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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囊》残凤折翅之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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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弟,干!难得这么高兴,多喝一些。”“嗯,酒逢欢心千杯少,干!”“二弟,你也多喝点,每每见你饮酒,都是龇牙咧嘴。比喝毒药还要难过,酒真那么难喝吗?”“这都怪小弟命生的不好,没有口福。说来也是怪事,这酒在杯里看着和水哪有两样?怎么一进我的嘴,就变成了刀子。拉的口舌生疼。大哥和三弟难得这么欢畅,不能因为我扫了兴,好,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来,喝。”“这才对嘛!啧,啧,啧,真是好酒。”

在一个酒楼上,三名汉子正围桌畅饮。此时正是巳中时分,非餐饮之正刻,故顾客稀少。除了店伙计坐在一边待凭吩咐,旁无他人。

他们又满上酒,东首汉子伸筷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吞进肚里,开口道;“大哥,你说那讯息是否真实呢?”北首大汉正举杯yù饮,闻言将酒杯放在唇边抿了抿,放下杯子,说道:“道听途说,本来不足为信,但空穴来风,必定有因。人人都这么说,我看十有仈jiǔ假不了。”西首汉子端起了水杯,呷了一口,接口道:“张守宽、张守望兄弟仗着一路‘其利断金剑’横贯江湖,罕逢敌手。二人声名两三年间鹊起武林,确令人艳煞、羡煞,可膝下亲传都如此了得,为何张世坚一直落落默默,不行什么大作为呢?要不是儿子的张扬,真还不知道江湖上有他这么一号。”北首大汉道:“这张世坚也许是生xìng使然,恬淡好悠,不喜招摇,是以深藏若虚,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直到张守宽、张守望兄弟行走江湖,才真人露了相。两个儿子武艺是他一手造就,他们轰轰烈烈,声名响彻云霄,为天下人所景仰,隐隐然已问鼎武林至尊宝座。‘树高千尺,为根所授;河流万里,由泉之予,’张世坚本人武功虽然鲜有人见识过,但其子名声在外,究本溯源,知是他之功。‘虎徒无熊师’,可见他武功之高,登峰造极,无法想像。这点彰明较著,谁又看不出来?”

“他这次外出,偶染重疾,溘死他乡,”说到此处,突然闭口。诡秘的向四外瞅了瞅,轻轻对二人耳语了几句,又说道:“他临终之前,将锦囊交给了身边唯一的侍从——张平,让他转交二子。”西首汉子立即欢笑溢面,喜道:“听说张平就在附近,肉送到嘴边上来啦.!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寻去。经大哥这么一说,对锦囊我还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说着,身子霍地立起,举步yù行。东首汉子眼神中流露出了不以为然之sè,忙道:“且慢,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强将手下无弱兵,张世坚既然这等厉害,他的侍从自然也非同小可,以我们三人力量是否有把握把锦囊抢到手呢?再者,得锦囊的yù望不知已染红了多少人的眼睛,他们虎视眈眈,志在必得,我们卷入漩涡之中,就怕锦囊得不到,反贾其祸。”北首汉子心下不快,嗯了一声,道:“据闻张平只是张家一个仆人,武功平平。一个三岁孩童手里拿着一块足锭黄金,无大人陪佑,我们不去夺,还等什么?迟了,锦囊落到张氏兄弟手里,你再想夺又怎夺得来。二弟总是不爽快,做事瞻前顾后,偏有这么诸多虞虑。要想成大事,必当勇往直前,不该有些许顾忌,所谓富贵险中求,若不犯险怎得富贵?况且这事是险是夷还可两说,那些能人异士,武林高手自命清高,是不屑抢这锦囊的,我们“扬江三鬼”名气虽然不如何响亮,但要震慑一些无名鼠辈,还不成问题。得到锦囊,啊哈-------眼见这等好事,我们怎容错过?”

