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回到马戏团后，团长正在找他。他对来通知的人说道：“不急。”然后慢条斯理地卸着脸上花成调色盘的妆。

“小丑！你快点，团长会骂我的。”贝拉说完就出去了。她是一个出色的傀儡师，她能用细细的丝线牵引着她心爱的傀儡，跳出最美妙绝伦的舞蹈。

“来了。”小丑答道，他擦干脸上最后一滴水，看着镜子里那个模样清秀的少年，愣了两秒。

在整个马戏团里，只有他一个小丑，本来他们这个马戏团也不是很出名，各地游走演出，赚点路费。

而所有的成员都有自己的名字，他却只叫小丑。团里有个规定，不能问成员的过去，无论过去是贵族还是平民，在这里，就只是个表演者。

但小丑是个特别的人，他的年纪最小，表演却是最出色的。因为那个规定，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从前经历过什么，只知道他会卖命地表演杂技，专挑难度最大的杂技来演，却没有一次演砸了的。

但最近却出现了一些怪事。

“小丑。”年轻的团长端坐在椅子上，腿上伏着一只慵懒的白猫，正在炉边甜甜地酣睡着。

今夜下了暴雨，空气中带着湿度，团长点燃炉子里的火，那样能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和起来。

“你听说了吗？最近我们巡演过的地方，都会有人莫名其妙地死掉。”

“是吗？”小丑说道，“我并不知道有这种事，或许是巧合呢？”

“你认为是巧合吗？”团长把视线从白猫身上移开，深邃的眼睛像一块纯粹的蓝宝石，美得让人心醉。

“我不这样认为。”

“您认为是什么原因？”

“你刚刚去哪里了？”团长看了看小丑，他身上黑色燕尾服还是湿的，尤其是他胸前，完全可以拧出水来。

“您这是在怀疑我？”小丑眯了眯眼，这个模样清秀的少年，此时眼里却迸出了精光。

团长又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摸了摸白猫的背脊，白猫伸长了脖子，“喵呜”地叫了一声，睁开琥珀般的眸子。

这是哪儿来的猫？好像没见过，团长什么时候喜欢养猫了？

啊，真是该死的猫，那眼神真讨厌。

小丑看着白猫，白猫也在看着他，不同种族的对视，却像是仇人见面，小丑红了眼睛。

白猫慵懒地盯着他，圆圆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转着。

小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周围的一切变得扭曲，转成万花筒一样的颜色，比他领带上滴落的颜料还混乱。

他看到一个影子飞快地伸向他，他警惕地往后一跳。

那是团长的手。他看到了深棕色的衣袖，团长最爱穿深棕色的夹克衫。

小丑松了一口气：还好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亮出翅膀。

团长幽幽开口：“小丑，你这让我很难做。”

他只是伸了个手，小丑就绷不住了，他很失望。

小丑知道自己暴露了，森然道：“那就这样吧，我知道，您不会想要处理掉我，您也没那个能耐，但我现在想去睡一觉，这炉子有点热了。”

他快步离开了团长的屋子，那里的温暖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还有那只白猫。

他想着，又回头看了看，哦，那该死的白猫，它还在看着他，那令人厌恶的眼神。

真想把那两只眼睛挖出来，那一定是最漂亮的琥珀晶体。

小丑推开了帐篷的帘子，背后传来低低的嗤笑声，他没听见。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难怪在帐篷里没有听到雨声，那雨明明下的很大，一时半会停不了的。可他拉开帘子，却没有看到雨，别说雨了，连一滴水都没有。

不，那里有水，那儿有一片湖，好美的湖。

不不不，他在想什么？小丑用力甩了甩头，还有最重要的事，这里是哪儿？

小丑愣在原地，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张开嘴。

他踩在一片绿地上，这片地好宽广，他看不到尽头。那当然不是草原，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满地的，毛茸茸的，软绵绵的小草，像地毯一样，似乎要延伸到天边。

还有满地的鲜花，成荫的绿树，他能听到百鸟的鸣叫，能看到在树上逃窜的松鼠，还有在湖边饮水的麋鹿。

但那好像不是麋鹿。你见过有麋鹿在眉心长着尖尖的角吗？

沉沦几秒，小丑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转过身，绵延不绝的绿色，他背后的帐篷，不见了。

他们到各地演出都是住的帐篷。

“见鬼。”

那头鹿身上仿佛围绕了一层流光，有点点星光在它身边盘旋，炫丽又梦幻。

小丑朝那头鹿走过去，他越走近，就越发惊奇。

他发现不止是那头长着怪角的鹿，连他脚下的花草都覆上了一层流光，那片湖更是如此，湖面上甚至还有带着翅膀的小人在嬉戏。

翅膀……小丑忽然心动。

他也有翅膀啊，那是阿撒兹勒赐予他的，他又忘了……可是，他的翅膀好像不见了。

阿撒兹勒告诉他，只要他想用翅膀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想：翅膀啊，翅膀啊。翅膀就会自己出来，那似乎是一个咒语，但现在，咒语好像失灵了。

不过小丑并不慌张，或许他潜意识里已经将自己当成一个完全的恶魔，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恐惧的东西了。

他一走过去，湖面上游水的白天鹅就开始叫，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小丑皱了皱眉，那声音真是烦躁。

他不喜欢太美好的东西，也不喜欢太温暖的东西，可这里的一切都是美好而温暖的，甚至连头顶上的阳光都格外的柔和。

对白天鹅发表的意见他不予理会，径直走向那头鹿，这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在这儿，他应该怎么回去。他觉得这头鹿是他唯一可以询问的了。

或者也不能叫询问……就算它再漂亮，它也只是一头鹿而已。

可小丑还没开口，甚至还没走到它身边，那头鹿就先说话了：“嗨，你好，外来人。”

小丑有些惊异，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可笑，一头鹿居然会说话，真是奇怪的地方。

“这是哪里？”

“里奈森林，你不知道吗？”

“我一定要知道吗？”

“好吧，我叫西莱特斯，你叫什么名字？”

“你觉得呢？”小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竟然意外地干了。

“我觉得你很帅气，可你分明是个孩子，为什么要穿这么正经的衣服？看你的领带，它好脏。”

小丑走近湖边，湖水赫然变成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他的面容。

西莱特斯说的没错，他还是个孩子，他不记得他多大了，但他看起来就像个大男孩。这么正经的燕尾服穿在他身上的确有些别扭。

还有他的领带，看着真令人不爽。

小丑回答：“我是小丑，我要回到马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