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的晚自习比较自由，谁来谁自习，也没有看班老师。叶弥鹿没忘记之前答应文馨姐每周末要回家住的约定，但是她又不想错过在教室学习的好气氛，于是她又给文馨姐打了个电话。

文馨姐的意思是怕她在学校吃不好，想让她周末回家给她改善一下伙食，周五她想在学校上自习就上自习，下自习的时候让司机去接她。

叶弥鹿不想大晚上的还麻烦人家司机叔叔，说她自己可以回去，文馨姐不同意让她一个人回家，让迟塵去接她。

叶弥鹿没忘记被迟塵接机的恐惧，委婉的拒绝了文馨姐的好意。

但是文馨姐格外坚持，最后甚至还威胁她，不听她的话的话她俩就不好了，叶弥鹿只能默默的接受现实。

八点半的时候，自习结束，叶弥鹿拿出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早就做好了迟塵不会来接她的准备，所以心里也没什么失落感。她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出门。

晚风一天比一天凉，夜跑锻炼和打球的同学却不见少。绿漆的路灯明亮柔和，篮球场里浸染着少年们的青春气息。

一局球赛结束，两队打的酣畅淋漓，高三队的队员还要回去上一节晚自习，和陆宇他们打了声招呼后，匆匆离场。

“火锅有没有吃的？”陆宇擦完汗，问身边的朋友们。

“火锅吃完一身味，咱换一个吧！”林铁说。

“那吃啥？烤肉？”

“烤肉不也有味儿嘛！”

“吃麻辣烫吧！我有点馋麻辣烫了。”乔枫过来和他们商量。

林铁：“麻辣烫行！”

陆宇问林铁：“麻辣烫没味儿？”

林铁一把搂住乔枫的肩膀，“咋的？我枫哥想吃麻辣烫不行啊？”

乔枫甩开他的手，“一身汗臭味，别碰我。”

林铁不乐意了，“那他妈是老子的体香！那叫男人味！不懂别bb！”

陆宇不想听他俩讨论是汗臭味还是男人味的问题，走到迟塵跟前，问他：“塵哥，吃麻辣烫去不去？”

迟塵看了眼手机，“不去。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啊？”

迟塵摆了摆手，没回头。

……

叶弥鹿刚从教学楼出来，就看见了在门口低头玩手机的迟塵。

他身形颀长，黑发凌乱，低着头，大拇指在屏幕上拨弄着，很是认真。

叶弥鹿往他的方向走，离他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清脆又可爱的：“unbelievable！”

叶弥鹿停下脚步，与此同时，迟塵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叶弥鹿背着光，整个人看起来温柔的不得了。干净利索的马尾辫，小巧漂亮的五官，配上一身穿的整整齐齐的校服，像一个小学生一样。

迟塵皱了皱眉，明明就是一颗没长大的豆芽菜，怎么辈分这么大呢？每次叶文馨跟他说“你姑姑”怎么怎么样的时候，他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叶弥鹿听到那声“unbelievable！”感觉有点玄幻，她还以为他会玩什么竞技类游戏来着。

他应该是刚打完球，原本额前齐碎的刘海不规则的偏向两边，露出了清爽的额头，也更凸显了他精致的五官，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能给人一种迷眩感。

带着一点少女心的消消乐背景音乐环绕在两人周围，略微有点违和。

叶弥鹿看见，迟塵皱起了眉。

“谢谢你来接我。”她上前一步，率先打破了这被少女音乐加持的尴尬气氛。

“不用谢。”迟塵按下锁屏键，把手机塞进裤袋里。

叶弥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出校门这一路上，总有人在看她，或者是，在看他。她稍稍拉远了和迟塵的距离。

周五晚上，校门口的车不多，学生也不是很多。高三这会儿还没下晚自习，能在学校周围晃悠的，也就是高一高二的学生。

两个人出了校门，迟塵叫了辆车，司机叔叔问他们去哪儿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迟塵说了一个地方。

“我们不回家吗？”坐在后排的叶弥鹿问他。

迟塵没回答，反问她，“吃饭了吗？”

“下午放学的时候吃了一点儿。”

“火锅吃么？”

“……吃。”

叶弥鹿明白了，他想吃火锅。

迟塵选的这家火锅店特色是毛肚，叶弥鹿只点了盘黄喉，让他按照他的食量和意愿点。

火锅店环境很好，人也很多，两个人点完菜后就一直沉默，叶弥鹿觉得他们俩就像是搭伙吃饭的陌生人。

她率先开口，再一次打破尴尬的气氛，“你经常来这儿吗？”

迟塵没有玩手机，盯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她的问话，他抬眼看她，“嗯。”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和陆宇他们经常来。”

“陆宇，咱们班生活委员对吧？”叶弥鹿想到那天班委定下来的那个晚自习，想到陆宇和林铁乔枫他们的表情，不自觉的笑了笑，“好像挺有意思的。”

迟塵：“……是吗？”

叶弥鹿有点摸不准他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不是吗？”

“我没觉得有意思。”

“……啊……”

然后一阵沉默。

这是话题终结了吗？他是不会唠嗑还是不想唠嗑啊？

叶弥鹿拿起水杯，喝了口柠檬水。

“你学习怎么样？”迟塵突然问她。

“嗯？”

“听我妈说，你学习挺好的。”

“还行……”

她放下水杯，礼貌的反问他，“你呢？”

迟塵沉吟了一下，也淡淡道：“还行。”

叶弥鹿：“……啊，那挺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

她聊不下去了怎么办？同龄孩子之间除了学霸们会互相讨论学习吗？而且，他一个天天上课睡觉的人，为什么要跟她讨论学习问题？

没话找话？这比她刚才找的话题还low好吧？

叶弥鹿不想再强行找话题了，太尴尬，两个不太熟悉的青春少男少女在火锅店里强行谈论学习话题，更尴尬。

两个人轮流去调味区调料，菜上来以后，默默的在火锅里煮菜，各吃各的，谁也没和谁说话。比起刚才的尬聊，叶弥鹿觉得现在这种无声沉默的气氛好多了。

叶弥鹿吃完的时候，迟塵的两盘毛肚刚消灭一盘，她身子往后一靠，大脑开始放空。空着空着，又自动蹦出了今天做的历史题。

迟塵把火锅温度调小，“你吃完了？”

叶弥鹿走神中，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呆滞。

“叶弥鹿。”他声音放大，“你想什么呢？”

“啊？”

“我在想，历史题。”

“什么历史题？”迟塵又涮好了一块毛肚。

“商朝的内外服制度。”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以前那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感觉真好。”

“好在哪儿？”

“大家都认同天子呗，自觉一切都是他的，自觉这一生就得为他尽心尽力，思想都比较统一，好赖不管，最起码有个信仰。”

迟塵不明白为什么一首牢骚诗她突然要从中截取一段来理解，不过他也不想跟她聊学习问题。

“你没有信仰？”

叶弥鹿思忖了一会儿，点点头。

“有。”她肯定道：“我信科学。”

“......”

咱们说的是一种信仰吗？

不过，她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你觉悟很高。”

叶弥鹿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毕竟她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来着。

“那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叶弥鹿反问他。

“我。”迟塵毫不犹豫。

“你？”

叶弥鹿头一回见到自己把自己当信仰的。

“为什么？”

他嘴角向上弯起一丝弧度，嗓音低沉，语速缓慢：“信塵哥，不迷路，塵哥带你上高速。”

叶弥鹿：“......”

上高速？她一点也不想上高速。

还有，你这么社会你妈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