说着哈哈大笑一阵,又道:“二弟,你若害怕就由我和三弟前往,你静候佳音便了。”东首汉子经他一激,豪气充塞胸臆,踔厉风发,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兄弟共生死,同进退,我岂能不效片劳,凭空来享你们的胜利羹果。好,咱们现在就出发,众志成城,锦囊焉有不到手之理。”话一说完,三人俱开怀大笑。

一残凤折翅

一祸水

乌云蔽rì,yīn霾漫天,乾坤之中笼罩着一股杀气。湘西古道,曲径幽深,一棵参天白杨随风摇摆,树上两只乌鸦不时发出凄厉鸣叫。使人置身其间悚怖愈甚,此处虽是穷乡僻壤,但行客却不稀疏,饶是行人众多,也俱满面怔忪,惶惶而往。一时风声鸦唳,人人自危。

蓦然间,对面山谷发出一声哀号,那声音四处回旋飘荡,犹如鬼哭狼泣,众过客更是毛骨悚然,悸心重重,放足疾奔,只恨爹娘少生自己两条腿。

随着一阵马挂銮铃之声,一骑高头大马驰到一名行客面前。马上之人二十上下年纪,面如冠玉,一双眸子宛似两颗黑珍珠镶在眼眶之中,咄咄散发着矜伐之气,令人不敢迩向。他身着白衣,头缠白巾,银装素裹之中,颇显英俊非凡。他提缰勒马,对眼前行客道:“请问------”甫一张口,行客望了他一眼,便战战兢兢地说道:“这里鬼气森森的,不宜久留,还是快些离开为妙。”又支支吾吾,不知说了两句什么,急忙绕过马去,发足狂奔。

马上白衣人甚感惊奇,“我脸上有瘮人毛吗?他怎么见了鬼似的,吓成那副德xìng?”环望四周,再一想刚才过客模样,方明其理。淡然一笑,道:“这算什么?便是鬼门关、阎王殿,走上一趟,又有何惧?这么胆小真枉生为人。”回头望着那过客去处,一时之间,鄙夷、叹惜充溢面上。目光又在四周一扫,霎时,一脸焦灼将其他一扫而空。扬鞭打马,便yù前行。

这时,山谷中又传来一声悲吼,声音有如雷霆,虽然相隔极远,却清晰可闻,白衣人一惊,略一沉凝,驰马循声而去,山路嶙嶙崎岖,马一阵飞奔,倒也履险如夷,行出约莫里许,再往前方,荆藤载野,林木满路,草木掩映之中,更有涧水潺潺流动,乘马根本就无法通行。

又一声吼叫传来,白衣人心头更是一震。飞身而下,将马撇在一边,拔出配剑,开路徒步行去。越涧攀山,一阵疾行,远远听见前方有人语之声,暗道:“他是不是在那里呢?这次可不要失望才好。但愿老天保佑,让我快些见到他。”心念间,一阵飞跃,片刻奔上了一座大山。

站在山顶,鸟瞰而去。他居高临下,看的清清楚楚,在下面山谷中,站着三名汉子,他们或刀或枪,各持兵刃,俱是一样的黑巾裹头,身着青衣,相貌凶恶,只是一胖、一瘦、一矮各具特sè。在他们脚下,躺着一个中年人,看其服饰,依稀便是自己要找之人。

“张平,快点把锦囊交出来,要不然我立取你的狗命。”胖汉子一挥手中的钢刀,指住了中年人的咽喉,高声呼喝,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往复,悠悠传了过来。白衣人心弦一紧,同时也松了口气,暗道:“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他了,”他脚尖点地,飞身纵下,落了,却是这样的胆小,平常都是鬼吓人,可今天世事颠倒,人把鬼给吓了,看来他做鬼也只能做个胆小鬼。

“二弟,你还想不想得锦囊,这么胆小怎么成大事,快回来,别污了咱们一世威名。”瘦汉止住了脚步,转过脸来,身子仍在簌簌发抖。胖汉面上泰然自若,心中却也惶惶已极,若不是yù念波涛汹涌的怂恿与逼壮,他定然先二弟而走,既然利关重大,又怎肯轻易罢手。这一战虽然掩伏着自己前所未有甚至rì暮途穷的凶险,但也充满了诱惑。尽管自己三人身份与对手判若天渊,甚有悬殊,能够得胜不过万里之一,然便是这万里之一,就给他注入了无穷动力,为了这万里之一的希望,感觉拼一拼也值得。

