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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渡》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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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红菱到达江州的第二天,哥哥就带她走访各个商业网点、拜访客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论天晴还是下雨,都在外面跑。经常是经常是风里来,雨里去,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面对新环境、新工作,她一时无法适应。不到几天功夫,就病倒了。

妹妹生病期间,哥哥亲自下厨、做家务。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风轻轻地吹着,吹来一股股油菜花的甜香味儿。成群结队的麻雀在青青的杨柳树上吹着口哨,做着早操。

早饭后,余红菱坐在窗下的写字台前看书。

大门“吱嘎”一声开了。哥哥提着一袋新鲜的蔬菜走进来,放在厨房里。随即,坐在餐桌边的一把椅子上。

“妹妹,过来!到饭厅里坐一会儿。”

“稍等一下。”余红菱把书页的一角折起来,走进饭厅,隔着餐桌,盘腿坐在哥哥对面的椅子上,用询问的眼睛看着哥哥,“老师,有何吩咐?”

“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江州市场的情况:在我来之前,公司曾经派过不少业务员到江州做市场开发,结果都是无功而返——这片市场好比一颗坚硬的铁核桃——咬不开,啃不动,砸不破。为什么呢?主要原因有两个。其一:做市场开发难度非常大,前期必须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然而,个人资金有限……对于一个刚来公司的适用期业务员,公司愿不愿意借款支持?当然不愿意。”

“哦,那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其二:江州是个新兴的城市,没名气,市场分散,留不住人。做业务挑战性强,市场竞争非常激烈,成功率大概是10%,也有人说是5%上下。我之所以能够做成功,是因为我没有退路,只能咬紧牙拼搏。如果没有好友韩林带我上路,并提供资金支持,我就没有今天。韩林是我的好友兼师傅,他带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另一个是秦伟强。秦伟强原来是一名中学教师,现在是宁波市场的业务主管。——你等一下!”

余建华说到这里,去厨房倒了两杯开水,放在餐桌上。

“打个比方说,我们做市场,就好比种桔子树。先是耕地、然后种下桔树苗,接着要施肥、浇灌、防病虫害……等到桔树长大、开花、结果。付出的时候,没人关心。收获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啊!尤其是公司的经理付春,正想方设法把我挤走,好让他的兄弟到江州来接管市场。因为江州市场产品销售量增长很快,老板特别重视我,这对付春构成了威胁……”

正说着,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叮铃铃——”

余建华走进卧室,拿起话筒,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喂——你好!哪位?”接着,他又改口说起四川话来,“哦,付经理……”

哥哥把电话一挂,对妹妹吩咐道:

“付春到江州视察工作来了,你快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面试。”

“啊!你说什么?”余红菱不由得紧张起来,“付春到江州来了?”

“他现在车上,快到江州了。”哥哥走进卧室,打开简易衣柜,“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付春是个什么样的人?余红菱眉头微微一皱,问,“那人好不好说话?”

“唉,见面不就知道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收拾收拾!”

“专程去参加面试的时候,他不在。不想见他,反倒自己跑来了。讨厌!”余红菱咕哝着,走进自己的房间,“他这一来,我的计划又被打乱了。唉呀——为了见那个什么……付春经理,不,是为了我的工作,还得收拾打扮一番,真的好麻烦!”

“麻烦?做业务,随时都会遇上麻烦事。如果怕麻烦,就没法做好业务!”隔壁房间传来哥哥不耐烦的声音,“妹妹,你为什么不安静一下呢?”

不多时,哥哥换了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白衬衣领口上打着蓝花领带。

妹妹匆忙化了淡妆,头扎马尾辫,身穿宽松式的米白色外套,蓝黑色牛仔裤。

十一点钟光景,兄妹俩一同来到汽车站。

哥哥抬起头,转动着乌溜溜的铜铃眼,在人群中搜索着付春的身影。

十五分钟后。

“他来了。”哥哥用手指捅了捅妹妹的胳膊,低声说,“瞧——身穿黑色风衣、拖着咖啡色皮箱的那个人就是付春。”说罢,哥哥迈着矫健的步伐,向付春走去。

妹妹像个跟屁虫一样,紧随哥哥身后。

付春今年三十三岁,个子高高的,脸长长的,眉毛浓浓的,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忽闪忽闪的。高挺的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余红菱对付春抱有敌意,但一看见他英俊的脸,这种敌意立马就消失了。

“付经理,好久不见了!”余建华眉开眼笑地同付春握握手,接过那个咖啡色的皮箱,又将妹妹推到付春面前,“我妹妹余红菱,本来说好带她参加面试。不巧,你回四川去了……”

余红菱红着脸,对付春莞尔一笑。

“付经理好!很高兴见到你!”

