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薇娜被叫到办公室中，面对西斯莱雅与布鲁吉那期待的眼神，她顿时慌了神，只是一直在说她不知道，什么都没问出来，妄图通过搪塞来逃避。
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丽薇娜时不时擦着嘴角，衣服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零食油渍，就连打嗝都带着薯片的味道，这些可一点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今天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就别想回去了！而且还要没收你的玩具！”西斯莱雅故作发怒般恐吓道。
丽薇娜怔住了，眼角随之渗出泪光，委屈的样子更是惟妙惟肖，“别，别这样……我真的没办法了啊，多诺斯他什么都没说啊。”
“真的？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吗？要帮助多诺斯的。”
丽薇娜陷入了纠结之中，两边都是承诺，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不过，办法总归是有的，逃避虽不能解决问题，但在关键时刻却是好办法。她故作生气地喊了起来。
“啊！他真的没说啊！我在吃东西！他一直都是发呆！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的！”丽薇娜撒着泼，趁着二人不注意即顺势溜出，扬长而去……
二人尴尬不已，尤其是西斯莱雅，这与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今天的丽薇娜好像也特别反常，两个孩子皆是如此。
“唉……一万两千纳西尔，就换来了不知道，这人情送得可真大……”布鲁吉叹气道。
“大吗？那笔钱在你刚来第一天我就给你了，也就是说，这人情是你白捡来的。”西斯莱雅回驳道。
“账可不能这么算。您看，我一人兼三职，当护理医师还不算，您非要让我当心理医师，还得做护工陪孩子玩，我一人多拿些有问题吗？”
西斯莱雅轻蔑地斥责道：“呦？你还敢和我谈这些？连一个孩子都搞不定，你还敢提你兼了三职的事？我要你有什么用？”
布鲁吉无力再反驳，只好沉默下来，任凭气氛化为尴尬。
西斯莱雅不可能任凭事情朝着这个趋势发展，这个本次最大的获利者自然也不能轻易放掉，只是小孩子发起脾气来通常是不好惹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但麻烦的问题却来了，多诺斯那头又陷入了死胡同，这恰恰才是最难办。
她沉默着足足抽了一整支烟后摆了摆手，示意布鲁吉离开，她看起来需要安静。
这是布鲁吉第一次想到过放弃，看来有些事情光靠真心是无法换取的，就像多诺斯，无论多少人为他努力，付出多少代价，他却只是沉默，就连笑笑都是那样奢侈。
生活不也是如此吗？虔心祈祷，心怀敬畏，却频受挫折。
“大姐，我去忙了……”
西斯莱雅没再应答，不难看出，她已经身心俱疲。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与她那写满脸庞的哀愁令人无奈，就连她夹着烟的手指都是那样无力，那个众人一致认为的工作狂，已经差不多要被这些看起来轻松的琐事压垮了。
布鲁吉并非想置多诺斯于不管，而是他不懂，西斯莱雅身为一个数万人规模组织的头目，为什么独独对多诺斯花费精力？不光是他，就连丽薇娜也是如此，仅仅就因为他们是重要的研究样体？可为什么她处理孩子的事务时，神情中流露的感情却那样真挚。纯净的不掺杂一丝污秽，甚至在瓦纳卡尔布中，她依靠这种感情独自为孩子构筑起了样那温暖的天堂。
