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了，这是游戏！通过一个个关口，就可以回去了！”熊猫见细苗依然哭哭啼啼，心里十分不耐烦，早知道这女生这么扭捏……

方方的树干，长着人脸的老虎，即将熄灭的火堆，尤其是面前这个黑着脸的伙伴……细苗越想越急，终于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哭开了。

“你能哭出一条路来啊？”熊猫忍不住又怼了一句。看细苗哭得更伤心了，只得耐着性子补充道：“放心，明天一定把你送回去。”说话间，悄悄扯了果干儿一把。

果干儿连忙应声道，“好，好，明天就送你回去。我们今天先露营吧，露营啰，露营啰！”

果干儿从来没有单独和小伙伴在外面过过夜，想起马上就要过那种围着火堆唱歌跳舞玩游戏吃大餐的生活，呃，没有大餐有点小遗憾，不过，有火堆，有伙伴，他依然欢喜得不得了。

露营好玩，这印象是爸爸给他的。

果干儿当初呆在新疆的时候（其实他离开新疆、离开爸妈也就半年的时间，但每次提起新疆，提起爸爸、妈妈，总觉得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爸爸最爱说他当初单身一人往返原始森林的往事。

爸爸翻来覆去讲了又讲，果干儿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但现在回想起来，爸爸那次冒险确实很有意思。据说，爸爸一个人在原始森林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出来见到大家的时候，他的背后还拖着几百斤新鲜的沙参。

露营嘛，爸爸说过，最重要的是火。因为森林里最让人担心的是野兽，有了火，野兽就不敢出来欺负人了。

熊猫对露营知道个大概，具体操作却不会，听果干儿说得头头是道，心里暗喜。两人顾不上管发呆的细苗，分头做着露营准备。

这些树虽然长得奇怪，但和普通树木一样掉落了不少枝干。天气干燥，枝叶几乎都干透了，抓起来轻飘飘的。

熊猫忙不迭地将身边的干柴归拢到一起，当他得意洋洋地抱着一小抱干柴回到火堆旁时，见果干儿捡回来的柴火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便慌忙将手中的干柴丢到小山上，转身又朝林子里跑去。

当他再次抱着柴火回到火堆时，发现果干儿而已经将火堆燃得很大了。他蹲下身子，用树枝拨了拨火，脑袋里却冒出个大大的问号：生这样一个火堆就算露营了吗？

“等等。”果干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跑开了。

熊猫蹲在火边，一会儿就被烤得双脸发烫。

他站起来，太阳已经掉下山了，粉红色的天空中点缀着长长短短透亮的金光，和在爷爷家看到的傍晚没有多大差别。但他心里总是淡定不下来。如果他们是在一场游戏中，那今晚能够睡觉吗？会不会有凶恶的动物来骚扰他们？下一关的任务会是什么？

他胡思乱想着，果干儿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东西回来了。

“蜗牛壳？找蜗牛壳做什么？”熊猫看着果干儿手里的蜗牛壳，费储藏奇怪。

“嗯。”果干儿简短地应了一声，并不回答，像是故意卖着关子。他扒拉开一团火，将蜗牛壳轻轻放了进去，然后静静地守在一边。那神秘兮兮的样子，连细苗都被吸引了，不时扭头看着他。

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蜗牛壳爆炸了。“为了蜗牛肉？”熊猫突然醒悟了一般大叫道，“呃，好重的口味。”他故意皱着眉，嘴里啧啧有声，夸张地表达了对果干儿行为的嫌弃。

果干儿嘿嘿笑着，用一根粗大的树枝将那团火赶到自己身边。熊猫以为他就要剥开蜗牛壳敲开残存的肉来吃了，不料果干儿却像忘了这茬一样，又忙着添火去了。

熊猫坐在地上，继续想他的疑问。又过了好一会儿，果干儿终于又捣腾起那堆火来。

熊猫见他用手背碰了碰那堆已经没了火苗的灰，然后摊开手，捧起一堆灰来，便慢慢围着火堆外围一路撒去。直到把整堆灰都撒完了，也没见到一点肉。

“肉呢？”熊猫打趣问。

“啥肉？”