“嗬——你们兄妹俩长得很像嘛!”付春转动着迷人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余红菱,“听你哥哥说,你对销售很感兴趣,以前做什么工作?”

“我做过很多种工作,不知从何谈起。”余红菱抬头望着付春的脸,顿时感到语塞。

“我是说来江州前,”付春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你在哪儿?做什么工作?”

“我在成都,自己做点小百货生意。”

付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余红菱。

“做业务非常辛苦。你——就不怕吃苦吗?”

“我所做过的工作,没有不辛苦的。吃苦不要紧,只要能苦出头来,再苦再累我都愿意。”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付春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问,“踏上社会多长时间了?”

“我是——”

“付经理,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做安排。”余建华打断妹妹的话说,“你看这样行吗?”

“嗨,你是东道主,这些事情,你来安排好了!”付春说。

余建华走到路边,心里琢磨着:招待上司吃饭,高档档酒店太贵,低档馆子不妥当。大家都是四川人,去中档川菜馆比较合适。他招了招手,拦下一辆桑塔纳出租车,将行李塞进后备箱,坐在副驾位子上。

付春和余红菱并肩坐在后排。

“去滨江路水煮鱼馆。”余建华对出租车司机说。

付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叉开双腿,侧转头,默默地盯着身旁的余红菱:咦!这小妞初看一般般,越看越耐看——脸蛋长得秀气,五官生得标准,模样又可爱又温柔。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很匀称。这种小鸟依人型的女子,我很感兴趣。她的穿着是多么朴素!要是好好打扮打扮,一定会更加迷人……

付春把身子往余红菱这边挪了挪,大鼻子接触到她柔顺的长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特有的淡淡的体香,不由得心跳加快热血沸腾。

余红菱将身子往窗口边挪了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身旁的付春,正好同他的目光相遇。付春那双大胆狂放的黑眼睛,就像x射线一样,具有穿透力。她一见到他热辣滚烫的眼神,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赶忙垂下眼帘,不再同他四目相对。转瞬低眉间,她看到他露在衣袖外面的手腕——古铜色的皮肤上,长满了细细密密的黑色汗毛。

“喂,你怎么——那么胆小?”付春低声问,拉开衣领,脖子上金灿灿的十字架项链特别引人注目,“你这么害羞,怎么同客户沟通?”

余红菱什么也没说,低头搓弄着自己的衣角。

付春凭着丰富的阅历,从余红菱羞红的脸庞和惶恐不安的神色看出:这个冰清玉洁的少女,不适合做业务——脸皮不厚,干不了销售。并且,她是那么的纯洁,做业务会不会被人玷污?她身上有种清新独特的东西,着实让人着迷!她的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正如一杯香茗,需要慢慢的品。我好喜欢她甜甜的声音,灿烂的笑容,柔顺的长发!

“余红菱,做销售工作要善于沟通,要放开思想……你哥哥做得非常好,多向他学学。”付春用极富磁性的男低音,在她耳边说。

余红菱点点头。她感觉到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男人味,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付春高大魁梧,极富男子汉气概。这个充满豪情的男人,使得她心神不定。

“你是一个人来江州,”付春脸上浮起一丝微妙的笑,“还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我一个人来的。”

付春又把身子往余红菱这边挪了挪,用迷醉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嘴唇。

“你的男朋友呢?”

“我没男朋友。”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他用手肘抵住她的胳膊,眼睛盯着她挺拔的胸部,“为什么不交男朋友?”

余红菱太过紧张,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我……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叫我怎么回答?”

