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启运说到这原本以为周尘会出言安慰几句，那么他也可以自然而然的提出他的请求，哪知道周尘比他料想的更沉得住气，只是在一旁认真的听他道明情况，没有任何插话的意思。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将当初的一个小小的零件加工作坊发展为江城颇具影响的长宏机械厂，他也从开始的小老板摇身一变为民营企业家，廖启运什么人没见过，就凭周尘的这份沉着就值得他廖启运高看一眼。

足足过了两分钟，周尘依旧没有发表看法的意思，廖启运却开始憋不住了，又道：“这次登门主要是想让周总工帮忙看看我们厂的这份原始设计图，不求他能重新设计，只希望他能帮着将这份图给改改，能让我们尽快将这台机器给生产出来就够了。”廖启运一脸希冀的望着周尘，又补充了一句，“周尘，只要你能让你爸看看这份图纸，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周尘意味深长的看了廖启运一眼，指着一旁的图纸筒道：“能让我先看看图纸吗？”

“行！”廖启运倒也干脆，不过心里对周尘的印象立马降临一个层次，自己厂里的高级工程师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你一小屁孩还能看出朵花来不成？自己好言好语半天还都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你周尘又算那根葱，那头蒜！

当然这些话廖启运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表面上依旧笑容满面的看着周尘拿着图纸“装模作样”。

周尘看了一下午辅助机械兽的图纸，此刻拿起这张A2的图纸周尘突然之间有种一目了然的感觉，而且第一眼看过去周尘就知道这张图纸并不是制鞋机的完整结构图，不过关于这一点周尘还是可以理解的。

周尘拿着图纸酝酿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刻钟之后周尘才又小心翼翼的收好图纸。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没？”廖启运好奇的问道。

“呵呵，廖厂长，这张图纸恐怕我爸改不了，我看您还是请回吧！”收好图纸周尘直接起身，一副送客的架势。

廖启运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初周水华也是在看完图纸之后直接拒绝，而现在周尘的表现几乎与那时一模一样。

“什么问题都是可以谈的嘛，你看是不是！”说着廖启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周尘呐，初次拜访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厂里实在是遇到大难题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廖启运接近哀求的语气，周尘不免有些心软，暗道自己的心境修炼的还是不到家，耐人寻味的说了一句：“廖厂长你不把问题讲清楚别人很难帮你的。”

“我…我…”本来廖启运还想反驳几句，对上周尘诚挚的目光却发现那些说辞又有些说不出口。

但廖启运到底混了这么多年的商场，在局面就要僵住的时候赶紧提议道：“呀，都这个点了，要不我们出去找家馆子边吃边谈？”

周尘这次倒没有推辞，毕竟就算廖启运不来他也准备下楼解决晚饭问题。依廖启运的想法是开车找家上档次的饭店，这倒不是他想炫耀什么，而是出来谈生意的习惯。不过周尘就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将廖启运带到了楼下的拉面馆。

在等拉面的时候，廖启运还是率先沉不住，开口问道：“周尘，你就和我说句实话吧，那张图纸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你和周工看完之后都…”

“如果我没看错，这份设计图不是你们自主研发设计的吧！”周尘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

“这…这可不敢胡说！”廖启运这回是真坐不住了。

“廖厂长你不说实话的话，我觉得我们也没谈下去的必要了！”周尘步步紧跟道。

拉面馆的客人不是太多，没一会儿周尘点的两碗拉面就送上来了，可廖启运却是一口都吃不下。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廖启运犹豫了半天道。

“第三角投影法！”周尘一边大口吃着拉面一边含混的说了一句。

廖启运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副恍然的表情，“我怎么忽略了这个呀！”

三维的机械构造想要在二维的平面上完整的表达出来是离不开投影法的帮助的，将一个实体机械放入空心六面体中从不同方位观察会得到六个不同的投影面，建立空间坐标系，

凡将物体置于第一象限，以视点，物体，投影面关系而投影视图的画法即称为第一角投影法；而将物体置于第三象限的画法则为第三象限投影法，第三象限投影法也是欧美国家的通用画法。