“就那，蜗牛，蜗牛的肉啊。”熊猫故意将蜗牛两个字说了两遍。

“谁要那肉？想要也没有。死了的蜗牛，哪来肉？”果干儿摊摊手，一盘盘的烤肉，他确实做梦都想要，不过，眼下就别指望了。

“那你，那灰……”果干儿的回答出乎熊猫意料，他问话时竟然有点结巴，这一点对于自诩口才爆好的熊猫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防虫防蛇啊，这个季节，你懂的。”果干儿笑嘻嘻地回答。说话间，他已经将最开始为了吓老虎烧的火堆清理了出来，在上面铺了薄薄一层干草。

“床。”他翘起大拇指，得意地说。

熊猫不得不佩服果干儿的动手能力。他把“床”理出来后，又在“床”的一左一右各燃了两个火堆，为防止火燃到“床”边来，他还扯来许多新鲜的青草，围在“床”的四周。

一切收拾停当后，夜色慢慢合上了帷幕。

不知怎么回事，折腾了一整天，大家却不怎么饿。

熊猫掰了一小块压缩饼干，分给果干儿和细苗。果干儿拿过来就吃了，细苗依然为露营的事担着忧，不想吃东西，也没伸手接。

熊猫也不劝她，一把将分给她的那一小块饼干丢进了自己嘴里。吃完东西后，熊猫脱下运动鞋，靠火堆放着。鞋里鞋外全是淤泥，明天还要赶路，只能这样烘干了。

果干儿和细苗早就将脚上的凉鞋冲洗干净了。熊猫并不羡慕他们，外出探险穿什么凉鞋呀，土冒！

经过一天的劳累、惊吓及奔波，两个男孩一挨地就睡着了。

细苗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头脑里各种图像转个不停。

她先是看见一只五彩缤纷的大鸟站在面前，对她不住地点头。她伸出手去，那只鸟居然也伸出手来。

仔细一看，那是妈妈的手，妈妈左手递给她一个好大的旺旺大礼包，右手给她一个好大的绒毛熊。妈妈说：“细苗，这就是妈妈厂里生产的玩具，都是卖到国外去的哩。”

细苗抱着绒毛熊，开心地看着电视里的联欢晚会。

全家人都把脚放在一个巨大的烘笼边，爸爸和爷爷喝着酒，高兴地说着什么。奶奶膝盖上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装得满满的，有炒花生、瓜子、糖、开心果……

她突然感觉好冷。

她听见妈妈说：“细苗乖，妈妈挣够乖乖读大学的钱，就再也不出去打工了。”说完这话，妈妈就不见了。

她又看见奶奶在往爸爸的背包里装东西，一袋豆粉、一袋干辣椒、一袋花生。她知道爸爸也要走了，紧紧抓住爷爷的手，大声哭喊“爷爷，爷爷”。

“睡吧，睡吧。”是果干儿含含糊糊的声音。

细苗一下坐了起来。原来她拉住的不是爷爷，是果干儿。她赶紧甩开手，闭上眼睛，又躺了下去。周围有噼噼啪啪的声音，那是火堆燃烧的声音。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又不敢。

奶奶说，过了子时，妖魔鬼怪都会现身，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子时了。她用双手紧紧蒙住眼睛，就像妖魔鬼怪已经来到身边一样。她依然安不下心，又将兜里的小圆镜摸出来，放在胸口上，镜面朝上。这是奶奶教给她的办法：“妖魔鬼怪怕镜子呢，有了镜子他们就不敢到你身边来啦。”

但镜子也没能给她足够的安慰。她心里还是慌得很，她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确实没有其他声音，好，开始。

