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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王朝之文景治世》第六章 身后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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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气鼓鼓回到未央宫时,刘邦正斜倚在御座上,端着酒,眯着三角眼,专心致志欣赏戚夫人的舞蹈。

如意刚想上前,侍女贾佩兰用手挡住他。佩兰是戚夫人的贴身侍女,长一张端庄秀丽的脸,脑后绑着一根羊角辫。

乐工们忘情地鼓着瑟,吹着笙,击着筑,优美的旋律在宽大的宫殿回荡。在几个舞女的陪伴下,像众星捧出月仙的戚夫人大大方方出现在舞场,娇美的身躯随着节奏鲜明的韵律,像色彩缤纷的蝴蝶一般,上下翩然起舞,又长又宽的彩袖时而抛向空中,时而长曳地下,花样多而不纷乱,舞姿美而不作秀,让处理一天朝政的刘邦忘记烦恼,击案叫好。

戚夫人慢慢收住舞步,脸上绽放出鲜花般的微笑,向刘邦脉脉含情走来,陶醉在欢乐中的刘邦欢雀般从御座跃起,张开粗壮有力的臂膀,情不自禁地把戚夫人拥抱在宽厚的胸怀里,也不管乐工舞女在场不在场,长满胡子的嘴在戚夫人的脸上啃了个遍,胡子刺在戚夫人皎洁的脸上,扎得她钻心的痒,痒酥酥的。

刘邦发自内心赞叹道:“夫人的舞姿旷世少有,朕能遇到夫人,能欣赏到天下最好的舞蹈,平生足矣。”

“臣妾遇到陛下,恩眷宠隆,敢不尽心竭力,以博陛下一乐?”戚夫人两腮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把一张美丽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好看。

“朕想听一曲。”

“听哪一曲,《上灵之曲》还是《赤凤凰来》曲?”

“都听一下吧。”刘邦余兴未尽,用一双扭转乾坤的大手捏一捏戚夫人小巧玲珑的鼻子,开心地逗着她。

戚夫人从刘邦怀里挣出来,端起御案上水杯,呷一口水,像鸟儿一样,纵开润甜的喉咙,在乐工的伴奏下,宛转深情地唱道:

娥皇心欲碎,

女英魂徘徊。

朝饮君山露,

暮临洞庭水。

湘竹千枝斑,

舜帝二妃泪。

愿乘长风去,

波上吹箫醉。

刘邦听着像从天上飘来的、和谐优美的曲子,兴致勃勃地离开御座,走到舞场中央,挽起戚夫人的两臂,踏地为节,扯着粗犷的嗓子,接着上阕,纵声吼唱:

凤凰比翼飞,

重来故地游。

玉箫吟弄天上春,

曲终不见使人愁。

两个人一个高音,一个低音,一个粗狂,一个婉转,抑扬顿挫,悠扬动听,配合得那样默契,那样圆美,连乐工舞女们也为之感动,为之鼓掌叫好。

“父皇,甭玩了。”如意小脸冻得红扑扑,像小猴子似的,从刘邦的身边冒出来。

“宝贝儿子,快过来。”刘邦看见如意,顺手把他拉到怀里,疼爱地说:“这么冷的天,你不呆在宫里,又到哪儿去玩?”

“哇。”小如意憋不住内心的委屈,失声大哭,弄得刘邦和戚夫人莫名其妙。

戚夫人用自己的手攥紧如意冰冷的小手,无限心疼地说:“如意,不要哭,告诉父皇,怎么回事?”