矮汉在张守望剑招的攻击下,左躲右闪,也许是自卑心在做怪,明知自己不是对方敌手,必会落败,多作无谓争斗也是徒然,所以,钢钩虽然在手,却缚手缚脚,挥舞不出。胖汉以为他是受张守望剑法所束,钢钩不得施展。他对矮汉的武功甚是明晓,知他功夫得高人传授,钢钩招术自有独到之处,甚是了得,手下不知伤过多少高手,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眼见张守望剑上招术变变幻幻,很是瑰丽,可仔细推来,却也平淡无奇,对手只是用的平庸武功,便已将自己的兄弟打的不仅没有了还手之功,连招架之力都快没有了,真实功夫显露出来,那还了得。惊异归惊异,得锦囊的决心却丝毫不懈。叫住瘦汉之后,一甩钢鞭,纵身向张守望打去。

张守望耳听脑后生风,身形微侧,回手两剑,逼退胖汉,剑上招术连绵不绝,紧攻矮汉。

胖汉甫退又起,晃鞭向张守望连进数招。方才虽被张守望逼退,但感觉他招术并不如何jīng妙,自己明明可以抵挡,只是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其实,这是因为在江湖之上,自己籍籍无名,而对方声名显赫,与其相持,有小巫对大巫,相形见绌之感,自愧弗如之下,不自禁萌了躬让之意,这尚在其次,主要的是对手的武功可谓炉火纯青,已臻化境,举手投足,说不得便可开山裂石、震江滔浪。自己区区肉身怎堪他一击?懵懵中悚悚万端,下意识的谋求退怯,不思相抗。可他骁勇彪悍,不同于因内心的畏惧致使行动趑趄畏缩的矮汉,他为偿私yù,可以忘乎所以,一往无前,刚才的退避是内心潜在意识搞的鬼,实非出于本心意愿。这懵然的退缩更激发了他舍命相拼的决心。他全取攻势,一鞭甫落一鞭又起,招招成风,带的张守望的衣带呼呼飘动。嘴也不肯闲着,不住的啊啊大叫,这也给他助长了不少声势。

张守望虽然腹背受敌,却也应付自如。他身子纵转腾挪,灵似狸猫,胖汉钢鞭不仅打他不着,几次还险险问候在矮汉身上。手里长剑变成了一只银光灿灿的凤凰,纵横飞舞,对二汉如胶似漆,紧紧跟随。虽然心中迫不及待的想立马解决战斗,手足匆忙,可眼睛却好整以暇,颇有闲情逸致的不断瞥向张平。

矮汉有了胖汉的相助,士气为之一盛,但心中仍恐惧肆溢,钢钩虽有了反击之相,但夹手夹脚,仍是不应心意。激战中,张守望一剑劈来,他举钩上撩,却不知为何,钢钩有偏,未能挡住敌剑。慌乱中,双足疾挪,避开了来剑。前招虽然避过,但仍未逃脱敌剑的笼罩,只要张守望手腕一翻,剑光斜送,他再也难逃噩运。矮汉在江湖摸爬滚打了十数年,阅历何等丰富,其中过节儿,他又岂有不知,霎时间,登感落rì已去,万念俱灰。

谁知张守望手腕一抖,挪步收剑,重新刺来。皇皇之中,矮汉不由一怔,他自问武功虽然不行,但见识高超的很,一般不容易走了眼。按理说自己此次再无幸理,可他为何收了剑呢?虽然同时自己同伴的钢鞭正向他击来,但他可向前一跳,顺势将自己刺死,也解了鞭击之危,又何必躲闪呢?是他心慈手软,不忍下手?他怒目喷火,睚眦yù裂,似是对己方三人恨之极矣,又怎有不忍伤贼之理?是他胜算在握,故意在玩猫捉老鼠,看样子不像;是他过于激愤而一时失手?可他是高手中的高手,又怎会有这个失误?又难道他是能力所限,只能任由自己在剑下逃生?若这样,其名与实质却是天差地远,简直不可同rì而语,他真的是欺世盗名吗?此即他无暇多想,诸念在心中电光石火,一闪而过。可突然之间,他也锐气大增,跃足避开张守望的攻击,钢钩倏地出手,向张守望逼去。这一来,钢钩收发尽意,挥洒自如,仓惶之心也已宁静。

