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啊……”

看着张伟的尸骸，莱昂默然低语，好似思索着什么一样。

“莱昂学长？”

看到安然无恙的莱昂再次出现，夜霜自然是又惊又喜。

但于此同时，他的笑容却不管怎样都挂不上嘴角。

莱昂站在远处一辆烧焦的汽车上，穿着那一身扮演司机的西装，只不过似乎是为了方便活动解开了领口。他的脸上还有之前受到吸血鬼拷问而留下的伤疤，那甚至被他自己自称为“勋章”，还打过带着回去跟南虚讨赏之类的玩笑。

从外表看起来，他与之前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区别。

可夜霜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这家伙很奇怪……”

就连“旅者”都不自觉的低语了一声。

也是这一句更让夜霜确信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

终于停下了鼓掌的动作，莱昂却依然保持沉默，嘴边露出了一抹平淡的微笑。

可看到他的笑容，夜霜却觉得背脊一阵阴寒，毛骨悚然。

那绝对不是看淡风起云涌的淡定自信，更像是一种超然物外者对凡人的鄙夷！

即便是学院里较为年长的学长，即便莱昂的经验再丰富，但一个正常人类在面对如今巴黎的困境时，能冷静到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或是担忧的表情吗？他根本，眼边嘴角透露出的完全是一种夜霜难以理解的平静。

街上的火光映照在他身上，街道从他脚下向远方无尽的延续至肉眼看不到的黑暗中。他就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保持着沉默。

但仅仅只是这样，夜霜却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压迫力。

脑海中闪现过之前两人间的所有对话，联系起之前发生过的种种，记忆最终定格在最初遇到莱昂的那个清晨——

“你害怕阳光吗？”莱昂当时是这么说的。

而重新品味一下这句话，一股别样的意味油然而生。

像是恍然大悟，夜霜浑身一阵激灵。

望着眼前的亲切学长，夜霜闭上了眼睛，攥紧了手中的大剑，摆出准备战斗的姿势，深深吸了口气，他开口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莱昂？还是……”紫色的瞳眸重新睁开时，他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坚决与敌意，“该隐？”

听到夜霜的话，“莱昂”显得格外平静。

“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挺讨厌的。”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定，只是笑道，“你总是在该聪明的时候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却聪明得过分呢，夜霜。”

说着，它闭上双眼，重新睁开时，瞳仁便已完全变成了赤金色，就好似双眼被注入了熔金，细微的毛细血管在眼球表面形成独特的纹路，微微蠕动的同时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只需看上一眼你就能确认，这绝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才是血族中最纯正也是最尊贵的血统象征！

眼前的人正是导致这一切阴谋的主导者——该隐！

在真正得到这个答复时，夜霜的身体不由得震了一下。

其实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料到事实会是这样的。

认识莱昂的时间并不长，但先前有了南虚的介绍，夜霜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特别是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种种，莱昂并不像张伟那样装模作样永远躲在最后边，相反，他想方设法的帮助着学院里的其他学员，就连诺伊娜都对他有些敬佩。

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除了感叹一句它的演技高超，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为什么……”紫色的瞳眸凝视着该隐，夜霜咬了咬牙，质问道：“你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我们的！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

“因为你，夜霜。”

夜霜显然不能理解这个回答，就听该隐继续道：“你说得没错，其实只要我想，那么从一开始，你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可以把你们全部清理掉，甚至于你们连我是谁都不会知道。但是，我却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它指了一下夜霜，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

“我？”

“对。我从那个死掉的神侍教会信徒嘴里挖出了不少有关你的情报，你的许多地方都让我感到十分好奇，特别是有关你的‘不死之躯’的传闻。”

说到这里，该隐的嘴角咧开了一个颇具深意的弧度。

“纵观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河，长生不老者不计其数，但真正能拥有不死能力的生物却寥寥无几。除去像我这一类被赋予独特‘不死’能力的家伙，真正意义上拥有那种能力的生物恐怕也就只剩下那条黑龙了。而你，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新人类，却拥有这种能力，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着该隐的话，夜霜也是一愣。

