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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主死了》第8章 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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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第六天,凤衔铃歇业的第四天,重逢秦乙怀的第二天,知知从睡梦中被饿醒。

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一天。

因为知知醒来后,发现家徒四壁、吴夔毫无进展、凤衔铃前途未卜、秦乙怀悬而未决、腿上旧伤复发——没一件好事。

她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决定先吃点东西。

灶台上是空的,锅里是空的,缸里是空的,肚子里就更空了。

知知疲惫地坐回床上,心想:完了,肚子一空,腿就更疼了。

淮州九分半堂的锦囊妙计、凤衔铃的秘密武器,竟然因为家境贫寒,饿死在自家床榻。

她苦中作乐,自己嘲笑了自己一番后,躺回床上开始发呆思考——

生存问题不用考虑,鹤溯每回都能掐着她快饿死的点来送吃的。

吴夔的事,虽然总觉另有蹊跷,但他已经是瓮中之鳖,在九分半堂的看管下,不可能再生差池。

凤衔铃的安危与秦乙怀的行动息息相关,然而秦乙怀的想法与作为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知知慢慢地、细细地想着:果然,目前最重要的,是对秦乙怀下手。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手臂缠住被子,拉到怀里抱紧,继续想着:如果自己是秦乙怀,想要查出凤衔铃的问题,会怎么做呢……

闭上眼,思绪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一个个计划冒出雏形,斟酌利弊,选择、放弃。

渐入佳境,思绪顺畅流转不停歇,如在一匹黑绸上滑行,畅通无阻。直到空瘪的肚子发出一声哀叹,黑绸断裂。

知知倏然睁开眼。

好饿!

她往窗边看了一眼:鹤溯竟然还没来?

知知站起身,还是决定自力更生。

就在这时,窗外扔进来一条鱼,活蹦乱跳的鱼,扔进来的时候还在扑腾挣扎,仿佛是刚从河里抓来的。

鹤溯再一次,成功地与知知饿到没脾气的时间点无缝衔接。

知知无言地看了垂死挣扎的鱼一眼,抬眼看向窗边站着的人。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一句,鹤溯先说了:“吃着吧,下午我再过来。走了啊。”

他走得如此匆忙,让知知敏感地察觉到怪异,她喊了一声:“鹤溯!”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鹤溯的某个压抑着的机关。

他转身走的背影僵硬了一瞬,立刻转回来,跳进屋里,两步一跨走到知知面前,两手使劲捏她的脸,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你还敢叫住我?你还敢叫住我?”鹤溯凶神恶煞地嚷嚷着,“昌隆那边的吴夔是你打的吧?啊?知知啊知知,你哪来这么大的火,他都快被你打死了知道吗?”

“还有,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昨天去老刘那边打听凤衔铃的事了。都说了叫你好好养伤,不要管这事,你怎么就这么不消停。”

知知只是觉得今天的鹤溯不太对劲,喊了他一声罢了。竟不知这一声让他反应这么大。

她无比呆愣:“怎么了?”

鹤溯脑子疼痛无比,面前这人竟然还置身事外地无辜地问他怎么了,为了撒气,鹤溯捏她脸的手更加用力。

他说:“打了就打了吧,幸好吴夔还活着。这事就这样,没人会说你一句。”

鹤溯出完气,哼了一声,把作怪的手放下,叮嘱她:“但是胁娼令这事,你绝对不能管!西京这次来的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你知道了,就乖乖地离他远一点。”

西京龙额侯嘛,确实是个不能冒犯的大人物。

但是,她已经靠近了,远不了的。

知知看着鹤溯的脸,心里话说不出口。

她选择无视它,转而抓住鹤溯今天的不寻常不放:“堂里发生什么事了?”