瘦汉似看出了便宜,疾步奔来,也加入了战团。

三人一刀、一鞭、一钩将张守望裹在中间。矮汉的振作本已使他的作战不再那么轻松,瘦汉这再一介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张守望身手虽然不凡,可刚将一人缠住,另外两人立即从侧面攻来,不得不分手招架。在三人连环攻击下,他左支右绌,险象环生。那矫健灵活的狸猫容姿已付诸而去,被一步三摇的醉八仙步伐取而代之;剑上的凤凰身影似是经风吹雨打,沦落为落塘草鸡,不再那么奇幻;眼睛瞥张平的空闲也已被杀气腾腾的刀来鞭往所夺去,全神贯注应对危机。三名汉子的招数在他眼中不过是拙手笨脚的花架子功夫,不值一哂,可就在对方这不堪一睹的功夫下,他竟忙手忙脚的穷于应付。他并不感到奇怪,这种现象对于他来说是见怪不怪的了。他每一剑出,都以为能制敌于死地,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手上总是和他意见相悖。

张守望一个不小心,被瘦汉一刀砍乱了发髻。“扬江三鬼”jīng神更振,胖汉与瘦汉鞭刀同发,齐奔对手双肋,张守望身子向后一退,矮汉钢钩索腰奔来。张守望长剑倒竖相格,矮汉突走险招,钢钩向向胸前一带,和身扑上,这一招又快又狠。危急之中,张守望斜跨三步,躲开了对手之击,身子晃了三晃,差一点跌在地上。他看的明白,幸好自己见机甚快,若躲缓片刻,前胸必会被敌人钢钩护手刃口所伤,自己xìng命顺便也就交待了。虽知在虎口中拣回了一条xìng命,悬悬没进了yīn曹地府,可他心不惊肉不跳,好似吃了一颗定神丸。

胖汉晃了晃手中钢鞭,道:“姓张的,你不行了,快乖乖地弃械投降,叫张平交出锦囊,我们可饶你不死。”

张守望昂然而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心道:“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睁着你那两只狗眼也不看清楚些,你爷爷又岂是屈服于人的人。?”虽然身处险境,肉快到了砧板上,但心安若磐石,丝毫不惧,他不是英勇豪迈,视死如归,而是胆气豪壮,无视危险。害怕在他心目中是一个很陌生的词,因为打出娘胎以来,从来就不知害怕是什么滋味。不懂得害怕又怎尝受的到危险的意味。

瘦汉叹息一声,在一旁道:“大哥,江湖上的传言我看不见得全可信的过,他武功不过如此,比我们带强不强,可名气却不知比我们要大上多少倍,真不明白是怎么混出来的?要不是今天见识见识,万万想不到传言有时竟能作到这样浮夸虚假。锦囊之说恐怕也是风言风语,不见得有多靠谱,即便是有,我们得了只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招来一身麻烦。我们还是走吧,锦囊谁爱得谁得”。

胖汉眄了他一眼,道:“嗳,武林中言之凿凿,又怎会尽是虚言,他武功高强错不了,锦囊其事也不会有假。他一定是得了什么病,功力大失,剑术施展有了大碍,所以我们兄弟才能轻易得胜,要不然我们还不见得是他的对手,这分明是老天眷顾,有意把锦囊送给咱们。”

