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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孩》3 低能or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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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席了,月生爸给桌上的人发礼包,每人一包烟一个毛巾,到大桓这了,他爸面色有点古怪,不过还是给了一个礼包。散席了,同学伙都在凑班子准备去搓麻将,有几个人在说话,交换行情。大桓从屋后的小路回了家。大雄还惦记着大桓贪杯的事,特意找到大桓家里,看到他在玩小霸王学习机(插了游戏卡就是游戏机),就放了心。“你可足足喝了七两白酒”。

后来的某一天,大桓父亲回到家,大声对母亲说,“今天上街,补个情。”其实也不能怪大桓,他的生活费很有限,大一那年是两百五十元每月的水平,还好当时物价也不贵,早餐一块五,中餐、晚餐两块五一顿,每个月卡上还有个六十元的补助。剩下的买日用品,买书,来回车费,就所剩不多了。

大桓的衣服和鞋都是妈妈帮着买的,从乡镇集市上淘的货,有些衣裤是买的布料,让村里裁缝量好尺码做的,鞋一般是回力鞋。脱下军训服,换上便装,大桓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土气。大桓的登记照,蓝衬衣,平头略带点刘海,脸上的青春痘,一脸茫然。成松看到照片,说“这是人嘛?”后来跟刘星混熟了,他说“你知道女生对你深刻印象是什么?光穿着脏的运动鞋。”大桓生活自理能力是有点差的,也自己洗衣服、鞋子,但他不注意细节。

第一学期的课还是排的很满的,都是必修课,普通化学原理课的老师据说有很深的学养,从小学校逆袭,一路升上来的,研究做得不错,但是一口浓重的乡音,相当赶客。老师上课进度太快,要想吃透,课前做好预习,课后做好复习。大桓习惯了老师手把手地教,圈重点,题海,当空前的学习自主度摆在面前,他就开始迷茫。高等数学,学的是简版,有趣又有用的学问,大桓志不在此。英语,系里分成两个教学班,大桓在女生多的那个班,好多女生底子好,又肯用功,阴盛阳衰得厉害,大桓上课时如履薄冰,最怕被提问,老回答不出来都尴尬,老师吃了几次瘪,放弃了这个学生。隔周去语音室上课,大桓喜欢听英语歌。□□思想概论,话说大桓还看过《□□选集》了,凡是政治课,大桓轻松过,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没拿过高分。血脉偾张的体育课,大桓唯一的期望是不冒泡,好在老师上了年纪,没什么火气。

懒动手的宅男还有一怕,实验,化学是实践学科,大把大把的实验等着通关。整个大学生涯,大部分工作日的下午,都在实验室。无机实验课,分组的时候,跟大桓同组的小英直接要求换组,一点都不客气。在老师的协调下,惠玲跟大桓一组,她语重心长地对大桓说“你要多看看别人怎么做,实验还是靠自己。”不久,大桓的实验就出了问题。粗盐的提纯,先加试剂,除杂质,沉淀,抽滤,加盐酸调酸碱,将溶液蒸发,析出晶体。老师很生气地对大桓说,“你怎么用滤纸称量?滤纸是这么用的吗?”又补了一句,“你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哎,为母校蒙羞了,想想高中阶段连个演示试验都没见过,也就摸了一次容量瓶。这是被第二次问候你的母校,拔头筹的是体育老师,他还嘀咕了一句“也还是名校。”大桓总是慢一拍,试剂被人拿去了,等一等,三叠滤纸不会折,你教教我。等到开酒精灯点火做蒸发,别人都开始交产品了。这个酒精灯火捻子不好,烧了许久,水不开。老师也着急,换了个灯煮,小孙子等着爷爷下班了。其实也不能全怪大桓,许多年后,大桓成了职业的实验工作者,抽滤有循环水泵,加热有电热套,有些设备应该更新了。成松在等大桓下课,一起去吃饭。

