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睁开眼,看什么都是红色的。今天的太阳也和血一样红,毒辣的日头依旧灼得人们睁不开眼。他被绑在石柱上,浑身都是血,军官的血,自己的血。他已记不清楚发生何事。
“到底是野兽们的崽子,怎么训也训不乖。”
“你的手怎么样了?”
“我已没有手了,你高兴吗?”
“哈哈哈!”
这些话语在金原脑袋里仿佛要炸裂似的,他恍惚看见自己拿着短匕,直接刺向军官的胸膛。军官错愕的眼神,阿莎缇惶恐的神色。他也不知自己何来这么大的力气,那短匕甚至绞碎了敌人的整条手臂。军官们正要杀死他的时候,阿莎缇冲过去抱着他们,然后军官们一个个压在她身上。
金戈怒吼一声,仿佛要将这些记忆驱出脑海,他惊慌地喊道:“阿莎缇!阿莎缇!”
他怕再也看不见阿莎缇。
终于,在他的阵阵呼唤中,阿莎缇被人提出帐子。两个赤、裸的男人用恶心的大手肆意玩弄着她的肉体。军官们愤怒地盯着金戈,然后说道:“我不甘心,我要在他面前玩死这个女人。”
他们一边用刀子划开阿莎缇白皙的酮体,一边狠狠地蹂躏她。阿莎缇痛苦地喊叫。
金戈将手腕挣出血,他闭起眼,却被那些军官硬生生掰开双眼,让他看清残忍的事实。金戈想要怒吼!想要咆哮!可他干渴的喉咙却不争气。
那位断臂军官走来,他在金戈面前拔出军刀。这柄军刀很老旧,上面满是缺口,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卷刃。
军官说:“把他按好。”
阿莎缇大喊道:“不准动手!”士兵却用刀子捅进了她的左肋。
金戈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惊恐化作怒火!军官说:“我不喜欢你这双眼睛。”
手起刀落。
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攥着刀。
是先前被鞭打的苍狼战士,他冷冷地说:“够了,孩子而已。”
军官再要用力。
战士经络暴起,生生将军刀拧断。
“你!”军官怒喝着,其他军官也立即剑拔弩张,他们并非不知道漠北之狼的恐怖。倘若任何一个漠北战士奋起反抗,就有可能屠光整个营地的人。
军官沉下心来,怒声道:“你小子不识好歹,难道我的手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绞碎吗?”
苍狼战士问:“那你想怎样?”
军官说:“至少我也要卸他一条手臂!”
苍狼战士怒吼一声,直接拔出军官腰里的佩剑,劈下自己的左臂。
所有人都错愕着,金戈也怔在那里。
苍狼战士吼道:“够了吗?”
军官这才回过神来,冷冷地说:“没有下次,你应该好好教给他奴隶的法则,因为你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零件可以卸掉了。”
毒辣的太阳光使战士的鲜血沸腾。
苍狼战士走过来撕碎枷锁,无意间看见金戈襟内那片兽骨。
金戈慌乱地盯着他,战士却大笑,“你不必怕!”
金戈颤声说:“可、可是你在流血。”
鲜红鲜红的血,填满金戈所有的视野。
战士说:“让我教给你什么是奴隶的法则......抬起头!我们是漠北最凶狠的战士,我们的图腾是苍狼,骄傲的目光永远不会低头!”
所有人都怔在那里。军官们面目狰狞,逐渐聚拢过来。
战士问:“孩子,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吗?”
金戈点头。
战士说:“那就保护好她。你知道我是漠北的苍狼,以前金天昊叫我去死,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他提起沾满血渍的破刀,转身就朝系着的马驹走去。
军官们面色冰冷,只是相互示意,张弓搭箭。
三十多张弓惊弦而出。
他们皆是草原的战士,只要张弓就绝不会射偏。根根箭矢穿透苍狼战士的身躯,他却依旧跨上了马,怒吼着冲向帐篷。
那两个军官就错愕在那里。他们刚刚拔出刀,马驹却已奔腾过去,一个迅猛的回旋,两颗头颅落地。
鲜血喷溅!