听他这么一说,瘦汉也突发奇想:“是不是近来我们武功大进而尚不自知?对,大有可能。张守望在江湖中响当当的脚sè,不知令武林中多少人闻风起敬,谅来武功绝不同凡响。是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功力大涨,再加上大哥那一番道理,他在某种情由下,功力大跌,二因相汇,才换来了今rì轻费吹灰之力的大获全胜。反正锦囊已唾手可得,是实是虚还是看一看比较好,人们都说的那么肯定,确实也不像假的。”他虽然志在得胜,但胜利来的太过容易,大愈逆料,不经意下浮想连连,迷了头脑。

矮汉说道:“还是大哥思虑周详,料事如神。”话锋一变,又道:“姓张的既然不知好歹,我们也无需有好生之-------”话未及说完,晃身前冲。

瘦汉猛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要享渔人之利。”说着,抡刀奔出。

矮汉的一步还没冲完全,急忙又收回了脚步,与余人同时扭头而望。只见张平身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人。那人黑巾罩面,一身青衣,正撕开张平衣襟,不停搜索。他们与张平相距不过两三丈之远,那人竟神不知,鬼不觉,犹似鬼魅,倏忽而至,几人都是江湖中人,耳目何等聪明,便是飞蠓在丈前飞过,都能辨其形,鸢隼在高空掠过,都能闻其声。一个大活人,竟然悄无声息,杳若无形,瞒过了四人八只眼目,诸对灵耳,真咄咄堪称怪事。

自己一番奔忙劳苦,若为人作了嫁,岂不冤枉?胖矮二汉顾不得惊诧,不再理会张守望,也提兵刃向那人奔去。张守望恐失却什么重要东西,也挂念张平安危。更是汲汲皇皇,纵身冲去。四人瞬间前还势如水火,打得沸反盈天,可蒙面人的出现,却使他们同仇敌忾,互不再争。

瘦汉当先赶到,也不叙话,长臂一扬,刀烁金光,势若闪电,向蒙面人斫去。蒙面人正伛身探臂在张平身上摸索,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知有人侵近,待听得头顶风声飒起,身形一偏,左足陡地蹬出。瘦汉单刀落空,左腿却被人踹中,一个筋斗,翻倒在地,刀招兀自未收,狠狠地砍在了地上,刀身嵌入土中,只留刀背在外面依旧闪着灼灼光芒。

刹那间,矮胖二汉也如狼似虎,扑趋而至。蒙面人电目一扫,单足点地,腾身而起,有如一只大鸟一般飞掠而去。二汉注目观之,见他手里似是拿着一件物事。自己辛辛苦苦,将要到嘴的东西又怎能拱手与人?当即奋勇追出。看着蒙面人两面靠万丈高壁,一边临无底深渊,逃到了一个去路在天的腰崖之下。那里只一条嶙峋小路通往这边山谷,别无外出之路,二人追击中已将此路堵死,他若想逃脱,除非插翅飞上天去。二汉心系锦囊,甚恐为蒙面人所得,眼观身遭形势,他们喜兴不已,均为蒙面人因得意忘形而择路不当,使自己身陷绝境而高兴。至于自己是否是其敌手,早已茫然不顾,对张守望在后,瘦汉落单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也弃之不管,心中只一个意念,那就是杀死蒙面人,夺得锦囊。

就在他们因觉己方已稳cāo胜券,锦囊万无一失而轻缓脚力之时,蒙面人竟游壁而上。二汉并不怪诧,料想他用的是壁虎游墙术之类的功夫,知此种功夫极耗内力,即使有二十年上乘功力,要爬上五六丈也甚为艰难,而且还要大费时刻。蒙面人功力再深,造次之间,又能爬上多高?就算时间充裕,让他爬上个十数丈,终是逃不了生,待功力耗尽还是得掉下来。自生自灭,摔成肉饼,那倒是好戏一场,只是自己没那么大耐心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他们虽不惊慌,却也催步疾趁,打算他未及临高之时,自己赶到,剁成肉泥,省的让他无所谓的再多等那么一会。可等他们临近之时,才看清,原来在悬崖顶上,有一根绳索垂束下来。蒙面人攀援而上,也不知是故意气逗二人还是气力使然,上行款慢,待得他们到崖边时,他只上升了三丈之高。那绳索在他攀附之后,却是寸寸皆断,显然他是催用内力,有意使之。