在之后的生活中，布鲁吉不难发现，自从上次与丽薇娜接触过后，西斯莱雅开始有些沉默寡言，还主动将那笔用于丽薇娜的玩具零食钱还给了他。起初，布鲁吉以为西斯莱雅是准备要辞退他，还专门跑去询问具体情况，然而却什么说法都没得到，还得到了西斯莱雅这样的吩咐，那就是关于多诺斯的事只需尽力就好，不必强求，有些事急于解决，反倒是会造成麻烦。
从这样的态度中，布鲁吉隐约可以感觉到，西斯莱雅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了，一个工作狂，还需要抽出时间来分身乏力，也许院长的本意就是希望替能她承担起照顾孩子的工作，而这个照顾不光是病情的照顾，更多的是要走进孩子的心中。
照顾多诺斯的工作依旧在进行之中，多诺斯也仍旧雷打不动，面对布鲁吉他没有表现出一个孩子应有的活跃与童真。但布鲁吉没有丝毫退却之意，或许他没有一定要走进孩子心中，而是尽一个医生的职责，和一份不抛弃病人的本分就好。
在日常的护理工作中，闲适得有些过了头也不免让人烦躁。在任何一份工作中，过于闲适，会让工作的存在失去价值。不养闲人，这适应于任何工作地点，同样也不排除瓦纳卡尔布。
孩子的消极态度，总是让布鲁吉的工作在开始后的几十分钟内便匆匆结束，就这样，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当然，西斯莱雅不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布鲁吉也同样知道她的性格。所以，在日常的工作提早结束后，他见诊室的门大开着，便会知道，西斯莱雅一定在等着他。以及，今天上午西斯莱雅一定有时间。
“大姐……您来了啊……”布鲁吉知道她会来，便提早在门口说道。
“没想到你这么敏锐，可惜，你怎么就用不到孩子身上？”，西斯莱雅气势汹汹，语锋直指布鲁吉。
她早早便在诊室中等待了，今天的她特意从会议上提早离开，就是为给布鲁吉带来好消息，一个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好消息。
“布鲁吉，今天的你好像特别的快。我看再过个几天，你差不多就该失去价值了。怎么？今天又被赶回来了？”
布鲁吉无话可说，孩子是很懂事的，即使想让他离开，也只会借故说休息，不会直说意图。
“是，我好像被孩子讨厌了……”
“不，这和你没关系，我去看过孩子，若不是我知道原本的他是什么样子，我还真容易认为他是有了什么心理疾病。”
“您去看过他了？”
“对，现在问题的突破口就在丽薇娜身上，可惜，孩子好像并不愿意说。”
西斯莱雅抽出两支烟，一支叼在嘴中，一支冲着布鲁吉示意了下。
二人点起烟，氛围自然随和，比起探讨病情，这更像是在闲聊叙旧。
“谁说不是呢，这又不是审犯人，孩子的事情最麻烦了。上次的贿赂也没见什么成效……”
“嘁！又没花你的钱，权当是给孩子置办玩具了，人情还是你的，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可不是在抱怨，只是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真的离被开除不远了……”
西斯莱雅自然地掸着烟灰，似挑逗般地说道：“想什么美事呢？你还妄想离开这儿？做不了医生，我还可以让你替我去送文件，或是传达命令，反正你总往我办公室跑，将来总不至于路盲。”
“呵……那我这个医生还真是成功，到头来还能晋升……”
从医生到跑腿的，这也算晋升？西斯莱雅转了转眼珠，随之会心一笑，这家伙拍马屁都是那么的圆滑，不过，还蛮耐听的。
掸落一地的烟灰实在与诊室风格不搭，与布鲁吉闲聊也并非西斯莱雅的本意，或许她只是将这里当做正式工作前的吸烟场所。
要知道，在其卡因研制组可是禁烟的，她在这里过足了烟瘾，才方便做正事。
西斯莱雅起身，她正了正衣襟，活动了下肩膀，严肃的神态像是要宣布什么决定一般。
“好……闲聊该结束了，跟我走，带你去见证一下能改变你命运的东西。”
改变命运……布鲁吉记得，上次西斯莱雅就是这样说的，结果他被编入其卡因研制组备选人员，这次又是这样……