鹤溯看她一眼,满脸写着‘堂里出大事了’,但嘴上说的是:“没事。”

“真的没事。”他又保证了一遍,不欲久留,朝外走时,边走边嘟囔,“只要你乖乖的,其他的都是小事。”

他翻过窗,就要不见。

知知喊住他:“等等。”

鹤溯回头看她。

她说:“吴夔的事,是我冲动了。抱歉,希望没给堂里带来麻烦。”

鹤溯愣了愣,嘴角翘起来,转过身趴在窗框上,冲她笑:“知知想打人就打了呗,我鹤溯,罩着你呢。”

说完,抬手扬了扬,去时背影明显轻快了许多。

他走了。

知知微笑的表情慢慢淡下去,惯性地开始思考。

与知知的‘秘密身份’不同,她一切行事以隐蔽为先,鹤溯则是直接、干脆、光明正大地嵌在堂的核心位置。

他总是第一时间知道堂内的情况,传达堂主的命令。

平常鹤溯过来,不打闹她一番是舍不得回去的。今天来去匆匆,堂里肯定生变。

不肯告诉她,原因多半是在意她的腿伤。

因为有伤而不能告知的事……

是……危险的事情?

知知脸色一白,脑海中响起昨日吴夔对她说的一句话。

‘九分半堂?呵,也不是那么万众一心。’

九分半堂,叛乱?

不,不可能。

虽然她昨天那时颇不理智,唯独这句话,她能清晰而果断地判断出,吴夔在演戏。

在锦阁领罚那天,华迩堂主隐晦地问过她这个问题,会不会堂内有奸细。

她那时说:是知知笨拙,行踪暴露,被吴夔发现。堂内绝无可能有人怀有异心。

其实她的回答,撒了一半的谎。

说自己笨拙,行迹暴露,是假的。

保证堂内没有可疑的人,是真的。

吴夔会这么说,不过离间计罢了,是个人都会的伎俩。

他暗示九分半堂有奸细,让知知起疑心,对自己人防备。

但其实他这种行为,才是漏洞百出。

第一,吴夔不可能那么好心提醒她。

第二,知知一手策划的这次行动,只事先告诉了两位堂主,伪装的人中间,包括鹤溯都是临时知道的。不可能有人走漏消息。

第三,知知下套多次,引诱吴夔现身失败过好几回。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个谨慎而多疑的人,他会穿护甲、带帮手过来,多半是自己的二手准备。

第四,如果真的有人把这边的埋伏告诉了吴夔,他干脆就不会出现在摊子里了。哪那么傻,自投罗网,

他这套自作聪明的花样,反而验证了九分半堂的一心。

……

“咕噜噜。”

肚子又是一声叫唤,再次打断知知的思路。

她放弃猜测堂里的事,看向躺在地上依旧在挣扎的鱼:好了,现在该开饭了。

————————————————

日光破云招摇,清朗温和的光线从丝丝缕缕到倾泻而下,铺落在粼粼的海面。

淮州在经历了一整个寒冬盘踞后,终于在这个早春的日子里有了一丝回暖的痕迹。

知知靠在小巷的墙壁上,拐杖贴着她的腿立着,金黄色的阳光抚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的气质灵动又鲜活。

她闭着眼,让更多的温暖肆意拥抱她。安静宁和之中,可以听到心脏在胸膛缓慢而鲜明的跳动声。

有一个清瘦的男子走过来,打断她的享受:

“知知姑娘,你昨天让我们注意的那个人,方才又出现在了长兴坊。”

知知慢慢地睁开清亮澄澈的眼,问他:“他都去过哪里?”

“有人在茶铺看见过,然后是艺摊,最近一次看见,他正在往城门外走。”

她面色淡淡的,暖色让她的面庞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点温雅。

她说:“他再出现,你们只需注意就好,不要特地跟踪或调查。辛苦你们。”

“知知姑娘只管吩咐,我们从不觉得辛苦。”