胖矮二汉眼睁睁看着这个窃己功裹之人在视线中徐徐逃去,却无计可施,怒极暴跳,身上所携暗器倾囊而出,奋力扬掷。叵耐功力有限,蒙面人又已升高,除了山壁被暗器投中而吃痛,连连发出铮铮之声供他们出气之外,别无宣怒之实。

张守望拔足也追出几步,只听得身后一声呻吟,回过头来,见张平双目正凝望着他,面sè凄楚,口唇大张,似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来。张守望一看他那惨然面容,不由痛怛于心,两行眼泪顺颊流了下来。他可谓是自己家的老家人,一向任劳任怨,对自己家忠心耿耿。他一脸尸气,自是命在顷刻。他落此结果,全因自己家所累,他虽然年纪已自不轻,但也未逾盛年,若不是此事牵连,又怎会遭此天妒?

他急足奔了回来,弯腰看着张平,口鼻一阵酸涩,滴滴热泪落到张平的脸上,嘴唇翕动,想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张平望着张守望,脸上渐渐溢出了笑容,一阵气喘过后,又张了张嘴,舌头奋力挑动,想说些话语,可只轻轻“呀”“呀”了两声,气息一沮,昏了过去。张守望一声大叫,眼泪滂然而下。望着这个昔rì为自己家为牛为马、终rì碌碌不堪、却又常常忙里紧闲、陪自己谈天趣心、而近rì来又不知受了几庶苦难、终为自己家鞠躬尽瘁的家佣,心中的感激、怜悯、哀痛不足以用语言来形容。

张守望伏在张平身上,痛哭了一顿,举起头来,只觉天地茫茫,漆黑一片。茫然无主间,将张平横抱了起来。走了两步,“嗵”,一件物事掉在了地上,他木然不觉,依旧抱着张平,挪步前行。他方寸已乱,什么锦囊失去?什么为张平报仇?已然漫之身外。他如失了魂一般,只是抱着张平行走。也许这时他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瘦汉中了蒙面人一脚,这一脚吃的他好不疼痛,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无论如何手脚也不听自己左右。张守望回到张平身边,他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害怕,急的是自己受了伤,行动不得zì yóu,怕的是张守望会找自己算账。看着张守望心里有无穷的恐慌,有意目光旁挪,不再看他,但说也奇怪,双目犹如中了魔一般,不任zì yóu,对其仍寸光不离,皇皇之中,生出妙智,他身子蜷起,腿臂合抱,涌身滚进了一片草丛之中,虽然那草高不盈尺,不足以隐身,但双目一下子离开了张守望,惶乱的心却也宁定了些。可不知怎的,眼神还没得一刻的休息,便又向张守望投去,方淡轻的恐惧又浓重上来。待见他神情呆滞,魂魄好像被人偷去了一般,便也不觉如何害怕了。从张守望怀中的张平身上掉下了一件物事,他也看在了眼里,好奇心起,总想上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可内心有一个无形力量在拦阻着他,不能自制。

等张守望走远,他才爬了出来。拿过那样物事,见是一个包裹,将包裹打开,里面仍是一层包裹,再打开,里面依旧是包裹。“里面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否则他收藏不会如此慎重,会是什么呢?”心疑中,又打拆下去。直拆了十一层包裹。拆完最后一层,见里面是一个什锦小盒儿。他满脸迷惑的打开小盒,一下子便惊呆了,里面花里胡哨,有一样东西,他将那东西拿出,在眼前一看,大是兴奋,立即骨鲠在喉,不由得一声大叫:“大哥,三弟,锦囊在这里,我得到了。”他远远听见了两个同伴的詈骂之声,料想他们没有追上蒙面人,现在锦囊已到手,蒙面人是否得捕已无关紧要,于是开口相唤,话一出口,才知鲁莽。周围不只自己弟兄三人,恐怕也不仅仅是加上张守望和张平,说不定还暗伏别人。若被他人得知锦囊到了自己手中,前来夺取,那自己这锦囊之主必然难以长久。可话一出口,后悔已迟。