眼看着他的神情从期待到冷漠，西斯莱雅便知道上次的是给他的打击不小。于是，她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用笑容告诉他，这次绝对不是坏事。
“放心，这次我们看见了希望。这场赌局我们一定会赢，不光是你，我们所有人的安全都会得到保障。这枚将为我们带来希望的光点，现在将由我带你去亲眼见证。”
看着地上的烟蒂与烟灰，布鲁吉才有所反应，原来西斯莱雅真的把这里当做了临进其卡因研制组前的吸烟室……
瓦纳卡尔布中的其卡因研制组，一直以来都是被布鲁吉视为禁地，那里充斥着血腥与罪恶，更不乏毁灭人性的残忍。
从步入研制组开始，布鲁吉的脸色一直就没好过，这里一直被世人唾弃，也难怪他这个样子。
漫步在其卡因研制组的长廊中，即使是长廊两侧的挂画，也能挑拨着布鲁吉作为医生的本能反应。
“天呐……这是什么……是一种全新的病毒……”布鲁吉望着挂画作出感叹。
“我的天！这种病毒还能这样传播？太可怕了……它是z-08血液基因变突体吗？”他又是一声感叹。
西斯莱雅倒是从来不对这些插画感兴趣，但在这其中的利弊关系她倒是略知一二。所以，她不会像世人一样唾弃这里。
“知道吗，布鲁吉，在人类的医学史中，医生既是救世主，同样也是刽子手。”
布鲁吉头皮一紧，类似的话他好像从哪里看到过……对了！《火药是如何配比的》。
“有趣，您这是在说我是医生，同时也是刽子手吗？”
“呵，真聪明。不过，我可不是指你，我指的是全部的医生，确切的说，指的是整个医学史中的医生。”
医学史？真是个有趣的说法，布鲁吉开始感兴趣，此类话题可都关乎着哲学，从这个帮派组织头目中还能听到这些，真是不可思议。那么，就来听听她的观点吧。
“没错，医学史，知道吗？在一本书上记录过，一个帮派组织的医生曾给作者谈过类似的观点，里面的观点，尽管不能代表全部人，但却能代表部分人，在我眼中倒是觉得不错。”
《火药是如何配比的》，这本书的名字当即浮现在布鲁吉的脑海中。没错，西斯莱雅说的一定就是这本书！
“是怎么样的观点？我想看看我究竟能归于何类。”
西斯莱雅浅笑着，看来布鲁吉已经对此类话题感兴趣了。
“知道吗？医生也是刽子手，这种说法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医学史中，血型还没被发现时，有的医生会抽取动物的血用以人类的治疗，结果怎么样，你可想而知。”
布鲁吉无话可说，无知会带来死亡，这确有其事。
“从此，医生知道了不同物种的血液不能用以治疗。在之后，医生开始从人类身上抽取血液用以人类治疗，但死亡率却仍高发存在，你知道吗？”
布鲁吉好像理解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所以血型才会被发现。”
“看来你也不是榆木脑袋嘛！所以，医学的进化避免不了牺牲，医生也正在从无知的刽子手向救世主转变，难道不是吗？或者说，之前的刽子手，难道他们不是医生吗？”
布鲁吉无力反驳，在医学史中，这些都是鲜活案例，有些事实当今觉得荒诞不堪，但确确实实是医学史上无法抹除的污点。
“但是……布鲁吉，你要知道，人类的医学史已经进化到不仅仅是血液分型那样简单了，在普惠人类之前，牺牲在所难免。就像你看到的那些插画，它正是经过活体培育而变异出的病毒成果，这就是医学史中的又一大进步。可惜，在世人的谴责中，它只能成为挂画而挂在墙壁上。至于你所唾弃的帝拉姆，他正致力于z-08型基因突变型血液传染病疫苗的研发，现在攻坚的课题是药理排斥反应，而这个课题的最终解决方案，很有可能藉由多诺斯而完成，至于我们……赌的也就是在解决方案完成前，我们能否活着看到其卡因问世。我很荣幸你肯留下来，与我们一同赌上全部……”
“大姐，这是你对他们的认可吗……”
“认可？呵呵~我还没那么无聊，只是有所感悟罢了。况且，我支持他们的原因，也就是在赌局完成后分一杯羹罢了。别忘了，我可是帮派份子，没有利益的事我不会去做。”
布鲁吉总算明白了这一切，也能理解菲格纳院长将他送来这里的原因，一个帮派份子居然能拿出如此有力的说辞，真是不简单……
“大姐……您真的是帮派份子？”