大桓在同学中并不只有一副低能的面孔,因为两篇文章出了风头,白岭还公开表扬过他,慢慢发酵成了一个传说。大桓的写作,一直平平,到高三因为阅读量积累,开始井喷,几乎整个高三的课堂作文和考试作文,都是受好评的范文,并且有超越应试功利目的的趋势,喜欢用科幻的架子,奇瑰的想像来思索人生。他把高三的作文,都整理收藏起来,放久了,也就成了灶里的柴火。就写作而言,他真希望高三的路一直走下去。新生的征文大赛,大桓写的三国题材,介于短篇小说和中篇之间的篇幅,写了刘备的长坂坡和赤壁,笔调仿鲁迅的《故事新篇》,学了点王小波,借古叙今,有点油滑,搞怪,再带点讽刺,针砭现实。那时间的网络上流行一股乱弹文学的风,曲解经典,古事今编,也波及到纸媒。小说当杂文写,是大桓文笔的一变,好久都没走出来。拿了个第三名,白岭对大桓说,“文笔不错,就是有个问题。”停顿了一下,他发现大桓有点不爱听,他觉得从辅导员角度来看,大桓思想有点偏激了。大桓看到校报在征文,写了一个话剧剧本,他对戏剧的理解只限于中学语文课本,写了一个荒诞的故事,年青人和父辈的代沟,也获奖了。在报纸上第一个发现这个消息的是海鸣,大学阶段,在文艺上确有建树的也是他,“莫道君行早”。

大桓没有加入文学社,他以为别人会邀他入社,招新时候没有上心。虽是理科班,还是有才子的。应用化学班的班长田红就给大桓留下深刻印象。军训行军时候,跟别人讲“词为艳科。”他有意结交大桓,拿自己填的词给大桓看。大桓生性散慢,对格律诗词没有研究。田红家世应该不错,崇拜纳兰性德,对乾隆帝称《红楼梦》“此明珠家事也”的典故津津乐道。大桓当时手头正写着乱弹红楼,天虹翻着看了下,说不错不错。两人到底没有深交。

老杜对大桓舞文弄墨是最不以为然的,他推崇韩寒,喜欢《三重门》。当时韩寒从新概念作文大赛中脱颖而出,迅速成为现像级的文学超男,赫日正当空。老杜说,“你的文章就一个优点,语句通顺,喜欢写农村,写得又不深刻,没人看的。”

成松虽然没学过什么文学史,他的审美趣味是很高的,他喜欢卡夫卡的《变形记》,对什么现实主义作品是不屑一顾的,认为那是落后的产物,他是不写,要写就写现代、后现代的作品。大桓一听就觉得高大上,补了一下西方文学、哲学,看得脑仁疼,光一个“象征”就整不明白。一度很小心地写点东西,给成松看,“这算是现代主义文学吗?”成松看了一下,“不是。哎呀,你这还是写杂文嘛。”腿就是这么被忽悠瘸的。后来大桓才明白文取辞达而已。

白岭跟大桓说过,“多看点小说”。“文科阅览室有很多小说。”当初,大桓还觉得不甚入耳,总觉得有点不务正业,白岭小觑他。大桓邻居家有个少年智波,也是大桓小学同学的弟弟,他到大桓家翻过书,他喜欢《今古传奇》之类的故事书。他就读了个小学,过早地进入了社会,繁重的体力劳动使他深深厌倦。他有一次找大桓谈心,他说,“哥,我实在不想上脚手架了,你看我以后能不能换个行业,搞创作。”他补充说,“我喜欢看故事,也会编故事,那些书我看过了,写起来也不是很难。”虽然不喜欢泼冷水,大桓还是明确的反对,因为他起点太低,中国人太多,出类拔萃的就那么几个,不要老想着金字塔顶的风光,大多数人都只能做搭基。现实的困难,一没有名师的引导,二他家里人会逼着他去赚钱,无法容忍,像二百五似的躲在室内搞创作。

写作对于大桓,只是一面盾,来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刘星对大桓说过“上天对你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一直对大桓写作能力表示赞赏的是阿黄,他说,读你的文章总是感觉一种气在流动,别人的文章没味道。后来,大桓前途未卜,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阿黄安慰他说,你放心,就凭你的文才,就能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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