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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联璧合》第十回 淑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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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仍辩解道:“马车是经过守卫检查的,车上有人,守卫肯定会发现。”

朱玉簟道:“马车底部有夹层,从马车内看,底板没有任何异常,其实上下底板之间有一个秘密的空间,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机关就在底部的隐蔽之处。我猜测,你们当时将我放入夹层当中,之后有人赶在齐姑姑之前藏在御花园内的某个地方,待马车经过时,先以暗器触动马车底部的机关,机关一触动,密闭的空间便打开,我会从夹层中跌落出来。而此人早就准备好绳索,在我跌出夹层的那一瞬间,用绳索将我套住,拽入御花园,让我摔在地上。为了证实这一番猜测,我特意假借浣衣之名,避人耳目,将齐姑姑请到了仁福宫,一来向她了解一些情况,二来让谷元超检查马车的底部,果真发现了机关和夹层空间。”

莺儿道:“你就没有怀疑过齐姑姑吗?”

朱玉簟道:“我见过的女鬼,身形瘦削,而齐姑姑身材发福,肯定不是同一个人。而且如果是她所为,她应该是尽量摆脱嫌疑,何必亲自去送衣物呢。”

莺儿又道:“可是齐姑姑上马车的时候,奴婢就在浣衣局里,有其她宫女可以作证。”

朱玉簟道:“你当然在浣衣局内。之前可以趁乱离开一阵子,等活儿全部做完,齐姑姑就会开始挑毛病,训斥人了,那时如果不在,肯定会被发现。躲在御花园内的不是你,是你的同伙,而且是个功夫极高的高手。能在马车经过的一瞬间,精准地触动机关,用绳索将我带离,并且不发出任何声响惊动马车上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齐姑姑说过,那晚曾见到一个小太监在马车旁鬼鬼祟祟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那同伙是扮作小太监的模样,一路骗过宫中守卫进入御花园,躲在水池边的那棵大树上。待做完这一切后,再离开。”

“一点都没错”,莺儿一脸的不可思议。

朱玉簟道:“本来一切都还只是推测,你的那番话让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们设了一个局,故意让你听到张充和齐姑姑的对话,得知皇上要请道士捉鬼,你担心以后无法再随意进入坤宁宫,而你要的东西还没有找到,只能冒险再次夜探坤宁宫。莺儿,你太急于让我相信是女鬼所为,结果反而暴露了自己,连带让我猜出了你的身份。”

莺儿的双肩微微一颤,“我的身份?”

朱玉簟如电光般的眼神逼注莺儿,“我在回宫的途中遇见了一位神秘黑衣人,她让我在宫中做内应,并说会有人与我联络。但我回到宫中后,那联络之人一直没有出现,那是因为女鬼和那联络人是同一人,我无意中撞见女鬼,打乱了你们的计划。那晚在坤宁宫,你本可以直接要了我的性命,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如果我死了,就当不了你们的内应,所以你在暗道中发现是我后,临时改变了主意,将我带回浣衣局,与你的同伙共商对策。我回想起你在浣衣局受庭杖的那一幕,就全明白了,其实那是你上演的一出‘苦肉计’,大概是有人事先向你透露我会经过浣衣局的消息,你就算准时机,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以便借机接近我。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把我引到淑妃那儿去。”

莺儿摇头道:“淑妃与此事无关,我凑巧在浆洗她的龙凤袄,就对那件衣服下手了。”

“也许这是天意”,朱玉簟心想。她又问道:“那神秘黑衣人是谁,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你是不会知道答案的”,莺儿微闭双目,不再说话。朱玉簟见问不出什么,只好让谷元超把她带走了。在押送的途中,莺儿自尽了,她早就将毒药藏在口中,随时准备服下。朱玉簟听说后,惟有一声叹息。

朱玉簟回到仁福宫时已是下半夜,只见寝宫内烛火明亮,宫女们都在等待她归来,不敢入睡。她进屋后很意外地见到了淑妃和香雪,淑妃已经疲惫得靠在朱玉簟的床榻上打盹了,香雪在旁边伺候着。

朱玉簟放轻脚步正欲上前,淑妃已睁开了眼睛,她微微一笑,“我只是在闭目养神,哪里睡得着。”

“娘娘终于肯见我了”,朱玉簟凝视着淑妃的眼睛,似乎想从那秋水双眸中探得深不可测的秘密。

“我来,是要给你讲一个故事”,淑妃的声音依旧十分轻柔,她望着桌上正在燃烧的红烛,思绪飘向了远方。

淑妃名叫刘丽君,出生于盛产美人的山西大同府刘家庄。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徐霖,两人感情甚笃,两家也早早定下了亲事。刘丽君十五岁那年,双方长辈为他们择定良辰吉日完婚。但就在婚期临近之时,一日刘丽君上街采购胭脂水粉,正巧遇上了微服出巡的朱厚照。朱厚照一眼看上了她,不由分说,强行抢回临幸。

朱厚照强抢民女无数,对抢来的美人经常是过几日便失去了兴趣,但对这位刘美人却是情有独钟,不仅将她带回宫册封为淑妃,还封赏了她的家人。刘丽君內心十分痛苦,了无生趣,但为了家人,只能在深宫大院中忍辱偷生。后来,淑妃无意中从宫女们口中得知,她长得很像之前皇上宠爱的一位妃子,就是她居住的永宁宫的前任主人李贵妃。

数月前的一天深夜,喝得酩酊大醉的夏皇后闯入了永宁宫,醉眼朦胧中,她将淑妃当作了李贵妃,言语中带着无尽的忏悔。夏皇后诉说了自己想过平凡女子的生活,无奈为了家族利益身不由己被迫入宫,位居正宫却得不到皇上正眼相待,过着守活寡的幽怨日子的痛苦与无奈。她后悔不该逼死李贵妃,不该与冯立勾结,还在坤宁宫中暗藏了危及帝位的东西。淑妃静静地听着夏皇后说完这一切,目送她踉踉跄跄地离开。第二天一早,就听到了夏皇后上吊自尽的消息。

“她是真心忏悔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实,她也是一个誓死捍卫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与利益的可怜人,这深宫里的女人,都是很可怜的”,淑妃从衣襟里掏出一只绣工精美的锦囊,打开来,里面是一把同心锁,“这是徐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淑妃的肩膀剧烈颤抖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人世间最痛苦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整整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一定很恨我,恨我贪图荣华富贵,背弃了我们的爱情誓言”。

一旁的朱玉簟已是泪流满面,她想起可怜的母亲,想起如今同样和自己生离的薛寒秋,悲从中来不可遏止。

“公主,你也有心上人吧,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在一起,就千万不要放弃”,淑妃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满怀心事,回到宫中恢复了公主身份,其实你一点都不快乐。你本该是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儿,如今却成了笼中的金丝雀,深宫不是属于你的地方。”

“我已经回了宫,还能争取吗?”朱玉簟喃喃自语。

“皇上也是个渴望自由的人,也许,他会理解你的”,淑妃说道。

朱玉簟心头一颤,有某种温暖的感觉回到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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