尽管蒙面人已逃的无影无踪,胖矮二汉却仍在破口大骂。他们把自己将张平打成烂泥、已毫无反抗之力、锦囊本已是囊中之物、却未能掌握时机去搜他身的懊憹和对锦囊在自己不畏艰险、汲汲争取之下、眼见已然得手、却终于功亏一篑的嗒丧全部融为对蒙面人的恨毒。虽不知蒙面人是何许人也,却也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狗血喷头。心中愤懑虽极力宣泄,但他们却无半点痛快意味。可一听得瘦汉之呼,犹如天上掉下来一个金元宝,立即神清气爽,心意极尽喜乐。他们一同住口,齐向瘦汉忭跃而来。

瘦汉的一声呼唤,也惊醒了张守望。张守望头脑一震,回转了身来。

瘦汉待胖矮二汉奔近,一晃手里的锦囊,道:“锦囊在这里。”胖矮二汉齐声大笑,笑声充满了兴奋与餍足,声冲霄汉,直遏行云。胖汉一阵痛笑过后,低声道:“此事切莫张扬,若传扬出去,为外人得知,不仅锦囊难保,恐怕我们还会有杀身之祸。”矮汉道:“那还用说,只怕有人不守口如瓶。”说着伸手指了指张守望。胖汉撇嘴一声狞笑,虽只一声,却充斥着杀机。矮汉会意,道:“对,杀人灭口,免留后患。”胖矮二汉相视一笑,提兵刃便向张守望冲来。刚才的一番打斗,使他们对张守望此即的能耐已了如指掌,知合自己二人之力,杀他绝不成问题。

张守望对他们的话也听到了一鳞半爪,已猜到了他们的动机,也知以自己一人之力对付不了他们中的二人。若孤身逸去,他们势难追上,但那个心他连动都不动。得闻锦囊是父亲留下的遗物,而且关联甚大,只算计自己不能让它失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还有张平被摧残成这样,这个仇无论如何也得报。至于自己不走,也不见得有何补益,既保不住锦囊不失,也诛戮不了仇人,还大有可能把命搭上,这一点他连想也不想。反而觉得他们主动来找自己正好,要不自己也得被动的去追杀他们。

他又看了一眼张平,见他形相扭曲,眼睛闭的紧紧的,呼吸一点也没有了。这是与生以来看到的令他最为沉痛的景象。刚释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几次想将他放下,都难以割舍,倒像他在自己怀里就有转机活过来,可一放下,便永永远远的死去了。直到敌人临近,才忍痛把他放下。他强烈克制心中情yù,准备以逸待劳,静迎二汉出击,可这一上感情,,一颗悲恻的心总波澜起伏,无法宁静,甚至浇火愈旺,神智又有些恍惚起来。

胖汉逼近张守望,朗声说道:“张二侠,不是我们兄弟心狠手辣,非要赶尽杀绝,实是留得你xìng命对我们威胁太大,不过请放心,一定给你个痛快,不受零罪。”他说话的功夫,矮汉尾随而至,二人双刃齐出,奔向张守望。张守望身形电转,还剑递出。

张守望悕轸缠身,使得头脑略有迷蒙,出招有些剑不达意,往往招出无义,有时一剑刺出,毫无伤敌实质,连自己都不知意所何为,这一来,使骈力武功本在他之上的胖矮二汉更占上风。胖矮二汉招招狠毒,剜心、索目、割喉、撩yīn,无不极具辣手之能事。可张守望终赋盛名,抗敌虽力有不逮,又心神不属,但剑上仍富于变化,尤其在危难时刻,竟怪招横生。胖矮二汉一时要让他授首,却也难能。

