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崇山峻岭，趟过了溪流大河；雄浑的黄土地、纵横交错的沟壑，依然还缭绕着的独轮车的穿透灵魂的吱嘎声，仿佛传唱了千年的信天游；苍茫大地以他的炎黄的智慧和深邃，对过往的匆忙旅客给予他那深沉的一瞥。

踩着晚春的尾巴，已经习惯了大乌苏淳烈的姜祁终于还是踏上了回家的列车，穿吐鲁番、星星峡、黄土高原，过郑州、徐州、济南；他一路看，一路想，朝代的更迭，历史的变迁，多少英雄豪杰，美女佳人，高僧骚客，将相王侯，在这片土地上，诞生，成长，灿烂，寂灭。

理查德的海边的星空一直在耳边回响，眼前的蜿蜒大河急速的奔往身后，或许孔子就曾经在她之上说过：逝者如斯夫。

“逝者如斯……”姜祁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喃喃自语，“可有些事，真的一辈子也忘不掉啊……”

“哐当哐当……”列车车轮与铁轨规律的亲热声中，姜祁的思绪又回到了十九个月前，回到了那场注定要改变他一生的擂台上。

……

“哗啦啦……”台下又响起了一阵掌声，但好像离的太远，听上去就像一阵模糊的水声，姜祁躺在擂台上，摇晃着脑袋，感觉头顶的灯白的越发耀眼。

这已经是姜祁第二次被对手摔倒；那个摔倒他的、穿紧身裤的帅哥对着观众挥舞着手，像是英雄。

“我干……”姜祁眼都红了，咬的吱嘎响的护齿间透露出做这位帅哥长辈的强烈愿望。

“十、九……”场上裁判蹲下数秒。

“啊……”姜祁嚎着站了起来，眼角恍然瞧见了场边美女嘉宾唇间的嘲笑。

姜祁好像记得赛前是她看好自己的，而当时姜祁丰富的想象也在十秒之内完了英雄与美女应该做的所有的事。

不过现在看来，他不过是英雄与美女做那事的垫子。

“开始！”裁判右手迅速下切。

姜祁脑袋空白，只是顺着长期训练的本能，把两只手臂挥舞的像两只高速运动的活塞，咬着牙再次冲了上去。

台下有个阴仄仄的声音喊，“抱他腿，绊摔。”

于是那紧身裤帅哥就抱住了姜祁的右腿，顺势一拌姜祁的左腿。

姜祁就又看到了那白的耀眼的灯光，听到了那若即若离的水声，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条躺在岸上被曝晒的鱼。

裁判举起了紧身裤帅哥的胳膊向观众和场下裁判宣告比赛结果。

“我他妈离岸好远……”姜祁闭上了眼睛。

比赛结束后，到财务领奖金，赢了第一场比赛又被知名体育赛事主持人点评时的笑脸都消失了，就差在脸上写‘你还不如一条狗。’

“赢一场五百。”很像是欲求不足的财务大姐在桌子那头递过薄薄的一层毛爷爷，又敲了敲毛爷爷下的表格，“签上名，两清。”

“比赛录制的光盘八十一份，要不要。”大姐脸板的严丝合缝，根本一点也不给姜祁勾引的机会。

“不要不要，谢谢谢谢。”姜祁小心翼翼把毛爷爷装进口袋，觍着脸笑——他是真舍不得这八十块，来的路费还是借的。

一个人背着包在热闹的人们中逆行，走了好远、好远，实在是饿的难受，便转进街边低矮的挂着半截乌黑油腻门帘的小店。

大碗的烩面，实惠，连汤带面即能饱腹也能解渴，这是他来z市打比赛这两天的经验。

买了返程的绿皮车票，再除去来时借的辅导员的钱，那拼命换来的薄薄的一层毛爷爷就化整为零了。

“命，真他娘不值钱。”被挤在绿皮车的过道里的姜祁，耐不住车厢连接缝隙里吹进的冰冷的夜风，机灵灵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又把头靠在了钢铁的壁上，自嘲的笑了起来。

“老弟，哪里人。”一个汉子挤到了过来，一口姜祁熟悉的家乡话，“刚才听你说话，咱好像是老乡哩。”说着，递过一支烟。

姜祁抬起头看了一眼，满心失望，他多么想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姑娘，可以用她那温暖的心和温暖的胸脯重新唤起他的激情。

“不是说列车上可以邂逅爱情吗？怎么我的是大叔……””姜祁忍不住吐槽，不过看上去眼前这位搭讪的大叔相貌还算忠厚，穿的还算干净，不像个一般的农民工，于是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张嘴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啊，我l县的，老哥，你哪的？”

“点上、点上。”大叔拿出火机点着了让着。

“刚灭了刚灭了，最近气管发炎，不敢抽太多。”姜祁哪敢抽陌生人的烟，找了个借口搪塞，不过态度很坚决。

见姜祁就是不点烟，大叔讪讪的笑笑，干咳了一声，“哎，真巧，我也是l县的，你哪个镇，哪个村的？”

“他也太热情了吧……”姜祁眼睛转了转，编了一个。

“哎呀，哎呀，太巧了，咱们是邻村，王大林你认识吧，就是s村的村长，那是我本家兄弟。”

姜祁眨了眨眼。

“兄弟，咱是老乡，说句不中听的你别生气啊。”大叔看了看姜祁身上拼多多拼来的仿盗版的阿迪大四，摇头道，“你这混的不咋滴啊。”

“咱家矿上有人，工资福利老好了，看在咱们老乡的份上，我给你介绍介绍，不到两年，包你取上漂亮媳妇。”大叔拍着姜祁的肩膀，说的很是真诚。

“唉呀呀，老哥，我想起来了，王大林我认识唉。”姜祁像是才反应过来，兴奋的一拍大腿说道，“还有，还有，孙瘸子你认识吧？”

大叔被这反射弧吓了一跳，有点懵，摇头道，“这个真不认识。”

“唉，你怎么不认识呢？”姜祁看着大叔直摇头，“孙瘸子，那个在火车上骗人被人打断腿的孙瘸子，你怎么不认识呢，咱家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老二都让人掰折了。”

“咳。”大叔尴尬了，把蹲着的脚往外挪了挪，又抽出一根烟来，“不好意思啊，老弟，我烟瘾犯了，去抽根烟，回家联系，回家联系啊。”说完抬起屁股就溜，很快就在混杂的人堆里挤没了。

“傻叉。”姜祁很是鄙视的啐了一口。

“同学，w大学的吧。”姜祁正沉浸在刚才的胜利中，一位长的很是富态的小伙子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面前。

“是……你怎么知道的？”姜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