他并不是没有这么思索过，说实话，他也十分好奇“旅者”力量究竟源自哪里，毕竟这种力量在现实中强大得几乎可以用bug来称呼了——不管以怎样的手段都永远无法杀死，只要意识还得以存在，夜霜就可以无止境的复活并无止境的复原并战斗！

仔细一想，要是自己真的面对这样的敌人，恐怕也会觉得恐惧吧……

然而，该隐并不这样认为，夜霜甚至能看到它眼底闪烁着亮光！

“占领这座城市只不过算是我曾经的一个愿望，因为在无比久远的曾经，你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本就是我被驱逐后定居的城市，我只是来取回本就属于我的故土而已。”该隐挪动了脚步，但仅仅只是这么做，却已经足以让夜霜全神戒备，“但现在，我有了一个特别的想法——这全因遇见了你。”

夜霜觉得有些恶心。

毕竟要是个普通男生敢这么跟他说话肯定要被学院里其他人当作基佬看待。

但该隐并不以为然。

它所存活的时间长度已经让它失去了曾经身为“人”所拥有的一切情愫，它不会喜欢某一个个体，也不会厌恶某一个个体，在它的思想中，情感只剩下了更为单纯的有趣与无趣，它只会对某种事物好奇，仅此而已。

这一点夜霜曾在一本名叫“论神性论”的书上看到过。

据说越强大的生命个体会越理性，它们会逐渐丧失情感，这能促使它们的进化变得更加高效，从而更加容易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种“进化”被称之为“人类升华的必经之路”，是人成为神的一种途径。

该隐并不是神明，它还保留着一部分的感性，所以它才会这么做。

假如现在换做如同尼德霍格那样拥有纯真神格的神明，那么它肯定不会跟夜霜聊上这么多的，而是直接付诸行动——假如它会说话的话。

这算是该隐的弱点，只不过现在即便将弱点如此暴露，夜霜也根本拿它没有办法。

“你还想干什么？”夜霜敌视着它。

“我？我跟你们人类一样。”

“什么意思？”

“你们人类现在不就在相反设法的阻止‘诸神黄昏’的降临吗？我的想法与你们类似，不过……”该隐顿了顿，却是露出嘲讽的冷笑，“我不像你们那么不自量力。这种就连真正的神明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一群肉体凡胎的下等生物，却妄想阻碍历史必然洪流，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们会成功的！”

夜霜依然坚信弑神者计划的可行性。

就像曾经他父亲说的那样，正是因为就连神明都无法做到，所以人类才要倾尽所能。

这也是一种证明——人类足以成为自己的神明！

“你们成不成功与我无关，我也懒得去阻止你们这种愚蠢的行径。”说着，该隐的眼睛却露出了凶光，“就像我跟这个城市里的那些人类曾说的那样，我在意的只有我能不能再一次渡过这场浩劫，除此之外的东西我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该隐满是深意的一笑，“因为我想要你的身体。”

夜霜这才恍然大悟，好似浑身激灵一下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才算明白过来，该隐想要的正是他这一身号称连神明都无法拥有的不死之躯！

只要像是占据莱昂身体那样控制夜霜，该隐就能真正意义上达成“不死”！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基本可以确定你身体的能力了，而且现在我也有了充足的把握可以夺取它了。所以……”

该隐舔了一下嘴唇，眼神变得极其贪婪，只见它的手缓缓抬起，地上已经凝固了的滩滩鲜血突然再度鲜红，好似被煮沸了一样开始沸腾，向着它的脚下聚拢！

转眼间，鲜血已经汇聚成一个血池！

就连刚刚死去的张伟转眼也被鲜血所淹没，消失在血浪之中！

该隐的双眼冒出骇人的红光，就看它向着夜霜张开了手掌，然后低语道：

“夜霜，交出你的身体吧！”

话音落下，那些鲜血如同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