“哈！真有趣，我混了快二十年帮派组织，居然被人质疑了？看来我还真不够格。”
西斯莱雅戏谑着自己的身份，在那样一个医生的眼中，他可能看不到杀戮的可怕，恰恰是和平时光让他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研制组长廊尽头的房间门前军队林立，在那里，他们守护着挽救所有人的希望。
西斯莱雅与军队核实过消息后，那扇存有其卡因研制组最高机密的机要室大门被推开。
“接下来，你看到的东西将是最高机密，这件事只有亲身参与这场赌局的人才有权知道，你可以当做定是心丸。”
向房间中心看去，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保险箱引起了布鲁吉的注意，那保险箱朴实无华，九位加密的数字按键也很普通。
“看吧，这就是我们的希望……”，西斯莱雅打开保险箱，从中取出两个小玻璃药瓶，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小药瓶上的标签分别标上了“1”和“2”。
“初代其卡因疫苗排斥反应抵抗剂，与专门用于多诺斯产生传染病的抑制剂。有了它们，相信多诺斯很快就会变成普通人，虽然他仍不能离开瓦纳卡尔布，但他起码能重获自由……”
布鲁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了这些，笼罩在赌局中的人们头上的不定时死亡诅咒便可以彻底消除，这场赌局的胜利即将到来。
“那这些为什么要被封存在这儿？尽快使用不是最明智的吗？”
西斯莱雅将药瓶归位，重新锁好保险箱。
“正常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恰恰帝拉姆那家伙是急性子，这些将会被他送到军方邀功。而下一批药物，将被他优化后再给我们使用，时间大概为一个星期。”
“所以我们获得胜利的时间被推迟了一个星期？”
“聪明，不过我们心里有底，就算再等下去，胜利也只是时间问题。在此之前，抗体会帮我们撑住的。”
这一消息无异给布鲁吉打了一剂强心针，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反倒是涌上了心头。
他与西斯莱雅离开了机要室，在大门最后关闭时，布鲁吉还不忘死盯着那个保险箱，那当中蕴藏着无限的希望，在黎明破晓前，难道黑暗就真的那么容易被划破吗……
西斯莱雅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她边走着便抻着懒腰，还不忘感叹着，“幸亏泽伊斯死掉了，不然呐，这个消息我还真不想与他分享！如果他撑过了赌局，以后他在瓦纳卡尔布尾巴就一定翘上天了！哎！布鲁吉，你不会这样吧？”
“啊……哦，不会，我会一如既往的对孩子好。”
他的语气犹豫不决，一点也不像得到喜讯之后的样子。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开心？在接下任务的时候，你可是吓得差点逃了，我还差点枪毙你，现在命保住了，你反倒不开心了？”
布鲁吉不知该怎么去说，他心中那股隐隐的担忧说不清道不明，那种担忧像是沉睡的活火山一般随时会爆发。
见西斯莱雅开心，布鲁吉便强提起笑容，做到尽力不去破坏气氛，但恰恰是这样，西斯莱雅才觉得可疑。
这种感觉糟透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空气如凝固般，谁也不先开口讲话，有的人大脑一团乱麻，有的人也则内心一片空白。至于能做到的，也就是在离开研制组时木讷地相互道晚安……
在走了好一会儿后，西斯莱雅恍惚的神情才稍有缓和，眼睛也开始变得有神。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刚刚好像说了奇怪的话，她微微皱眉，猛拍脑门。
“不对啊！这是白天……”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