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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江山》第四章 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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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这木真子究竟说了什么让人郁闷之极的话,竟让乌贵母亲活活气晕?

原来,未修道的人,头部乃是全身灵气最为积聚之处,尤其是小孩子,在四肢尚未发育完全的时候,一身灵气大都集中在头部,灵气大者,往往能开出灵目灵耳,从而见闻一些非同寻常的事物。

等到长大之后,灵气从头部向四肢扩散,除非修道之人,能采天地元气予以修炼滋补,否则这种灵气的四散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好处,相当于剥夺了灵目灵耳的功能,这也是为何许多人小时候能以双目见到游魂野鬼,长大后反而见不到的原因。

所以通常恶鬼要对小孩子夺舍,都会有选择『性』地避开头部,而从身体其他地方渗入,先侵血脉,再染肢体,最后等力量足了才去撼动饲主脑中魂魄,这样的鬼夺舍,乃是最为保险的方式之一。

而眼前这只恶鬼被木真子『逼』得狗急跳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头部进去,如此一来,这孩子的灵气相对恶鬼来说反而过强,如同下了一张灵网,将其牢牢限制在脑中,时间长了,这恶鬼自然也不会乖乖就擒,必定四处冲撞要逃脱出去,这样一来,孩子的大脑难免因此受到损伤,从而令其变为弱智之人。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等他脑袋里的恶鬼养足了力气,便是这孩子灵智大失的时候。

木真子言下之意就是,首先这孩子只有修道一条路,才能驱除体内恶鬼。可是修道又需要非常聪慧的资质,这小孩先前也许有这资质,然而不久就将成弱智之人,再怎么修也是无望的,所以,你们还是不要抱任何希望,死了这条心吧。乌贵她母亲心怀期待听了这许多解释,结果竟是一通死循环的废话,自然要晕倒了。

儿子体弱多病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会变成弱智之人,日后拖累家里,受人欺凌,那可都是家常便饭,不仅乌贵父母心中愁苦,连乌有全也不禁惺惺作态,悲叹一声,道:“冤孽啊!冤孽啊!”

他若知道这段冤孽其实全都是由一泡不该撒的『尿』引起的,不知要做何感想?

木真子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不厚道,干咳一声,拿出腰间那块,就是刚才大放神威的灵木牌,然后又从袍内『摸』出一本青皮书,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乌贵身边,道:“老道我手上的这块聚灵牌,颇有灵气护身的效果,有这令牌护身,寻常邪气难近,留给这孩子挡鬼正好。另外还有一本玉林培元功的秘籍,乃是入道的基本功法,通俗易懂,这孩子若有善缘,当能有所小成。算来还有四个月就是道考的时间了,届时若这孩子灵智未失,不妨拿着那块聚灵牌去参加道考,玉林观的冯道长是我故交,或能因此破格选用也未可知。”

话已到此,木老道觉得剩下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便抱拳辞行,乌有全本着结下善缘,多得善助的想法,硬是要留对方再住一宿,却被木真子婉言拒绝。只是走之前,木老道大有深意地看了看那名神婆,看得那名神婆浑身冷汗直冒,却没有再说什么,他忽然大袖一挥,跨出屋外,几步之下就飘然不见了踪影。

后世有首打油诗专门形容这神婆当下的心情,道:本来无鬼心有鬼,不识乞丐是高人;亏心事情做不得,自有因缘现世报。

这神婆看到那老道士一走,如获大赦,脸上冷汗涔涔,想来以后再没胆量做招摇撞骗的事了。至于她日后如何被乌有全报复等等细琐之事,则不必在此费墨详述。

接着,族里讨论了一下关于乌贵未来的发展方向。

乌贵他父亲乌铁虎,生的体格健壮,身材高大,两肩宽厚,样貌威武,乃是村中一名十分优秀的猎人,娶的老婆也是九德县神木村有名的美女,一家生活理应幸福美满。

大族长虽有跟他说过要将乌贵培养为修者,但乌铁虎本人不似乌有全那般深谋远虑,只希望自己儿子能成为一名像他这样优秀的猎人就可以了,因为在大山村这种穷乡僻壤,做猎人虽然时常需要面对风险,但靠贩卖打猎来的野味和皮『毛』,每月也有将近一两左右的收入,可称得上是衣食无忧,非常小康了。

但人算实在不如天算,哪知道乌贵会因为半夜的一泡『尿』,继而加上这许多杂七杂八的因素牵扯,倒了这么大一个霉。也不知这孩子遭此一劫,今后的命运将如何凄惨?

乌贵母亲叶兰听着村里几个主事的讨论着如何处理乌贵,越听越是焦急,会上大多是些消极的意见。然而按坤国习俗,女人大都没有上桌议事的权利,叶兰心中虽然苦急,想为自己儿子争取什么,但又迫于礼俗,无法吐『露』心声,只能在一旁抓紧丈夫的臂膀,一听到有人说出对乌贵不利的话,就使劲地扣紧丈夫手臂,暗示他要出言反对,到后来,乌铁虎粗壮的上臂竟被她扣出淡青的淤痕,可见其心焦之深。

叶兰来自九德县北部神木村的大户叶家。据说叶家祖上其实是修者世家,居住在有坤国“黄金水岸”之称的金水港,只不过多数叶家的修者死在了十六年前的北镜省大战中,到后来整个家族连一个修者也没有,自此家道就没落了,后来在其他修者家族挤压之下,被迫辗转流落至岭山省九德县这么一个穷乡僻壤。