阿莎缇赶紧披上残破的衣袍,冲过来将金戈抱紧帐篷里。这个坚强的女人也会流泪,她左肋的伤口像是梅花浅浅的晕开一样。
最后金戈只听见军官们愤怒的吼叫声,枪戟、刀剑劈入血肉的声音。
很久一段时间,那名苍狼战士的怒吼才停止。
金戈颤抖着撩开纱帐。
营地里一百多位军官唏嘘不已,满地横陈的尸体,最中央是那名苍狼战士。他就坐在马背上,一双眼睛望向灼人的炎阳,直挺挺地死了。
军官们本来想揪起阿莎缇与金戈,但许多愤恨地目光投过来。
不要忘记这里三百多个奴隶当中还有十余位漠北苍狼的战士。
那一夜,军官们没敢玩弄女人,也没敢鞭打任何奴隶。从军帐的灯火里,金戈能听见军官们的只言片语。
听他们说,若不是那名战士之前断臂失去了平衡,他还能斩杀百人。
“他还是人吗?我亲眼看见二十多支箭插在他的胸膛,但他还有余力斩杀,且这一遭就夺去三十人的性命。”“如果他没有自断手臂,他还能砍杀更多人。”
“喔,你的意思是二十多支箭没能杀死他,十几刀与贯穿胸膛的两枪没能杀死他,真正的死因是流血致死。”
军官们沉默了。“怪物,真是活脱脱的怪物。你能想象战争之前有一万多名这样的怪物么?那个苍狼的大统领一句话就能让这群疯子视死如归。”
军官摇头,“大王要我们严密搜罗一个携带苍狼令的反叛者。这场战斗过后,我们已无法承受第二个‘金天昊’了。”
荒漠里,金戈与阿莎缇还有一众苍狼的兄弟们埋葬了他。
他们刻意将尸体埋得很深。
一双双闪烁着诡异绿光的眼睛在沙丘上游走。金戈晓得那是胡狼,他们总是饥肠辘辘,只要人一走,它们就来刨挖尸体。
已经大半夜,一行人陆续离开。
金戈坐在荒凉寒冷的大沙漠里很久。
很久......
每次有胡狼靠近,他就抱着铁链疯子似的驱赶它们。天边蒙蒙亮,胡狼们垂头丧气地离开,金戈才满身伤痕地回到帐篷里。
他看见阿莎缇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笑着说:“你回来啦。”
金戈很心疼那双眼睛,他帮阿莎缇轻轻地擦,阿莎缇搡下他的手,“没事的。”她忽然皱紧眉头,左肋又流出一些鲜血。她问:“你准备好了吗?”
金戈先是楞了一会儿,然后凝视着阿莎缇的眼睛,严肃地说:“我准备好了。”
阿莎缇说:“借送葬的机会,我已经将你的身份告知其他苍狼战士,天一亮我们就会朝东面进发。”
“东面,那是荒漠。”金戈知道那是胡狼过来的方向,荒漠的后面是荒漠,后面的后面还会是荒漠吗?
漠北原野有着整片大陆最广袤的版图,人们在大草原与原野上征战不休,而另一边则是无穷无际的沙漠。那里荒芜到寸草不生,人迹罕至,从没有人能真正抵达沙漠的尽头。他们终会被风沙埋葬,成为森森白骨。
“去东边,那不是自杀吗?”
“可你不去东边,早晚会被疏勒察觉。”阿莎缇说:“半夜里,我看见营地里又驰来一百多位人马。他们带着疏勒的消息,说要寻找继续拿着苍狼令的小孩。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奴隶小孩全部处死,明日正午就要执行。”
金戈的眼瞳划过一丝寂寞。
他的瞳孔如同朝阳的金色,像是大草原上第一缕升起的光辉,旁边总缠绕着情感的云彩。五岁大的孩子,无奈、沧桑、仇恨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在眼里。
阿莎缇说:“从今天起,你便是漠北苍狼的继承者,你所承载的是整片漠北复兴的希望。”她将金戈揽在怀里,金戈能闻到她身上清香的气味。可这样清香的味道重,却多了一丝污浊。
金戈的眼睛愈发落寞,她对他而言曾是个天使一样的女人。
“在出发前,我们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好好歇息吧。”
阿莎缇将金戈揽在怀里,金戈在她温柔的臂弯里沉睡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歌唱。
不是在荒漠中,不是在破烂的帐篷里,而是马背上。眼前是一望无尽的草原,他扬鞭策马,跨过一条条河,一座座山。呀,原来马上的并不是自己,是美丽的阿莎缇。
阿莎缇穿着洁白的轻纱,手中抱着长琴,柔声歌唱。
恍惚之间,好像金戈也变成了一缕音符,飘向蔚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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