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似乎除了格雷斯以外，没有人觉得芙萝迪娅的咖啡太过苦涩。三个人接过咖啡，向芙萝迪娅表示谢意，无声无息地喝完以后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格雷斯也面无表情地喝掉了咖啡。原本他打算把自己的长铳拆开进行维护，但总感觉身边有一道隐蔽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于是他干脆把头扭向另一边，目光投在莎伦身上。

莎伦依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一个人默默地坐着，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摊开的本子，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的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悬在半空，把笔转得飞快，眼睛却盯着屋顶的不知道哪个角落。

她忽然抬起左手，手指并拢成手刀砍在空气里，表情变得傲慢而轻蔑，还“唰”地给自己配了音。

随后她一把抓住右手的笔，把面前的本子拖到面前，开始飞快地书写。

很明显，她又得到了一个新的灵感。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无论看几次格雷斯都觉得很尴尬。作为莫诺黎司的下一任女王，一般情况下莎伦总是一个教科书式的公主形象，哪怕她发呆的样子也显得格外高贵，可惜她这种不定时的行动总是擅自将她从小培养的气质破坏得一干二净。

于是为了防止未来的女王大人在自己心底威严扫地，格雷斯飞快地撇过视线，目光转移到赫尔艾斯身上。

目光搜寻了两圈，格雷斯也没有找到赫尔艾斯的踪迹。有些欣慰地咧了咧嘴，格雷斯闭上眼睛，鼻子抽动了两下，扭过头，赫尔艾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赫尔艾斯真的很有天赋，只是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就已经练习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她此前曾跟随格拉蒂斯学习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当初格雷斯做到这个地步花费了将近两个月，而且他的基础比赫尔艾斯更好。

如果不是因为她刚刚喝过咖啡，身上有一股独特的苦涩香味，就连格雷斯也很难发现她。

就像格雷斯所认为的那样，赫尔艾斯虽然沉默，却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大概是在仇恨的驱使下，她总是非常勤奋，把每一分空余时间都用来练习格雷斯传授给她的技巧，所以才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取得这样大的进步。

但到了这个地步，在潜行技巧上面格雷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她缺少的不再是理论支撑，而是实战的磨砺。

她知道怎么做，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知道有哪些细节会让她暴露，功亏一篑，这些东西都是要在战场上才能学到的宝贵知识，没有鲜血和痛苦的教训，光靠嘴巴说的话是绝对无法传授这种技巧的。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要让赫尔艾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场磨砺。

当初教导格雷斯的结业试炼非常苛刻，教导他潜行技巧的人只给了他一柄一厘米宽，六厘米长的纯银匕首，并且要求他去刺杀一个已经提前得到警告的，躲在数万军队中间的将军。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格雷斯中了六发子弹，差点一命呜呼。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武器的魅力，从那以后他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火铳。

但是当初的格雷斯可以完成这样的磨砺，不代表赫尔艾斯也可以。哪怕只是当时格雷斯的身体素质和剑术基础也比她好上太多。

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格雷斯决定给赫尔艾斯也制作一柄铳。

火铳这种武器一旦击发就会爆出巨响，任何潜行都没法掩盖掉铳口的火焰和雷霆般的轰鸣，用以在结业磨砺上添堵是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这种武器威力不小，也不必担心赫尔艾斯在遇到了真正的危险之后没有办法还击。

格雷斯最后看向雷瑟姆。如果他没有眼花的话，十分钟之前这家伙还风度翩翩地一手托着《弗洛尔诗集》，另一手端着咖啡杯，翘着二郎腿，以一个舒适却警惕的姿势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但现在他却像一滩烂泥一样陷在沙发里，咖啡杯被用魔法洗净后倒扣在桌面上，手里的《弗洛尔诗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砸在了他的脸上，他也没有反应。

格雷斯眼皮一抽。这家伙的态度和天赋都很有问题。仿佛把所有才能都点在了炼金术上，雷瑟姆在游侠技巧上的天赋可以称得上是一塌糊涂。根据约六百年前的统计显示，进行一轮包括进阶炼金术，进阶魔法和进阶游侠技巧在内的游侠训练，结业的平均时长是九十二年，而雷瑟姆花了四百六十六年。

其中四百六十五年花在练习射击，腾跃和隐蔽上。更令人惊讶的是，在结业以后，雷瑟姆加入了铁日羽幕，依靠着飞羽家族发下的丰厚薪酬，他只花了六年就通过了”铸生圣所”提莎娜的考验，成为了一名先导者（龙，鹿和鸦学派中对大师的称呼）。

唯一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大概只有他的研究方向太过危险。在莫诺黎司，雷瑟姆创建的“宝石破坏学”被归为高级知识，为了防止实力不济的人在研究的时候炸死自己，只有实力达到导师阶级的人才被允许研习这些知识。

同样是一个月，格雷斯没有因为对雷瑟姆的警惕就故意排挤他，格雷斯同样对雷瑟姆倾囊相授，只可惜花了一个月时间，雷瑟姆几乎什么都没学到。亲眼见证之后才知道，这家伙在游侠技巧的上的天赋比传说中要低得多了。

胡思乱想的同时，格雷斯顺便看了一眼扑翼机小姐，然后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扑翼机小姐正在地上来回打滚，还一直发出“咕噜咕噜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刚出生的时候明明是一台很严肃的扑翼机。

大概是发现了格雷斯有扭头的趋势，芙萝迪娅提前收回了视线。等格雷斯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宝石的平衡》。

手边还有一个小本子，本子上夹着一支笔，摊开放在大腿上，看起来像是她的笔记本。

视线一路上移，最后落在书脊上，那上面用精灵文字写着“雷瑟姆·暮晨”这个名字，清晰明白地标示出这本书的作者是谁。

愣了好一会，格雷斯才忍不住惊讶而不敢置信地问：“你在研究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