廖启运带来的图纸就是用第三象限投影法画的，而国内的通用画法却是前者。

“可光凭这一点也很难下结论这份设计图不是出自国内工程师之手吧？”廖启运再次问道。

“确实光凭这还不能下结论，”周尘往碗里加了点醋，接着说，“投影法只不过引起了我的疑心，但那份图纸上的jīng度要求初步证实了我的猜想，我爸经常在家抱怨国内厂家加工的通用件不合格，jīng度差，他们厂每年都会花大量的资金到国外采购高jīng度的零件，而你的图纸上的jīng度要求明显高出国内厂家的加工能力！”

“我想这也是导致你们后期安装调试问题不断的直接原因吧！”周尘一语道出了问题的关键。

廖启运此时已经彻底说不出一句话了，可更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前面的判断如果还不够的话，那么看了这套制鞋机的气动核心就让我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了，因为这个部分的设计图完全就是从成品机上照搬下来的，根本没有考虑到与其他部件的兼容问题，这是一名有经验的机械工程师绝对不会犯的错！”

说完这些之后，周尘碗里的面也见底了，抽了张餐巾纸擦去嘴角的油渍就准备结账走人了。

“哎呀，果然虎父无犬子啊！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廖启运一拍桌子，大声喊了一句。

“当这明人不说暗话，中国的工业起步太晚，和欧美的发达国家更本就不在一个层次，我也不想抄袭山寨，我也想自主研发，我也想和国外那些厂子一争高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抄袭都抄袭不了！可技术，人才，资金上哪去找，同行恶xìng竞争怎么办，东西越做越差，价钱越卖越贱，我有什么办法！”

说道这廖启运眼神有些黯然，当初投身机械这一行何尝不是意气风发，壮志雄心，可这些年辛辛苦苦走过来，长宏机械也一点点壮大，但行业却越走越窄，对于国内的厂子来说，想赚钱，搞山寨，来钱快，搞山寨恨不能都成为一条定律了。

对于这些现实情况，周尘还是了解一二的，中国是个制造大国，却从来不是制造强国，作为一个中国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我爸是不会改这份图纸的，不过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试着重新设计一下！我也是学机械的。”看着有些颓然廖启运，周尘还是想帮他一把。

“好，好，反正这份图纸不是原件，你就放心大胆的改，不管改的怎么样，只要对我们有帮助，长宏机械都会按劳付酬的！”廖启运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看到出来和改的出来完全是两码事，虽然吃惊周尘分析能力，但真到了实际cāo作中，廖启运并不看好。

但他之所以愿意将图纸留下，除了是因为刚刚周尘的那一番话，还有就是对周尘能从周水华那里得到一点指导抱有一丝希望。

和廖启运作别后，周尘拿着图纸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漫步街边。刚刚在拉面馆里廖启运说的一番话让他心情有些沉重，虽然从小对机械就有浓厚的兴趣，可他却很少考虑到机械行业的前景问题。兴趣理想固然重要，但现实也终将需要面对。

不过想起自己的心脏，和脑海里的数据库，模拟空间周尘又充满信心，这些常人无法企及的存在给他的未来带来了无限可能。

周尘的步子停在了一家古sè古香的铺子门口，因为他看到了招牌上的三个大字：福瑞祥。

“哦，这就是刘二说的哪家金玉店了吧。”周尘直接走了进去。

四五十平的店铺在这条街上不算大，但这家小店的装修却独具特sè，颇具古风。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各sè金银首饰，其中还有一小片区域摆放着各种玉器，小到耳环扇坠，大到玉佛摆件，在shè灯的映衬下光晕流转，光怪陆离。

看店子的是一名双十少女，一条马尾随意的束在脑后，五根葱段般的手指攥着一把刻刀，柔和的面容此时正聚jīng会神的对着眼前一件已经初具形态的玉石挂件。

周尘进来直奔玉石柜台，而少女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挂件。

隔着一层玻璃，周尘开始细细打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