太阳使尽浑身解数,冲破了种种阻力,总算探出了头来。一睁眼,便看见在一座大山的角落里,一只野犬正飞似地追赶着一只兔子,二兽的距离在它视线中慢慢拉近。那兔子受了惊,没命价的奔跑,怎奈气力不济,终被犬一捕而获。兔子拼命挣扎,太阳知道这不过是它垂死前的一次放情运动罢了,因为它以后再也没有舒展筋骨的机会了。这种场面它见的多了,早已总结出弱肉强食,优胜劣败这条千古不易的真理。上天就是这样的不公平,他任由弱者受强者欺凌而坐视不理,可他又是公平的,只要有付出,便会有回报,尽管那回报有时得不偿失,会给人带来失望与遗憾,然而,“卧薪尝胆,三千越甲竟破吴”;“破釜沉舟,万里秦川终归楚”也无数次演绎着华夏历史。生存成事的与否主要取决于你的意志是否坚强,你的求取是否正分,太阳也许就深知其理,所以才坚强不屈,踔踔相争,终于得脱云封雾索,重现苍空。那只野狗经过不懈的努力,,追上了兔子,满足了私yù,它嘴里的兔子奋力挣搏下的再生之望却成了痴心妄想。永不得实现。与它们同属一片蓝天下的张守望与胖矮二汉也正为谁兔谁狗而搏拼。

当然,太阳也看到了张守望在胖矮二汉的攻击下,那时跌时撞,时趔时趄的身影。它借着萧萧风声,为张守望发出阵阵哀悼声,似已确定,他已是困兽犹斗,挣扎已自无谓。它眺观万世,争兔逐鹿之景司空见惯,因为通常这种情况,张守望只有兔死狗口别无选择。它看着张守望从呀呀学语,慢慢长大,自也感情深种,便在自己眼皮底下,这朵吐蕾初放的花朵,未及盛艳就将凋残,又岂有不伤心之理。它那哀悼声越来越浓,突然带动川鸣山啸,呼飏百里,犹如楚歌四起,哀婉逼人。又有笛胡并喧,大奏哀乐,争着抢着为张守望送终。

尽管张守望已狼狈不堪,但求生的本能使他进攻退守,仍尽巧妙。猎猎狂风拍打着山谷,又从两侧传来了隆隆巨声,使人振聋发聩,张守望却冲耳不闻,他心中除了悲伤已别无所物,拒敌的意识只在手上极力发挥。他武功本就不及二人联手,这气质再一不佳,时间不长,趋避便已变的怠滞,迷迷糊糊中,左肩被矮汉钢钩带中,疼痛彻骨。二汉欢呼中,两件兵刃又乘胜击来。

张守望肩上挂彩牵动头脑一凉,一下子爽明了许多,同时对二汉的仇恨溢涌心头:“是他们,害了张平xìng命,是他们抢去了锦囊。”心中狂气勃发,不理敌刃袭身,长剑狂风般向二汉扫去,这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打法。他内心已自癫狂,本来一颗容不得惊恐的心变得更是无所畏惧,一意夺取敌人xìng命,别的毫不顾及。矮胖二汉却觉自己xìng命何其珍贵,又怎堪和他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急忙撤刃躲避。这一来张守望立即反客为主,与敌形势相易。所谓“一夫拼命,三夫莫挡”。他声势夺人,使二汉神为之惧。开始二汉躲避之余,还寻隙进击一下,可到后来,一味的左躲右闪,失去了进取之心。张守望发了疯一般,长剑乱舞,逼的二汉连连后退。

风势似被张守望声势所慑,倏地微了下来。一抹轻云在太阳身前划过,太阳立即展开了颜sè。瑟瑟细风好像在传递着它的感叹:“临危无恐方能弭险,忘死拼斗才会复生。”

此时的胖矮二汉却惊了容sè,自己三人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敌仇杀寇,不是一鼓作气将对方置于死地,便是眼见不敌,溜之大吉,哪曾临过这种阵势,对方武功明明输于自己二人,可在他这肆无忌惮的疯攻猛打之下,自己却一筹莫展,只有畏缩退避的份。暗自衡量,舍身战之,心有所悸,就此弃之,犹有不舍,踟蹰左右,实是难以定夺。二心如一,相差却也无几。耳听身后有人喊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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