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洪家寨外，通往寒山的小路上，四条人影正迎着月光急急地赶路。

“夏夏，叫你不要跟来，你为什么不听呢？你知道寒山有多危险么？”吴行埋怨着道。

夏夏道：“你们都敢去，为什么我不敢？走快点，牧野大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走得那么匆忙，真是的，叫都叫不住……”

洪大壮道：“放心吧，牧野这个人做事，越是危险，他就会越冷静。只要还有考虑的时间，我想他就不会明知不行还贸然上山。”

洪小五问：“喂，还是赶快想想我们要怎么上山吧。否则到了山下也是无能为力。听族长说，寒山上的蛇虫连雄黄都不怕……”

洪大壮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吧，我已经有办法了。”

夏夏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啊？”

洪大壮道：“我们踩高跷上山。”

“高跷？！”几个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每年新年，洪家寨都会隆chóng qìng祝，其中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踩高跷表演节目。因为那使他们看起来比大人们还高出一截。洪大壮等人从四五岁玩到现在，早已技术娴熟，只要不是太过陡峭的山壁，上山根本不成问题。

洪小五想了想，点点头道：“哦，这个我们在行。”

吴行道：“踩高跷上寒山，亏你想得出来。只是寒山虽然不是很陡峭，也没有树生长，但是雾那么大，什么也看不清楚，草又深，很容易被绊倒。”

洪大壮叹口气，慢慢地道：“无论什么样的方法，都是要冒风险的。”

几人都沉默了。他们加快脚步，往寒山的方向赶去。

当他们到达寒山脚下的时候，早已没有了牧野的影子。

“牧野大哥……牧野大哥……你在哪里？洪大壮想到上山的办法了，你等等我们……”夏夏大声叫唤着，群山空空，没有应答。

她对洪大壮道：“洪大壮，你不是说牧野大哥不会上山的么？”

洪大壮四周看了一下，皎洁的月光下，只见不远处的路旁散落着许多树木的枝叶，痕迹很是新鲜，明显是刚被砍下不久。

“看来牧野也想到这个办法了……”洪大壮道。

夏夏也看到了，她急急地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做高跷啊。”

洪大壮从腰间拿出一把雪亮的小斧，寻着几棵笔直而坚实的小树，砍倒之后，只在一人多高的地方留下一个脚能够踩得住的分叉，剔除其他枝桠，很快，四双简易的高跷就做成了。

这时候洪小五已经找来了几根结实的树藤，几人把高跷绑在腿上，每人提着一根长长的棍子，吴行走前，洪小五殿后，小心翼翼地朝寒山进发。

※※※※※

牧野踩着高跷，提着长棍，谨慎地向前迈着步子。各种尸体腐烂的臭味，伴着野草颓败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他像盲人一样用长棍在前面试探着。匕首斜挂腰间，触手可及。他紧盯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前方，仔细分辨着四周各种声音，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般，随时准备对未知的危险做出反应。

他走得很慢。

为了防止有毒虫顺着高跷往上爬，他不得不时常停下来进行清理。若是在平时，踩高跷者必须时刻保持着运动状态，否则很难立稳。而这时候牧野手中的长棍就充分了发挥着它的巨大作用，它稳稳地撑在地上，为牧野保持平衡。牧野一手撑着棍子，另外一只手握着长剑，使劲敲打高跷的下半部分。这样，即使有毒虫爬上来也会被震落。

然后，他继续上路。

有时，他能感觉到高跷下面踩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他甚至能听到尖锐的嘶叫，然后有剧烈的撞击从下面传来。若不是手中的长棍，牧野不知道跌倒多少次了。

跌倒下去，不可避免地会成为蛇虫的美餐。他甚至想象到了自己身上爬满毒蛇与蛆虫的情景。

但是他依然坚定地向上走着，沉稳而且冷静。

半个时辰以后，他感觉高跷下面踩到的石头多了起来，杂草也稀疏了很多，耳朵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似乎很少听到了。就快到山顶了，他想。

很快，雾气渐渐淡了，眼前也逐渐开朗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面前乱石横斜，月光弥漫在若梦似幻的雾里。岩石被年长月久的腐蚀，上面沟壑分明，有的足有人深。诡异奇谲的怪石缝隙里，野草虚弱的生长。云影天光，映照着一片朦胧的荒凉。

诡异的是，眼前鲜有生物活动的痕迹。偶尔看到几条小蛇，都是无毒的那种，他一眼就看得出来。鼻尖闻到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牧野深吸一口气，将高跷解了下来。高跷上，各种齿印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如果这是人的腿，怕是早被撕成碎片了。

牧野一阵后怕。但是他没有丝毫的停顿，迅速拿起母亲的长剑，踏上千疮百孔的怪石前行。锋利的岩石很快磨破了他的鞋，但他毫不觉察。

前行数十步，幽香愈加浓郁，面前出现了一个空地，十几株晶莹透明的梦幻般的小草零散地分布在空地里。

牧野心跳猛然加速。娘，我终于找到寒山灵果了。

眼前的草就像幽兰一般娇弱，狭长透明的叶上挂着珍珠一般的露水。它们有的开着透明的花，有的已经谢了，花茎上挂着微红的果实。那果实洁净无瑕，四周往往有着一圈似有似无的光晕。

“那灵果长在寒山顶端，五十年一熟，草叶如兰，狭长而透明。成熟的果实呈鲜红sè，不熟的含有剧毒，不能服用……”

牧野的想起族长的话，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被黑熊追逐的时候没有，上寒山的时候也没有。他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眼睛急切地四下搜索着。

没有。牧野按捺住自己急躁的心，又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每一个石缝，每一棵小草都不放过。

还是没有。仅有的几个灵果都只是微微泛红。按照族长的说法，不成熟的果实是含有剧毒的。

牧野压住急剧跳动的心，越过空地，继续前行。

神龙啊，请保佑我找到成熟的灵果，我将终身膜拜你，信仰你，将身体和灵魂都献给你！我不能失去我的母亲！

牧野在心里虔诚地念着。他又找到了几个类似的空地，但是依然没有找到成熟的灵果。

接着，他将山顶所有没雾的区域都寻了一遍。

还是没有。再寻一遍。依旧找不到。

他终于绝望了。他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扬起匕首，猛然朝面前的碎石堆上劈去。轰然声响中，碎石飞散，尘灰扬起，一缕隐隐的红光却在这个时候，穿过飞舞的尘灰，进入他的眼帘。

牧野眼睛猛然一亮，凑前看个仔细，心中终于一松，长出了一口气。感谢神龙的恩赐，这株长在碎石空隙中的灵草上，长着一颗成熟的寒山灵果。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慢慢伸手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惊喜异常的轻呼！

牧野扭过头去，只见一个削瘦的人影破空而来，脚下一把古朴的长剑，碧如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