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担心小玲吗？”

飞机上，南虚正和朝妤晞坐在驾驶舱。

此时距离夜霜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了。

望着窗外的沉寂的黑龙，南虚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人，却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模样。

“她呀……算了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朝妤晞收起表情，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

她似乎尽力的想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但最终担忧的神色只能让她的脸变得扭曲。

南虚也懂得，没有追问。

朝妤晞和紫玲都是他从小带大的，这两个孩子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了。

想着，他嘿嘿的笑了两声，安慰道：“别担心，他们会没事的。”

朝妤晞低声的嗯了一句，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可顿了顿，她又像是忆起什么，望向夜霜他们离开的方向。

“呐，老顾。”

“嗯？”

“那个……夜霜？是叫这个名字吧？”

“啊，对。他怎么了？”

“他真的是那个人的孩子吗？”

似乎没预料到朝妤晞会突然这么问，南虚愣了半天。

他嘴角的笑容悄然消失，甚至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太敢相信，但感觉应该没错。”

“感觉？这算什么根据？”

“就是单纯的第六感，毕竟咱们这里又没有可以检测dna的仪器。”

“你的第六感可不是很准啊……”

“我知道。但这一次……”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

朝妤晞显然还有话要说，可当她转过头去，却不敢再开口了。

因为她看到，南虚已经落寞到了极点，苍老的面容上染满悲伤的颜色。

朝妤晞又何尝不熟悉这位将她带大的“老顾”呢？

十年来，为了找到那位姓夜故人的孩子，南虚投入的精力绝不比应对神暮降临的少。

每一次，学院得到了任何线索，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每一次，他都会嬉皮笑脸的嘿嘿笑着，对着朝妤晞紫玲两人说“这次绝对准了”之类的话。

但每一次，他都会以现在这种表情回到学院。

“没事，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他总这么说，然后挤出个笑脸。

可他不知道，眼镜后有泪的模样是多么显眼。

这一次，南虚还是一如既往的笑了，深深的呼出口气，自信满满：“放心吧，这次准没错。”

这句话却不像是在说给朝妤晞听的。

朝妤晞也没再多说什么。

可转眼望向窗外，一团黑雾引起她的注意。

它盘绕在尼德霍格的身边，原本稀薄并不起眼，漆黑的颜色也掩盖在夜色里看不清。但随着时间推移，它变得越发浓厚，就连照明的光束都开始无法穿透。

“那是什么？！”

南虚也才注意到那团不明物的存在。

当他打算打开监视器一探究竟时，一阵嘈杂的鸦类叫声却从播音器里传了出来，吵得他连忙关小了声音。

那不是黑色雾气，而是一群黑色的鸟类！

数量之多，以致整座城市都被覆盖！

遮天蔽日……

比起在飞机驾驶舱里的朝妤晞两人，在城市里的夜霜等人更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一点。

金库的隧道里仿佛只剩下了这扰耳的声响……

不过，夜霜此刻却没时间去探究。

在他面前，是一地的尸体。

他们都是亚德斯的手下，一分钟前他们还握着枪械对着夜霜一通扫射。

但现在，他们只是一堆堵在门口的死尸而已。

紫玲站在这堆尸山前，握着那柄青色的剑。

她身上和剑上没有粘到半点血迹，但或许正是这样，才让这一幕变得更加诡异惊悚。

或许直到这一刻，夜霜才意识到，弑神者和普通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别，别杀我们！”

“我们不敢了！”

“我们是被逼无奈的！”

还有三个人活了下来。

倒不是他们走运躲开了紫玲的剑，而是他们在同伙纷纷倒下时下意识投降救了他们一命。

看着他们丢了武器跪在地上，紫玲也没有再动手处决他们。

“回答我，亚德斯在哪儿？”

她收起了剑，看着这三人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由得冷笑。

“老大……啊不，那个巫师，他在金库的最里面，或者也可能在那些女人那里，我也不太清楚。”

“女人？什么女人？”

“就是一些被我们抓来的女人……”

紫玲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她像是口要爆发的火山，一双眼睛怒视着三人，吓得他们连忙磕头。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一声喝下，他们连滚带爬的跑了，头都不敢回。

而直到这时，夜霜才从里面走出来。

“这帮该死的人渣！”

“……既然他们该死，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嗯？”

紫玲的反应倒是让夜霜很震惊。

她先是很苦恼一样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才开口：“可他们都放下武器了呀。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更何况这些事情也不完全是他们自己想做的呀。而且总是剥夺别人生命这类事做多了，你终究有一天也会成为你最初最讨厌的那些人的——这是师傅从小教我的。”

这大道理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和常理。

但或许正是如此，所以它才能称为“正义”吧。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等夜霜思索，紫玲就一脸正经的打断道，“咱们必须赶紧找到那个混蛋巫师，真的样品肯定还在他手里。而且还有那些被关起来的人，咱们也得把她们全救出去才行！而且更重要的是——你听见了吗？”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外边嘈杂的鸦叫声也趁机挤进两人的耳朵里。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很可能是尼德霍格要苏醒了，咱们必须赶快！”

一边说着，紫玲将地上一把手枪拾了起来，在尸体上拿出一个弹匣换上，递给夜霜。

“咱们分头行动：我去找巫师算账，你去救那些女人，可以吗？”

夜霜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接过枪。

他的手明显在抖。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下头。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紫玲对着夜霜温柔一笑，然后才转身快步离开。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即便是这样，夜霜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感到恐慌。

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紫玲可以对这样遍地死尸的场面有视无睹。

或许这就是弑神者和普通人的差别吧……

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吧……

夜霜心里这么想着，可还是握紧了枪，学着影视片里的动作将子弹上膛。

紫玲已经不知道去到了哪儿，亚德斯的手下们似乎也听到了风声，整个昏暗的地下金库变得空空如也。

空气里，出了外边传来的嘈杂声，就只剩下火堆燃烧钞票树枝的噼啪声响。

沿着一条路直走，夜霜却隐约听到了别的声音。

那是女性的呜咽声，但同样从那里传出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压着嗓子呵斥的声音。

“闭嘴！都给我安静点！听到没！”

夜霜可以断定她们就在身边的一个隔间里。

暗自咽了口吐沫，他打开了那扇没有门锁的门，果然找到了那群被关押着的女人。

她们大多数衣衫不整，看到夜霜推门进来都吓得直往后缩，像见了狼的羊群一样。

但隔间里显然还不止有她们……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一个亚德斯的手下用刀挟持着一个女孩站在角落里。

夜霜也下意识的抬起了枪，房间里顿时一阵尖叫呼喊。

那个男人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知道，自己的某个同伙带回来了两个怪物，而他们刚刚干掉了一大票人。

树倒猢狲散，剩下的同伙早已溜了个精光，只剩他一个人找不到逃跑的路，慌忙间只能躲在这里。

但没想到，夜霜却找了过来，才有了现在僵持的一幕。

被他挟持着的是一个小女孩。

她差不多跟夜霜一个年纪，相比起其他人，她的衣着还算完好，夜霜认得出那是城里一座有名的贵族学校的校服，与众不同的气质也不难看出她以前或许是有一定家世背景的人。

但可能正是因为太过出众，现在才会被当成人质吧……

可真正让夜霜感到惊讶的倒不是她哭成泪人的脸，而是那一双躲在浓密睫毛下的淡紫色美眸。

它们跟夜霜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