知知诚恳地对他一笑,拿起拄拐慢悠悠地走了。

清瘦的男子被这样真心的一笑晃神,望着她走远的背影愣了好久。

他们这些普通的堂众,没有紧要的任务是无法跟知知、鹤溯他们一起行动的。

每一次见面,几乎都是处在屏息而待的任务之中。

他们见过太多,知知在一次次危险中处变不惊的伏击和沉着镇定的指挥。

甚至都忘了,她其实才不过十四五岁。

刚刚那样温暖到揉碎人的一笑,才是她这种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表情吧。

或者,其实她在日常生活中,本来就是这样开朗温和的一个人。

男人在巷子里,脑中浮想联翩。

另一边,慢慢走远的知知并不知道他弯弯曲曲的心思,她脑子里全是秦乙怀、秦乙怀、秦乙怀。

她琢磨的是:

茶铺?艺摊?城外?秦乙怀到底在搞什么。

这些地方和胁娼令有什么关系?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凤衔铃?

知知漫无目的地在城内闲逛,试图分析茶铺、艺摊与胁娼令之间微弱的关联。

但是她抓破脑子都想不透。

甚至,她开始重新怀疑秦乙怀的来意。

走到城墙边上,知知正低头思索着,刚拐过一个角,迎面一股冲力撞过来,让她险些跌倒。

身前的阴影刚伸出手,她反应极快地用拐杖稳住身形。

熟悉的气息让她抬起头,见到面前的人,她眼睛瞪大。

竟然是秦乙怀。

两双诧异的眼相对,秦乙怀先一步反应过来。

“林姑娘。”他亲切温和地对她笑,而知知从这笑容中却察觉到一丝不怀好意。

他说:“事出突然……那就有劳了。”

有……劳?什么?

秦乙怀拍了拍她的肩,躲到她身后去。

知知马上就知道‘有劳’什么。

紧跟着秦乙怀,又一个短工打扮的男人从巷尾冲出。

“唔呃……呃……”

他喉咙里发着一些听不清的语调,头发凌乱。看到知知与秦乙怀两人,不由分说,撑着黝黑粗糙的五指朝他们抓过来。

知知不明所以,下意识敏捷地避开。

在闪身躲过的一瞬间,她看到他的脸——绯红,浸汗,额角臌胀,竟然还在笑,似乎异常兴奋。

知知不防,被这诡异的表情吓得背脊一僵,她伸出拄拐,将他绊倒。

“秦先生,你……”

秦乙怀站在不远处,阻止知知未说完的微怏的话,手指向她身后:

“万事稍后再说。林姑娘,你看,他站起来了。”

知知拧眉回头看。

摔在地上的男人,额头擦出一点血。

可是他仿佛感觉不到,双手撑地爬起来,充血红肿的眼盯着知知,嘴咧开到最大的弧度,笑。

很明显,他原本应该是在追秦乙怀的,可是看到知知之后,他的目标突然转向她。

知知看见男人脸上兴奋的潮红,心想:

没想到转了个角,从天而降这么大一个惊喜。

男人粗重地喘息几下,如一头蛮牛冲过来。看着来势汹汹,其实毫无技巧性,知知轻而易举地躲过。

他不罢休,转身继续,伸着手想要抓住她,无果。

反复几次,都是如此。

知知一味退后防守,没有丝毫要反击的意思。

除了怪异的行为外,他从哪里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百姓。

知知无法对一个普通人下手。

但看对方不知疲惫的样子,这样下去,耗到日落都不会结束。

在不停的躲闪中,她耳朵里钻进秦乙怀从容而清晰的一句话:

“打他肚子。”

肚子?

来不及思考太多,知知条件反射地听了他的话。

她捏紧拳头,与男人错身躲避之时,狠狠朝他肚子给了他一拳。

同样的待遇,知知只给过那些魁梧的练家子,普通人哪受得住。

只见男人挨这拳后,身体佝偻成一只虾,双眼瞪大,脸色又红又白。

他仿佛凝固住了,片刻后肩膀一耸,‘哇’的一声,跪在地上吐。

瞥见他吐出来的东西,知知稍稍反胃。她从地上拾起拄拐,转身,神情不快地盯着秦乙怀:

“秦先生,你从哪招惹来的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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