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回到怡红院，外间房里没有人，进到里间，见宝玉已经换好衣裳，因而问道：“三个姑娘那里有没有去辞行？”宝玉摇头道：“还没有，就等你回来一起去呢！省的耽误时辰.”又问：“云姑娘呢，还没来么？”话音未落，只听外院有嬉闹声，接着传来湘云的声音“来了！来了！”说曹操，曹操到！庄妍抿嘴与宝玉相视而笑。

只见湘云一并跟着三个姑娘来了：第一个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钗环裙袄，腰佩宝剑，皆是一样装束。正是迎，探，惜三姐妹。

宝玉笑道：“正说着你们，你们就来了！”见三位姑娘脸色潮红，气息微喘，又道：“妹妹们习武去了？定是给云妹妹欺负了。”探春点头笑道：“大清早儿的，云姐姐巴巴地跑来拉我们去场中演武，要以一敌三。当时我就纳闷了，平日里不是没比试过，也就堪堪能将我击败。怎生这次如此托大——想来是前一阵子闭关功力大进。果然好生了得，在我们三人围攻下不落下风。真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湘云面露得色，顾盼神飞。不料探春话锋一转道：“不过，听云姐姐说，她一招败于袭人之手。有这事没有？”边说边用目光打探庄妍。

庄妍哑然失笑，道：“一招败于我手？云姑娘夸大其词了。正经打起来，就是我想要赢，也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

探春用手指刮脸羞羞湘云，又道：“你也不要过谦了，府中谁人没听说过‘袭才人’的名！我听人说你也要随着宝哥哥去书院读书，是么？”

庄妍点头道：“去书院是真，读书是假。夫人让我到知武院历练历练，将来好作宝玉的先锋官，一路擒敌斩将去。”湘云笑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成了‘姽婳将军’！将来少不得要‘封疆裂土’，搏个‘封夫荫子’了！”众人皆笑。

探春对宝玉道：“宝哥哥要去上学，昨儿也不告知我们。我还以为宝哥哥舍不得家，情愿再等一年，要和我们一起去呢。读书是极好的事，这一去,可定是要‘蟾宫折桂’！”庄妍笑道“探姑娘想得倒好，宝少爷可是爱书的主？只希望他念书的时候想着书，不念的时候想着家，不一处胡闹就好。”湘云合十道：“但愿如此吧！阿弥陀佛！”

正唠叨着，院外传来一声笑，说：“宝玉，还不走么？一发下午再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众人迎出门，只见一个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的女子款款而来，一双丹凤三角眼笑意溶溶，两弯柳叶掉梢眉横入发鬓。正是王熙凤。

众人行礼毕，宝玉欣喜地道：“姐姐怎的来了？”王熙凤笑道：“老祖宗不放心，叫我来领你去。因我在那习了几年武，摸黑遮眼的熟。时候不早了，赶紧的话，还有时间四处逛逛——我可好久没去了，心里老念着哩！”

告辞迎，探，惜三姐妹，宝玉带着庄妍，湘云带着丫鬟翠缕，由王熙凤领着委蛇出了西角门。门口处停了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由四匹高大神骏的纯色白马拉着。周围簇拥着十多个武功精湛的汉子，周先生也在其中。五人上了马车，或坐或卧，享受着春风徐来的惬意。马车缓缓起动，由慢转快，沿着宽阔平坦的朱雀大街行驶着。这条街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平时比较冷清，而今日不同，错错落落由数十辆马车或停或行——都是送小公子，小小姐去书院读书的。

庄妍靠着马车内壁，大腿处枕着宝玉，偶尔往他嘴里塞颗蜜饯，微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飞驰而去的景色。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耳垂，灼热的阳光与滴滴答答的车轮光影替换地倒影在眼眸。溅起了她脑海里滴滴的记忆，记忆里的画面冰冷而生硬，仿佛定格在黑白胶片中一样，令她灵魂悸动了。她的皮肤微微颤栗，像一只小兽窥视着猎物。

“当日，是谁打了娘呢？”她想。

“袭人姐姐，你的脸好凶哦，还在生我的气么？这颗荔枝煎算是赔罪了！”湘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即唇边传来微凉，细腻，甜蜜的味道，下意识地咬住，庄妍抛开杂念，含糊不清地说：“我没生气，刚刚迷了眼——云姑娘怎么不去书院念书，像别的姐儿一样？”大晋对女子并不像前世一般苛求，如男子般允文允武。迎，探三姐妹要不是年纪还小，也要到书院读书。湘云到了岁数，理应也该报名的。

“叔父升了京官，先一步去了京城，等那边安稳了，我和婶婶再过去，也就在这一二个月里。”湘云闷闷不乐了，“以后很难再见到宝二哥和你了。”

“怎么会呢？等宝玉四年后历练，我们就去京城接你，一起去周游列国！”庄妍安慰道。

“真的？！”湘云欢喜得脸潮红了。

“当然是真的”庄妍说，“比糖醋鱼还‘蒸’！”正说着，马车忽地缓了下来，便往窗外看：原来到了天河大街。

天河大街以天上星河为名，取其宽敞绵长之意。大街笔直连接东西城门，可并行通行六辆马车。街边店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更有无数持扇仗剑之士，骑高头大马之人，各种不同样式的马车，前呼后拥，呼朋引伴，把偌大的街道塞个瓷实——一股脑往西城门拥去。

“这么多人都是去书院的？”庄妍看着人头攒动的街，讶然道。单单是眼前的人数，就不下千人吧。

白鹿洞书院坐落于戈阳城西面，西城门是必经之路。

“当今圣上以文取士，而白鹿洞书院正以文章见长！”一边的宝玉懒散地说。原来是考公务员呢，难怪这么热闹。庄妍明白了，又问：“你去书院，也是学做文章的？”在房里，《中庸》《大学》等大部头都堆出厚厚一层灰来，不是必要的话，宝玉碰都不去碰，难道改了性子？

宝玉摆手道：“罢！罢！我乃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学不来那些雅文；那些知经济学问的人，我也不愿同他们往来。我去学旁的。”

旁边的王熙凤笑道：“老爷就是儒学出身的，你这么说，回到家我告诉老爷，仔细你的皮。”宝玉顿时不依，往她怀里缠闹。

湘云见庄妍还是一头雾水，解释道：“书院虽然以儒学为主，还有很多旁的学问，如道家，法家，墨家之类的，每家都有高深莫测的学问，惊天动地的武学。宝哥哥既然不喜欢儒学，可以学学这些。”

庄妍不禁愕然，问道：“难道一进去就能学那些学问，武功？”若是如此，岂不是高手漫天飞了，自己说什么也要混进去。

湘云道：“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只是学学简单的知识架构，配合些吐纳心法。待到思维高深了，才可以选择符合自己理念的流派加入，这样练起武来不仅事半功倍，而且更容易突破瓶颈：顶阶武功不是靠苦练就能练到深处，讲究一个顿悟的。正所谓‘朝闻道，夕可死’是也！”

庄妍又问：“知武院又如何？”

湘云嘻嘻笑道：“那是江湖门派开宗立派的好地方，平民百姓习武的好去处。好处是天天可以打架，坏处就是很难学到顶阶武学。”

庄妍淡然道：“哦，这样啊!”她可没有破碎虚空的无聊念头，武学顶不顶阶无所谓，只要四年内能晋升六阶就心满意足了。

看来，自己有四年热血沸腾的日子过了，应该不难熬！庄妍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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