“到了。师傅,停车!”余建华喊道,摸出钱夹打开,付过车费,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

余红菱和付春下了车。

这家川菜馆的门楣上,赫然写着“水煮鱼馆”四个鎏金大字。

两位身穿朱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分别站在大门的两侧。

“欢迎光临!”两位迎宾小姐异口同声说。

付春同余建华兄妹一起走进饭店。

店内装饰一新,看上去宽敞、大气。店门一侧,设有吧台。吧台里,坐着一位浓妆艳抹、姿色迷人,披着一头栗色长卷发的女人。一见到余建华就站起身,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老乡,你好!”

“欧阳杜鹃,我给你介绍两位新朋友,”余建华微微一笑,“我妹妹余红菱。这位大帅哥,是我的经理付春。”

欧阳杜鹃对余红菱点了点头,笑盈盈地望着付春。

“嗬哟——付经理!久闻大名,”欧阳杜鹃转动着猫一样狡黠的茶色眼珠,忙走出吧台,同时向付春伸出一只戴着金镯子、染有红指甲的纤纤玉手,“幸会幸会,我早听说过你,今天有机会见面,真是太高兴了!我叫欧阳杜鹃,就叫我小名‘鹃子’吧!”

“鹃子,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付春握着欧阳杜鹃温暖的手,“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奇怪,你怎么会听说过我?”

“我姐夫胡立军是你手下的业务员。”欧阳杜鹃回答说,“我听姐姐姐夫说起你,余建华也提到过你……”

“哦,原来你是胡立军的小姨妹——”付春咧嘴一笑,仍然握住欧阳杜鹃的手,意味深长地捏了几下,“哈哈哈,难怪这么面熟哦!我经常和你姐夫他们一起喝茶、打麻将。你跟你姐姐欧阳杜莉长得有几分像……和你初次见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呵呵,是吗?”欧阳杜鹃嫣然一笑,露出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欧阳杜鹃三十岁出头,体态丰满,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双迷人的杏仁眼骨碌碌地打转,两片红润的薄嘴唇,好似两片带露的花瓣。她身穿红色梅花旗袍,脚蹬一双黑色的细高跟皮鞋,每走一步,两个又大又圆的金耳环就跟着脚步摇来晃去。

余建华带妹妹坐在距离吧台最近的一张圆餐桌边,他在考虑菜单。

余红菱看着付春同欧阳杜鹃聊得火热,脸一下子拉长了。

服务小姐拿了碗筷,摆上餐桌,倒满茶水。接着,将余建华点好的菜单拿走了。

“鹃子,”付春含笑问,“你怎么不去你姐姐家玩?”

欧阳杜鹃用白皙的手指,把栗色的长卷发勾到一边肩上。

“我事情多: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辅导孩子做功课,所以去姐姐家的次数不多。”

付春握住欧阳杜鹃温柔的手,迟迟不肯松开。两人一见如故,似乎有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直到又一波顾客走进店来,付春才意犹未尽地同欧阳杜鹃分开,走到余红菱身旁,面向吧台,坐在椅子上。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段。一转眼,店里就坐满了顾客。欧阳杜鹃忙着招呼顾客,不时朝付春望一眼。

付春转动着脑袋东张西望,眼神飘忽不定。

“这里的招牌菜是‘水煮鱼’对吧?”付春问余建华,“那么,你点了‘水煮鱼’吗?”

“我带你来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吃‘水煮鱼’呀!怎能少得了这道菜呢?”于建华回答,“除了‘水煮鱼’,还点了好几个拿手的菜。付经理,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哈!”

“喂!服务员——”付春高声喊道,“再加个肉末青豆。”

不多时,餐桌上摆好了各种各样的菜。其中,最令人关注的就是“水煮鱼”了。

大家拿起筷子,动手吃起来。

付春取下眼镜,放在餐桌上,揉揉鼻梁,品尝着鲜美肥嫩的鱼片。

“不错,真不错!”付春点点头连声说,侧转脸看了看身旁的余红菱。随即,夹起一筷滑嫩的鱼片,放在她碗里。“鱼片味道鲜美极了,快尝尝!”

“谢谢,我自己来吧!”

