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小牛另一半，大约已经被饕鬄吃掉。
大概牛群在山洞被饕鬄偷袭时，这小牛刚巧被谁推了一把，所以只被吃掉一半身体，说来侥幸，三魂七魄都还在，但它此刻活着受的苦却是它同胞的百倍。
而且，命不久矣。
不过这庞然大物为这小牛哭什么？它们之间有什么渊源？
忽然间，相离恍然大悟，抬头细看，果然在那庞然大物上方寻到两个残破不堪的凸起，牛角。
原来这庞然大物也是一头牛！只是，要多少年才能长这么大？
“老祖宗，疼！好疼。”那半头小牛凄厉惨叫。
老牛用蹄子扶着它的身子，防止沙石触碰伤口，老小一齐落泪，一缸一缸的水珠往下掉，在黄土地上溅出几个大泥坑。
相离不忍看下去，她实在有心无力，只能道：“贺南寻，你愣着做什么？华光宗没教你救死扶伤，接济弱者？你就准备这么飘然而立……见死不救？”
“不要把我和那群伪善之辈相提并论，我和他们完全不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喜欢做。”贺南寻御剑到老牛身前，道：“当然，救它未尝不可，可你得告诉我，上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等牛族是否早已洞悉鹊桥上并无织女？”
相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它怎么可能明明知道，还将一件蠢事年复一年，重复了上千遍？”
瞧这老牛的身形气数，没有三千岁也有两千多岁，按推算，和牛郎的那只神牛血脉极近，在牛群中辈分也高，当年之事应该耳熟能详才对。
再者，相离对她的推论深信不疑。
牛郎和牛群都是被骗的。
“我赞同你之前的说法，不过……”贺南寻道：“这里面还有个问题。那张上古的牛皮！传说中，牛郎乃一介凡人，毫无修为，神牛即将老死，所以让牛郎把牛皮扒下来，为了在将来助他与织女相聚。凡人们对此深信不疑……但你我是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修为是可以传承的，只要神牛将修为传给牛郎，飞天遁地都不在话下，何须多此一举，将神牛的皮扒下来？”
相离呆了呆：“……”还挺有道理的。
贺南寻顿了顿，继续道：“据古籍记载，为防妖魔入侵，神界设有一道禁制，非神族不得入内，所以我想，那上古牛皮多半是为了让牛郎进入神界而扒下来的。”
相离道：“那又能说明什么？”
“神界惩戒织女足以证明诸神残酷无情。”贺南寻道：“那么，牛郎一介凡人擅闯神界，怎么会有好下场？”
相离喃喃道：“可是，牛郎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里，贺南寻沉声道：“或许，当时诸天神佛根本无暇理会区区一个牛郎。”
相离立即道：“怎么可能！神族都是先天之神，法力无边，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威胁他们的？也许……他们只是严厉律己，对凡人只会仁慈相待。你想，就算天条诸多，里面也不写着怎么惩罚擅闯神界的凡人，所以他们只能将牛郎放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总比修改天条容易些。”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既然那牛皮能带牛郎进入神界，足以证明这神牛的确份属神族，拥有无上法力的神族怎会像传说那样，在凡人家中屈就做一头耕田犁地的老牛，且不说神族不老，怂恿凡人偷衣裳这点就为人不齿？”
“对啊！”相离笑道：“神族的牛教凡间的小子怎么去偷仙女衣裳……确实时有伤风化。”
相离昂头瞧了那庞然大物一眼，只见牛目之下，两朵暗色红云，不知这个到底是真是假。
“唉……”那老牛终于道：“报应！我族今日遭灭顶之灾，是报应！”
“呜呜呜！”那小牛哭得越来越惨。
相离想起自己被打得只剩下一节小指骨头，这小牛被饕鬄吃的只剩下一半，心中生出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情。
她瞪了贺南寻一眼，只见他冷面瞧着老牛，不为所动。
衣冠禽兽，铁石心肠！
那老牛实在见不得小牛受苦，凄苦道：“只要你救它性命，我愿意把一切告诉你！它还这么小，从来没有从这里走出去过，前人犯的错和它有什么关系？”
“好，我救它。”
贺南寻从飞剑上一跃而下，只见他手捏道诀，空中飞剑应声化作七七四十九柄落下，嗖嗖嗖在地上扎出一个剑圈，他从袖中取出一叠符箓抛出，一张张附在剑柄上，燃作一团团白色火光。
贺南寻长袖微抛，身后飘起七盏通明灵灯，相离记得，这是她师傅用过的招魂灯，这阵法也相当眼熟，与伏无定招魂的上古阵法异曲同工。
只要三魂七魄聚在，小黑牛便可寻他物再做肉身。
这时，贺南寻步入剑圈中，伸手往小牛的灵台探去，猛然一扯，将那残魂彻底从肉身中拽了出来，魂魄离体，自然不会为肉身所累，无疼无痛。
小牛的三魂七魄在七盏引魂灯中化作一团蓝白色的虚火，虚弱道：“老祖宗，我不疼了。”
老牛潸然泪下道：“多谢，多谢！”
贺南寻道：“找一个古神族后裔守阵，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可借由他物复生，石头也好，板砖也罢，甚至城墙亦无关紧要，你喜欢便好。”
相离：“……”
尽管出自空桑，伏无定教化，相离还是忍不住想在贺南寻脸上揍几拳。
贺南寻道：“我要做的已经做完，接下来到你履行承诺。”
“知道……不过还望两位不要再说我先祖的坏话，它何尝不是为人所骗，身不由已？”
老牛仰天长叹，迈迈迈声长吟，良久，才慢慢将这段往事悉数道来。
#####嘿嘿嘿，不要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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