如意抽噎着,答道:“要不是儿子命大,今天几乎见不到父皇。”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弄得一惊一乍的,怪吓人。”刘邦瞪大眼睛,惊奇地问。

“我与四弟刘恒玩雪仗,嫌两个人孤闷,就找到二哥刘盈一块儿玩,谁知弄出大事儿来了。”

没等如意说完,刘邦截住他的话头说:“他们谁欺负你了?”话刚出口,旋即不相信地咂咂嘴,摇摇头说:“不会吧,太子刘盈懦弱,四子刘恒仁慈,他们不会欺负你。”

戚夫人心想三个小孩在一块儿玩耍,能出什么乱子,如意说谎有些玄乎。她沉下那张秀美的脸,声音虽低,却含着不可替代的威严:“如意,哥仨在一块儿玩,应该自由欢畅,高兴快乐,能出什么事儿?同着你的父皇不准说谎。”一边说,一边帮如意揩泪。

“你们等我说完。”如意没有止住哭,反而哭得更凶了。

“快说,朕要弄清楚。”刘邦意识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折身返回御座,耐着性子细听。

如意撒娇地坐在刘邦的膝盖上,搂着他的脖子,描述着一个可怕的故事:“我们哥仨在一块儿玩雪仗,嫌不够刺激,于是就让张愚借来三把宝剑,叮叮铛铛玩起来,玩到高潮,我一不小心,划破二哥的手指。”

“伤得重不重?”站在一旁的戚夫人关切地问。

“就划了一道血痕。”

“你这孩子,什么不好玩?玩剑。”戚夫人责怪如意。

“小孩子顽皮淘气,没有必要怪罪他们。”刘邦不以为然,认为这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谁知皇后看到了,硬说我谋害太子,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还要手下杖责我三十下。”

“啊。”戚夫人娇躯一颤,脸色大惊,泪珠顺着脸颊,簌簌而落。

“太过分了!”刘邦把如意放在地上,猛地站起来,背着手,生气地转几圈,戛然停住脚步,厉声问:“那往下呢?”

“二哥跪在雪地求情,挨了皇后一记响亮的耳光,皇后命令武士,把当值张愚斩杀。”

“狠毒!”刘邦大手重重地拍在御案,震得觥中酒溅出来。

戚夫人轻轻地挥挥手,乐工舞女们识相地悄然退出,侍女佩兰也知趣地跟着退出去。

刘邦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茂密的黑胡子气得直抖。善良的戚夫人看他动了真火,温语相劝,扶着他坐下来。

当宫奴端上香味四溢的御膳时,刘邦、戚夫人望着丰盛的鸡鸭鱼肉,一点儿胃口没有,聪明的如意只不过吃几口,默然离去。

刘邦太了解自己的结发妻子吕雉。年轻时候的刘邦好逸恶劳,游手好闲,一般良家姑娘都不愿跟他,一直到四十二岁还是地地道道的光棍。吕雉的父亲吕公慧眼识人,没有嫌弃刘邦的痞气,毅然把高不成低不就、芳龄已经二十八岁的大女儿吕雉许配给刘邦,刘邦从内心是感激的。吕雉在家拉扯两个孩子,种田耕地,打仗时带着全家老小东躲西藏,吃尽苦头。西汉王朝建立后,对于这位长期同甘苦共患难的妻子,刘邦自然没有亏待她,封她为皇后,掌管后宫。刘邦深深地知道,吕雉心肠毒,手腕辣,在朝中有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特别像吕雉的兄弟吕泽、吕释之以及妹夫樊哙都是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勇将,手中握有兵权,刘邦对她另眼相看。

美丽善良的戚夫人出现后,让刘邦的生活丰富多彩有了乐趣,然而疏于心计的戚夫人仗着刘邦的宠爱,不善于见风使舵,没有把吕后放在眼里,与大臣的关系也一般,吕后对她妒火中烧,权臣们视她为红颜祸水,现在刘邦活着,戚夫人母子安然无恙,刘邦百年之后,谁来护佑她们母子呢?这个问题非常严峻地摆在刘邦面前。

最着急的还得数戚夫人,每当她在宫中遇到吕后,吕后闪着寒光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六神不安,茶饭不思。

