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听说过请命伞，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依照南晋律法，平民告官须仗责三十再递送状纸。带头教唆民众状告父母官者依律当诛，因而无人敢在状纸上第一个署名。

为了不做第一人，百姓便想出了个以伞画押的法子，由识字的百姓在伞面上写下名字，百姓纷纷画押以示共进退。

伞面通体呈圆形，如何能找得到第一个画押之人？

秦泽原以为处置了霍瑶光便结案，哪知道来了这么一出。小小的永安县，竟是闹出了百姓请命告官的大事！

“那霍瑶光……”秦泽不知该如何处理。

“继续关押。”卫将军道。

秦泽离开驿馆之时，天色已经大亮，他未曾想明白，永安县名不见经传，莫不是隐居着什么高人？

常胜推开门窗换气、而后煮茶研磨，在书桌旁待命。

卫将军饮了一口茶，突然道：“跪下。”

常胜也不辩驳，当即跪地叩首，“请将军责罚。”

“我为何要责罚你？”卫将军问。

“下官将霍瑶光被捕之事泄露出去，这才有永安县上下为其请命一事。”常胜低头道。

他早就该留意到霍瑶光了，当日她化名霍光，到卫将军麾下投军，却被将军调遣至卒妻营，常胜只道是将军对霍光格外照应，而今才明白过来，这女子投军本就动机不纯，他早就该彻查“霍光”的身份。

直到昨日看到秦泽收缴的凶器，常胜才意识到霍光乃是命案在身的通缉犯。

前脚到达永安县，常胜后脚就查到了霍光的底细。她名唤霍瑶光，父亲早年出征未还，留下孤儿寡母。霍瑶光与母亲及长姐相依为命，谁知长姐被姚进宝坏了清白，霍母状告姚家，落得个曝尸街头的下场。长姐非但没有讨回公道，也随母亲一起去了，霍家就剩下霍瑶光一人。

“儒以文乱法，侠义武犯禁。”卫将军道：“为官者不能教化百姓，却纵容民间私斗、藏匿器械，乃是知法犯法。”

“常胜知罪。”常胜心里明白，霍瑶光杀人泄愤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身处永安县这般污浊之地，若她不奋起反抗，谁会为她做主？永安县百姓何其淳朴，却要被那等狗官欺压！

卫将军摇头道：“你性子刚烈，非黑即白，可这世道又岂是非黑即白？”

常胜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觉得卫将军这话既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将军以为，霍瑶光该如何处置？”常胜问道。

“我既是御史，便应将此事彻查清楚，再回建康复命。”卫将军自始至终没有提霍瑶光三个字。

常胜了解卫将军的为人，既然他已经知晓了永安县令郭定坤生前的累累罪行，定然不会囫囵结案。

当天下午，霍瑶光被投入囚车之中，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南郡而去。

街市两边尽是永安县百姓，有她认识的，有她不认得的，齐刷刷叩拜卫将军，“请御史大人为民做主！”

“请御史大人为民做主！”

……

霍瑶光在人群中看到焦急如焚的谢铭铁，她的右手藏在宽大的斗篷中……这么多军士，难道她想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