余红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琢磨着:付春刚才喜欢我,现在又喜欢鹃子。可见,他是多么……说不定,昨天,不,也许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跟谁亲嘴呢!他用过的筷子,沾上了他的唾液,会不会有什么传染病?我若是把这鱼片吃下去,感觉不踏实。若是将鱼片夹出来扔掉,又不得体。真的很为难——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怎么办?……有了!我去盛碗米饭,把鱼片盖在碗底,谁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吃鱼,就这么办。

余红菱生性敏感,并且有严重的洁癖。

不一会儿,欧阳杜鹃走进吧台,眼望着付春,心想:他年轻、帅气,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美男子!并且,精力充沛……对女人很有征服力。他看着我的样子,有种很强的占有欲。他握着我的手,捏了又捏,想必是在暗示……我的心,因为他而颤抖!听说付春至今未婚,特别擅长管理,浙江市场所有的业务他都有提成,年薪颇丰!

如果我的丈夫郑光银能够像付春一样就好了。丈夫年老色衰、软弱无能,就像一只落毛的老公鸡一样。那块“老腊肉”比我大十多岁,夫妻生活总是不如意。我正处于如饥似渴的年龄,非常需要抚慰。过去,老公是多么宠爱我。如今,已经对我审美疲劳。甚至我主动提出需求,他都无能为力——他常年酗酒、熬夜、赌博、抽烟,以致严重肾虚……

我需要爱情,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可丈夫总是力不从心。时下流行这么一句,“找个我爱的人做情人,找个爱我的人做丈夫。”为什么不找个情人?呵呵,付春这块“小鲜肉”,正合我意!

付春时而望望吧台内的欧阳杜鹃,时而望望身旁的余红菱,心想:少女够纯,已婚妇女够味。少女被动,一窍不通。已婚妇女主动,懂生活。两个美人,我都喜欢……

“付经理,我妹妹面试通过了吗?”余建华问。

付春稍微停了一下,转眼看着身旁的余红菱,含糊其辞地回答:

“嗯——这个问题……一会儿,我单独和你谈谈。”

付春在暗暗思量:如果回答没通过面试,会得罪人,余红菱可能会伤心离开。我打心里喜欢她,确实有些舍不得。如果回答说面试通过,那是违心的。她是那么害羞,若是见了客户,会怎么样呢?并且,她的衣着是那么朴素,怎么面对客户?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下次开会到杭州办事处。

午餐过后,余建华因为要带付春去酒店,还要去考察市场,所以让妹妹先回海棠小区。

余红菱在步行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地回忆着今天的情况,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付春扰乱了我的思想,让我发挥失常……

付春和余建华走出水煮鱼馆。欧阳杜鹃出门送客。付春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与此同时,欧阳杜鹃也恋恋不舍地望着付春。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是在用眼神交流。

“付经理,我们打车去酒店,先把行李放好,然后再下市场。”余建华说。

“帮我找个清静点的宾馆,”付春边走边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看哪里最合适?”

“我想想……哦,孔雀山庄不错——环境优雅,闹中取静。”

接着,余建华和付春一同来到孔雀山庄。

孔雀山庄位于一座高山脚下,山上树木枝叶扶苏,成群的鸟儿在树林间跳跃、欢唱。杜鹃花开得丰盛极了,远远望去,仿佛一团团燃烧的火。这是一家充满江南民居格调的四星级酒店,内设棋牌室、健身房、桑拿室、游泳池……

付春跟余建华走进客房,谈论起公事:各个销售网点,销售量,客户信息,回款情况等等。

末了,余建华又一次关切地问:

“付经理,我妹妹专程从四川赶来参加面试,她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确实不容易!你倒是说说看,面试到底有没有通过嘛?”

“哦,刚才当着你妹妹的面,我真不好意思开口说,‘没通过’。——她脸皮薄,不够自信,思想单纯得像个孩子。如果这些方面改善以后,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她很有潜力,给人的印象不错,还有机会……我们办事处十几个业务员中,就一两个女业务员,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调,公司确实也需要女业务员——有句话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是不是?”

余建华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

“考察市场需要租辆汽车。余建华,你安排一下!”付春吩咐说。

余建华想起了他在江州熟识的几位司机,并做了综合比较。感觉老乡郑光银不但驾驶技术娴熟,而且收费也合理。于是,他拨通了郑光银的手机。

“喂,郑哥,你现在有空吗?”