在与吕后相处的日子里,尖酸刻薄的喝斥牢牢地镂刻在戚夫人的记忆里。从吕后身上,她看不出一丝儿善良,看不出一丝儿宽厚,更看不出谦让人的美德,由于这个原因,她对吕后有一种本能的厌恶,也许她的骨子里蕴涵一种傲岸不屈的因子,她没有很把吕后放在心上,见了吕后不够恭敬,她知道这样做的结果肯定让阴毒的吕后耿耿于怀。一想到吕后将来可能采取的报复行为,她就会心惊肉跳。她也想到刘邦万一撒手尘寰,谁来当她们母子保护伞?怎样才能永远跳出吕后的魔掌呢?她想了许多,许多想法被她一一否定,最后只有一个想法让她久久回味,那就是母以子贵,趁刘邦活着,利用刘邦对自己的宠爱,废掉太子盈,改立如意。如意当了皇帝,自己跟着由妃子一跃升为皇太后,到那时候,吕后便失去了对自己下手的能力。她常常暗暗泣叹:不是我爱夺人美,实在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良策,只有出此下策。她凝望着沉思不语的刘邦,心情沉重地说:“陛下,皇后为什么那么痛恨如意?”

“皇后就是这么一个人。”刘邦知道吕后与戚夫人之间的关系水火难容,曾想过许多调解的办法,但都难以奏效,他陷入一场后宫纠纷,像麻一样乱,像网一样缠手。

“陛下往下想了吗?”泪珠儿在戚夫人眼睛里不停地打转,惨淡欲滴。

“往下想能怎么的?”刘邦翘起黑胡子,脸上布满一层阴云。

“不是臣妾说破嘴话儿,陛下百年后,留下孤儿寡母,可如何是好?”戚夫人说到伤心处,泪水夺眶而出。

刘邦一把搂过戚夫人,十分自信地说:“不是朕吹牛,像朕这样雄才大略的皇帝,即使百年后,也无人敢对你们母子下手?”

戚夫人难过地摇头说:“估计权臣没人动臣妾,可皇后要是残害臣妾,臣妾何以处之?”

“这?”刘邦一时语塞,戚夫人的话象炸雷一样震撼着他,他原来也想过,但在脑子里一瞬而过,现在戚夫人提出来,他必须得郑重其事地回答,“那依你之见?”

“陛下不是一直对太子颇有微词吗?”

“嗯,刘盈懦弱,不堪重任。”

“那陛下有没有合适人选?”

“如意聪明英决,非常像朕,他君临天下倒很合适。”刘邦说得倒是真心话,他认为天下刚刚平定,各种不稳定因素依然存在,那些跟他打天下的异姓王,像韩信、彭越、英布几个,从不满足皇上对他们的封赏,对皇位仍然抱有觊觎之心,时刻想着有朝一日也当皇帝潇洒一回;匈奴部落在栾鞮冒顿领导下,建立起一个东起山海关西至祁连山的强大帝国,自己带兵攻伐,不仅没有把冒顿消灭,反而被匈奴三十万大军围在白登七天七夜。若不是足智多谋的陈平使用美人计,自己就葬在那鬼哭狼嚎的荒山上。刚刚草创的汉朝无力与之抗衡,只好采取和亲政策,以求得边境安宁,自己在世的时候朝政局面尚且如此,死后又会是一个什么局面?谁来驾驭掌控这个局面?不选强有力的儿子能行吗?太子刘盈没有主见,耳根子软,与聪明果决的如意比,确实有差距,说到底,刘邦最头痛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江山社稷,还是江山社稷代代相传,国祚永昌,至于吕后与戚夫人之间的矛盾虽然也很重要,但与前者相比,尚算次要。

为此,他想了许多,想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看来要想汉朝天下久传不衰,使皇后与爱妃之间相安无事,也只有采取更换太子的办法。”刘邦终于下定更换太子的决心,至于能否顺利更换,他心里没底儿,因为更换太子等于动摇国本,群臣能否通过,还是个问题。

戚夫人怕刘邦中途变卦,在夜间陪寝时,一如既往使出温柔得体的花样,让刘邦龙心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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