她伸出手，直接挖向鼻孔，就在手指快要碰到鼻屎的时候，她突然颤抖了一下，停了下来。不怕，奶奶不在，自己单独在外面呢。确定奶奶不在旁边后，她放心大胆地转动起小指来。

真好，有扁扁的一块。

她熟练地取了出来，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又将手指伸进另一个鼻孔，有些硬，手指向外抠的时候，好像碰到了软骨，还有点痛。不过她一点都不在乎这点疼痛，以最快的速度转动小指，成了，又是新的一块，只是有些硬。

她用舌头舔了舔，将两块鼻屎揉在一起，拧成一个长条，握在手里。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左右看了一眼，两个小伙伴都睡熟了。不会有谁发现的，她安慰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将长条鼻屎喂进嘴里，放心大胆地舔着、嚼着。

一股咸咸的、熟悉的味道从口腔漫溢到全身。她终于平静了下来，安稳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一阵巨大的声响将细苗惊醒。她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果干儿和熊猫儿背对着她，对着头顶指指点点。

果干儿听见细苗翻身的声音，连忙扭过头大声喊：“快，快起来！”

听口气似乎又发生什么事了，细苗吓得一骨碌爬起来。熊猫却还是嫌她慢了：“快点行不行？航拍机都飞远了。”

“航拍——机？”细苗疑惑地看着果干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是的，就是那声音把我俩惊醒了，可惜没追上，向那边去了。”果干儿兴奋得连脸上的痘痘都泛着油彩。

“我早说这是游戏吧？刚才那个绝对是航拍机，跟踪我们行动的。我告诉你们，不要出洋相啊，以后肯定要播的，相信我。”熊猫抬头挺胸，眉飞色舞，看来一切都在他的猜想中，他迫不及待要过下一关了。

没想到这话却让细苗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极不自在，他并不知道细苗另有担心，气派地挥了挥手：“放心，我们跟着航拍机走，绝对能回家。”

熊猫带头走在前面，他人胖，平时在城里很少走路，这崎岖的山路对他来说难度系数太高，没走出几步，就气喘吁吁了。

但对跟在后面的两位来说，这速度简直和散步差不多，两人边走边聊着闲话。细苗碰了碰果干儿：“你见到我奶奶，一定要说，是老师带我们出来的，好不好？”

“老师？”果干儿觉得细苗的要求好奇怪。

“对，就说是陈老师带我们出来露营的，好吧？就这样说定了，谢谢啊！”细苗不等果干儿表态，就帮他做了决定，并且罕见地说了“谢谢”。

“么事，么事。”果干儿一向大大咧咧，懒得去想细苗的反常要求，直接答应了。

走在前面的熊猫却偷偷笑个不停：“嘿嘿，难道还怕传绯闻？”他同时问起自己，要是奶奶问起去哪里了，该怎么说呢？但他转念又想，哪轮得着回答奶奶的问话，把细苗一送回家，我还朝这里跑！

航拍机是向山里去的，因此他们也跟着上山。

山里的景致和河滩有了很大不同。高大的树木迎面而来，楠木、构树、槐树、栗树、槁树、枣树、梓树、樟树、柏树、山楂树应有尽有。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不管是草、花还是树，再没有一株方茎方叶，全都是他们习惯了的模样：圆圆的树干，圆圆的草茎……

“背景变换速度奇快，该有多少后台工作人员啊？”熊猫东张西望，却连一个“工作人员”的影子都没发现，对这游戏的兴致更浓了。

大家继续向山上走。

与陷空山上的树木相比，这里的树枝和树枝之间保持着舒适的距离，阳光透过树枝缝隙照进来，温度适宜，空气清爽。

他们一步步从山脚到了山腰。“翻过山顶，肯定就能看见陷空山，相信我，我们就是从山上掉下的。”熊猫指着山顶，信心十足。

但他们向上没走多远，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