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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月光》第100章 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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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蕊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是你?”

萧然不急不慢地收回贴着暖炉的手,闻声抬了抬眼。

明明是坐着,当对方的金色眼尾挑起时,宫蕊却感受到一种俯视的目光。

宫蕊长这么大,第一回在人面前半晌说不出话。一旁的阿翡眉头微皱,觉出两人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再看向宫蕊的目光里便含了打量与戒备:“三公主这是怎么了?”

婉容轻轻扯了扯宫蕊的衣袖,宫蕊终于回神,看着萧然平静的目光,又察觉阿翡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的眼神,很快恢复如常。她迅速压下心里的翻涌,柔和地看向萧然:“不知怎么的,见到姐姐心中便觉得亲切,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这才一时失了神。”

萧然缓缓起身:“我也这么觉得。”语气却不如宫蕊来的热络。宫蕊侧过身,接了婉容手里的食盒:“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第一次见姐姐,一点心意,姐姐莫要嫌弃了才是。”

食盒递了过来,阿翡正想接,却被萧然一个眼神止住。萧然一只手托住食盒底部,另一只手却覆上了宫蕊要抽回的手。

“既你我一见如故,不妨常来走动走动,我初来乍到,日后总是需要你关照的。”被暖炉烤的发热的掌心覆在了宫蕊冰凉的手背上,宫蕊身子竟轻轻一颤。萧然似是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今日多谢妹妹的心意了,雪天路滑,妹妹走路仔细些。”

宫蕊神情感动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欢喜:“多谢姐姐关心,妹妹知道。”

方才一幕,若是外人看来,还要以为亭中这对姐妹感情有多好。待走远些周围没了人时,宫蕊温柔的神色骤然冰冷。

她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千算万算竟没算到萧然便是宫珺的女儿,更没算到她竟然......呵,她还真是好命。宫蕊松开掌心,迈步时却是转了个方向。

“公主,不回莲华宫吗?”婉容心中略感奇怪,问道。

“不,去观星台。”

————

回去路上,阿翡提着食盒,只字未提亭中一事。

萧然知道,以阿翡的阅历如何看不出来她和宫蕊间隐隐的针锋相对,只是她能沉住气不问,倒是让萧然不自在起来。

她知道,不仅是阿翡,整个月华宫的人,都是有底气的。当年先帝在时,对宫珺这个女儿百般宠爱,风头盛极一时,以至于先帝去后,风头犹在。只是阿翡这种不问的态度,让萧然拿不清楚究竟是因对宫蕊此人毫不在意的态度,还是出于自己身份不便多嘴的职责。

待回到了屋子里,阿翡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萧然终于出声道:“姑姑可是奇怪我对三公主的态度?”

阿翡笑道:“小主子这么做,自然有小主子的道理。只是小主子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定要说出来。主子疼爱小主子,总不会让小主子受了委屈。”

“倒没有什么委屈。”萧然笑笑,“只是我在南镜开医馆时,曾给三公主看过诊,却不想彼此留了些误会。”

阿翡如何听不明白,言下之意萧然是要月华宫提防着宫蕊了。心说等主子回来告诉一番,面上却道:“今日奴婢瞧三公主与小主子之间和和气气,想来那误会也解开了。小主子切放宽心,奴婢记下了。”

待阿翡走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汪昱忽然道:“原因?”

萧然顿了顿,从包袱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锦安城郊渡口,我和李纯珉共乘一船时,曾遇上杀手要取我的命。这是前些日子他捎给我的信,信上说查出背后指使之人正是宫蕊,让我注意些。”

汪昱神情稍松,察觉方才自己颇具质问的口气,有些不自然,但嘴上也不肯放软道:“我看你前些日子要死不活的样子,还以为你变了性子,从此不理世事了。”他将信又推了回去,“也就是说,李纯珉知晓你的身份了?”

萧然盯着那封信,半晌才答:“是啊。”

她可以想象到写信之人写信时,脸上温和又关切的表情。可在那样的表情背后,又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说到底,他们都不过是同一类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王权富贵权利熏陶下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已。

她从汪昱手中接回信,抬眼定定道:“所以......我和宫蕊已然是不死不休地步,不需要其他原因。那么你呢?你想对汪司辰做到哪一步?”

“与你一样,不死不休。”汪昱答得言简意赅。

萧然面上略有惊讶,汪昱倒是笑了笑:“觉得我太狠心?有血缘关系又如何?他当初怎么对我,我如今只想原数奉还罢了。好不容易才回到西梵,难道还指望我以德报怨不成?”

“那他怕是不知道‘以德报怨’后半句是什么。”萧然笑着接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不在此多留了,等会还得回一趟汪家。”提到汪家汪昱眼神难掩厌恶,“等我那边稳定了再来找你,你在宫里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好,”萧然收起那封信,在包袱里翻了翻,翻出一支掐丝银鎏金带蝴蝶簪来,“这支簪子你托人交给李纯珉,权当做还给他的人情了。”

汪昱挑了挑眉接过:“他一男子要这种东西作甚?”

“这本是属于他母亲的东西,因为些缘故被放进了长明塔里,据说他就是为了这支簪子才进的长明塔。”

那日,从雪地中捡回半条命的萧然,因柳飞花的法事而回到长明寺请怀远时,又去了长明塔底下拿回了这支簪子。

汪昱像是从话中听出些意思:“那日......除了药材,你还在塔里找到了什么?”

————

宫女按吩咐老实在门外守着,汪昱一走偌大的房间便一下子安静起来。

面对方才汪昱的问题,萧然的回答犹豫了。如实说出她怕过于惊世骇俗,不说又觉得有损二人朋友的关系。最后才斟酌道:“和传言里的差不多,只是,还多了一样可以保命也可以害命的东西。”

希望他能懂罢。萧然揉了揉眉心,掀开桌上宫蕊送来的食盒。

金色的盘子上托着白色花朵样式的糕点,看模样便觉得十分用心。明知不可能有毒,她依旧下意识从头上取一根簪子,却在将要碰到糕点时堪堪停住。

簪首金箔制成的花瓣微微颤动,娇弱得宛如盛开于手中的牡丹,却又尖锐地唤醒尘封在深处的记忆。

梅花的冷香,欢脱的狗子,和男子亲昵的触碰。

当初有多喜,现在便有多恨。

萧然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窗边,将簪子狠狠插-进窗沿花草的泥土中。

————

外面的雪小了些,宫珺回来时,肩上披着的狐裘只沾了些许雪花。

萧然亲手解下,递给一旁伸手来接的宫女,瞥见宫珺眉间一抹思虑,便道:“娘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宫珺笑笑,拉住萧然的手在桌边坐下:“小事,不提也罢。”转头看见桌上被打开的食盒,捏了块点心却没吃,“倒是我听阿翡说,三公主来找过你?你们之前认识?”

萧然轻描淡写地说了在南镜给她看诊的事,对南镜皇帝生辰一事却未提一字。宫珺静静听着,随后招来一名宫女,将食盒带了下去,轻声对萧然道:“三公主这个人,看着平易近人,心思却没面上那样单纯,若是与她来往,提防些总没错。至于吃食......不是咱们宫里的,以后还是不要吃的好。”

这番评价倒是在萧然意料之内。向来女人看女人,比男人看女人要准得多。

只是宫珺还不知道,她和宫蕊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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