名其妙的乱斗，问：“这……这是什么情况？”

村里和他最好的胖墩二丫左瞧右瞧，将他们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就你走后不久，来了一队官兵，说一个人也不能走，咱们村里有窝藏要犯的嫌疑。你说说哪儿能啊！那些土匪一听就不干了，说什么点菜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怎么当官的比无赖还无赖，于是就……”

还没说完那头终于打起来了，村民们吓得忙作鸟兽状四散，二丫见赵承他们那不同常人的气息，暗暗握紧了拳头就准备跟着他们逃，一把抓住了赵承的手腕。

“大、大侠，你们……”

“当心！”

强盗头子不知道哪里搞来了霹雳火球，沈夜眼尖立马出声提醒道，下一秒那人堆里便轰隆一下炸开了，炸得脚下地震土皆崩，二丫吓得急忙往赵承身上扑去。赵承被抓了手，闪躲不及只好硬生生受了这一肉弹，结结实实被压在了她身下，听到咔嚓一声。

萧绮川隔了好远就闻到了一股硫磺味儿，跑近就看到了这一幕，连忙过去想把二丫先扶起来。二丫吓得腿都软了，刚起身又瘫坐下来，赵承闷哼一声出了一身冷汗。

周围都是瞎跑的人，萧绮川一个人没办法，才想起来随行的还有一人。

“沈夜——！”

她憋着一口气扯着嗓子喊，肩膀突然被搭住，回头一看正式气喘吁吁的沈夜。

“我……我正想找你们呢，这儿太乱了我们还是另寻一个地方，这是怎么了……？”

“大师兄要被压死了！”

“没事没事，”二丫偷偷插了一句，“我已经比上个月瘦了一斤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二丫扶了起来，一看赵承已经冷汗涔涔，沈夜看了一番估计是腿折了，于是让萧绮川抬着赵承起来，自己背着他走。

二丫一看这情形，自责地哭了出来，忙说：“我家在村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间小屋子，春种时期休息用的，上那去吧。”

此处乌烟瘴气，听她这么说那里倒是此时最好的去处了。于是二丫猫着腰在前面领路，萧绮川走在后面，沈夜背着赵承走最后，几个人从灌木中绕过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二丫说的那间小屋子。

现在不是时节，屋里一股子霉味，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推开门的时候刷刷掉了一叠灰。赵承被放到用干草铺的床上，终于习惯了那阵疼痛，开了口。

“有纸笔么，得马上送信回萧家，让师傅另外派人来。”

说着看了二丫一眼，二丫没读过书，但是人却灵光，默默出去还带上了那扇漏风的破门。

“真是难堪，让沈公子见笑了。”

沈夜摇头，从屋里找到个破木凳子，快散架的那种。于是把凳腿两片长木板拆了准备给赵承绑腿。

萧绮川掏出包袱里的正骨水，有些欲言又止。

“师兄，要不我替……”

“不许胡闹。”

“……”

她把药抹在手上捂上赵承肿成大馒头的腿，又热又辣。赵承眯起眼睛仔细看她手上那瓶药，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真把自己腿当馒头抹腐乳上去了。

“赵师兄，我虽然是外人，冒昧插句。”沈夜手脚利索的用板子把赵承的腿夹住，用布绳绑结实了，“现在的情形，孟师兄还未苏醒，单师兄在丰城接应，若是要让单师兄换赵师兄，这来回接应的耽搁估计得不少时日，不知道这单的时限是否……”

这种保密事项由外人提起必然不太好，沈夜即点到为止，没再接着往下说。赵承听了也不说话，的确，最近边城不太平所以走了这条路，本来时间就不算宽裕，今日又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一个破茅草屋里充满着诡异的沉默，直到赵承最终叹了一口气，挪了挪身子朝萧绮川招手。

沈夜也沿着二丫的退场路径，默默出去带上了那扇漏风的破门。

“你听好，我今天和你说的话切不可和外人泄露。虽然你和沈夜一同前去，只管带路，无需讲解，知道吗？”

萧绮川看赵承一脸严肃，忙不迭收起药罐应了一声。

“咱们家和南凉长久以来暗中有这往来关系，所以这也是罗鸿回来找我们的原因。从出关到蛮族境内有一条内道，你拿着这枚令牌便可装作探亲出关去，然后找成律归部的吐谷浑，让他帮忙把罗鸿的信交给大单于，其他事情你只管等，把他们的回复带回来就是了。”

萧绮川接过那枚刻着鹿角纹样的小巧令牌，慢慢消化着赵承话语中的信息。萧家和南凉有关系？什么关系？罗鸿知道这层关系所以才找回来的么？……无数个疑问，到了嘴边就只是嗯了一声。她把令牌收进怀里，一脸严肃地说：

“你放心，我晓得这事的重要，你好好在这儿等我们回来吧。”

赵承看出她的疑问，摸摸她的头。

“生意往来而已，详细的回来再说。你去吧，沈夜也是个懂得世故的人，应该也不会多问的。”

于是二丫才找来纸和笔，就看到萧绮川和沈夜二人已经准备动身了。她赶忙跑进屋子找赵承，看见他还坐在那垛草堆上，一脸老父亲的神情望着那二人的背影，忧心又不安。

“赵……大侠，纸和笔我给你找来了。”

“劳烦二……姑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赵承站不起来，只好倾了下身子表示。

“你说你说。”

“我现在不便走动，想在这儿借住一段时日，等我妹子他们探亲回来。”

“在……这？”

在这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吗？二丫抬头看了看被风吹动沙沙作响的屋顶，默了。

萧绮川今天是奔波了大半天了，赶得都是急事，上马的时候腰酸腿疼。沈夜看不过去扶了她一把，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远远看到有一伙人从苍山的方向赶来，一众白衣，跟白鹭迁徙似的。但是她还是从那群白压压的人中看到了薛岚，自然是潇洒俊美难得一见，额上的头发用木簪束在脑后，其余的全部垂在肩上，举手投足间自成一种潇洒之态，在众人之间显得格外不凡脱俗，即便是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贵气——毕竟有钱。

“面瘫。”

萧绮川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沈夜没听清，问她：

“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一拉缰绳，头也不回地走了。沈夜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朝那片“白鹭”看去，正好对上薛岚的视线。沈夜朝他笑了一下，掉头追上萧绮川。

“祭典还算不赖。”

“你——说——什——么？！”

不知怎的萧绮川那逆风耳听见了什么，远远地喊。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