“我在吃饭,有啥子事?”

“你来孔雀山庄,我要包车……”

“哦,我一会儿就到。”

不多时,一脸蓝色的福特轿车开到了孔雀山庄大门口。

余建华和付春一同上了车。

“郑哥,我们去渔港新区……”余建华用四川话说。

“呵呵,我刚从渔港新区回到王延才一会儿。”郑光银操着一口流利的川北口音,双手握住方向盘,眼望着前方,将车驶入主干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长脸男子。

付春默默地打量着司机,仿佛在辨认似的。

“这位师傅……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付春用手搔着后脑勺说。

“我也觉得你有点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司机说。

“郑哥,”余建华打断郑光银的话说,“我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上司,四川l食品公司的经理付春。付经理,这位老乡叫郑光银。”

郑光银右脚轻踏着油门,并没有回头看。

“哦,想起来了!”

“有一次,我们在胡立军家打麻将……”付春愉快地说。

整整一个下午,付春让余建华带路,去各个商业网点考察。

直到傍晚,付春才又回到他下榻的孔雀山庄。

他一面喝茶,一面思考:余建华确实是个出色的业务员,公司前后来了一波又一波业务员,到江州开发市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留下来。余建华来江州,虽然时间不长,但产品销售量非常可观……这个小伙子,确实不一般!不但学历胜我一筹,而且能力也绝不在我之下。公司老总和市场总监苏正林都看好余建华,他可是前途无量啊!若是我同意余红菱进公司,余建华必定会用心栽培她。一个哥哥已经对我构成威胁,再加上一个妹妹,真是如虎添翼。我得想方设法把余建华调到别的地方,再让我的人到江州……

付春脱掉鞋子,躺在床上,接着想。

可是,余建华能言善辩、个性好强,不是想把他赶走就能赶走的。对了,他这人好面子,上进心强,索性使用调虎离山计——我向上级提议,让余建华做某个省的市场经理,一定诱惑力不小!我要在市场总监苏正林面前,多说说余建华的好话,让老板出面给余建华升职,将他调离工作岗位。以免余建华把矛头对准我,这家伙不好惹……

余建华生性机敏、多疑,感觉付春来江州考察市场不怀好意。

早在几个月前,余建华得到消息:付春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其后台便是l集团公司某副总裁。付春手下的业务员,大部分和付春沾亲带故。只有一小部分业务员,是余建华的铁哥们韩林介绍来的。付春把大好的市场都分给了他的亲戚朋友。剩下那些贫瘠的荒地,划分给没后台的业务员去开辟。

l公司给浙江市场营销人员的基本工资和相关费用,都交由经理付春和会计龚婉玲两人经管。l公司给业务员的提成为10%,可是到了付春这里,就变成了8%。那两个百分点,悄悄溜进了这两个人的腰包。为此,员工们恨得咬牙切齿,面对二人的贪婪,敢怒不敢言。

韩林是l公司的老员工,在浙江市场做业务时间长了,胆子也变大了。于是就带头写信举报付春,并盖了手印。接着,公司的员工余建华、秦伟强、金波,等人都在举报信上签名、盖手印,又将这封联名举报信邮寄给市场总监苏正林。

不久,付春受到上级苏正林的批评,盛怒之下扬言要开除举报者,便以“考察市场”的名义,同客户取得联系,实则想挤走业务员,占领市场。

余建华一直在密切关注付春,处处提防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唯恐将自己苦苦打拼出来的江州市场被人夺走,并暗暗下定决心:我得抓紧时间教会妹妹做业务,尽最大努力把她留在江州,以便将来接管我的市场。一个人远在他乡,有个亲人在身边,心里踏实。并且,妹妹会做饭,我也不至于天天吃泡面。最关键一点——父母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贫富差别太大,记得爸爸说过,“孩子们,日子过好了要互相帮助!”如果可能,我让姐夫到h公司做业务,争取分配到江州。这么一来,我就增加了一个帮手。同行业中,别人都带自己的亲戚朋友做业务。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毕竟精力有限。商场如战场,不进则退。经过长期的艰苦创业,我确实太累了!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家中的父母,我必须马不停蹄地朝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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