祖上留给叶家一株神木,叶家就以神木立村,建立了神木村。亏得有这株神木,叶家养起了灵蚕,取其蚕丝制成质地上佳的丝绸,大发横财,并逐步将这丝绸生意铺到了整个九德县境内。

这株神木多多少少引起了别村的嫉妒,就连玉林观也曾想打这神木的主意,但因叶家祖上与栖云宗的关系尚在,从而得到了若干修者的保护,才最终幸免于难。但也因此,叶家意识到打点关系的重要,于是将族中蕙质兰心,娇美温柔的女子叶兰外嫁至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大山村乌家。

叶兰原本想凭借叶家的影响力来保护乌贵,却没有想到大族长会如此快地做出决定。

只听乌有全一拍桌子,停止了在场所有人的争论,对着乌铁虎道:“铁虎,乌贵身子头脑都不好使,修道怕是没可能了,做猎人也实在太勉强,不如随那韩老师傅一起在山中采『药』炼『药』,一来可借着『药』草调理身子,二来也可为村里多做贡献。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乌铁虎听罢苦笑。

要知大山村所在的九德县,因荒凉偏僻,若单以贫穷程度来算,即便在整个坤国境内也算有名的贫困县。九德县下辖一个县城以及十五个村落,其中大山村一枝独秀,短短十余年间就从各方面都成为这十五个村中最为富裕的村落,除了因为乌有全领导有方,还因为族里为了延续血脉,早就默认了优胜劣汰的铁则,那些没什么作为,只能浪费族里食粮的无用之人,往往便会被流放到别村或县城,给人作佣。而别村那些有为之人,以亲族中有人在玉林观修道的王家为例,族里也会想尽办法让其定居到大山村来,从而得到贸易资源或销货渠道。

所以,拿现状来说,能把乌贵留在村中,而不送他去做佣,已是非常照顾了。不过,这显然也是因为乌贵只有十年寿命,就算要卖他去做佣,有兴趣的人恐怕也不会多。

王家的家长王山忽然开口道:“我提个意见,木真子给咱们村的聚灵牌与玉林培元功是大好的东西,留给乌贵那么一个废人未免可惜,不如给哪家更有资质的小孩!岂不更好?”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其他几家家长的附和,就连乌有全听罢也不禁怦然心动。他家孙女乌媛媛,也是颇为聪慧的孩子,比起乌贵虽然略有不足,但若拿到这些宝物,成为修者的机会可就大大增加了!

叶兰忍无可忍,抱住乌贵,伸开双臂,挡身护住乌贵怀中的宝贝,两眼瞪圆,大声怒道:“我家贵儿从此就靠着这两件宝贝活命,你们要抢,除非先把我杀了!”

乌铁虎看到妻子拼了命的模样,竟是低下头去,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屋顶上的叶枫,被叶兰护犊的气势所震,触景生情,黯然想起什么,胸口犹如被重拳重重一击,闷闷地吐不出气来,他再也听不下去,忽地站起身,一跃便跃上了大屋一旁的树干,再跃,他身影就没入林中,转瞬不见了。

只见王山『露』出一丝鄙睨的目光,对着叶兰冷笑道:“怎么,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乌有全显然也不想让叶兰搅局,喝道:“来人,拖她出去!”声音刚落,就有两个粗笨的村民动作利索,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起叶兰,想要将她强行拖走。

叶兰一边挣扎,一边撕声叫道:“我不走!不走!乌铁虎!你快救救你儿子!乌铁虎!”

乌铁虎身子一震,却没有动。

乌有全冷冷道:“铁虎,平日里你交给我的『毛』皮,我可是看都不看就全收了啊!看在你平日里用功的份上,我这几日正在犹豫要不要多给你加些报酬,要知咱们大山村猎人靠着杀虎屠豹混口饭吃,银子挣得真是不易。你年纪不小了,能拼身子的时间也不多了,要多一些积蓄才是。”

乌有全言下这威『逼』利诱之意,乌铁虎听了怎会不明白,他听罢,脸上神情闪烁,呐呐不语。

叶兰又怒又悲,嘶声呼喝道:“你们这群坏蛋!恶棍!你们都是强盗!乌铁虎,我看错了你!乌铁虎!”哇的一声,叶兰双眼泪水夺目而出,哭喊声随着她身躯被拖走而渐行渐远,终于不再耳闻。

最后的决议是,乌贵手里的聚灵牌分给了王家的长子王虎,而玉林培元功则被分给了大族长的孙女乌媛媛。

王山哈哈大笑,从怀里掏了五两银子,扔给乌铁虎,道:“我王山从不白受恩惠,这些钱你拿去便是。”乌有全则允诺乌铁虎,日后只要是他上交的『毛』皮,不管品质如何,报酬都长两成。

屋外暴雨已停,东方也渐渐发白起来。

这一晚,除了乌贵他父母大大伤心伤神之外,其他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夫村『妇』们都觉大开眼界,不枉此行,兴奋之余,还不忘回家大加谈论。

原本村里许多小孩就算到了现场,看了驱鬼的全过程,也是看得云里雾里,不甚明了。现在听了大人们的谈论,他们终于知道乌贵是被鬼附身了,成了鬼童,这件事对小孩子来说,那可是大大不得了的事情!

于是,第二天乌贵就多了许多称谓,其中在孩童中叫的最多的,还是“乌大鬼”这个称呼。儿童『性』喜热闹,又不懂体谅之情,往往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就在乌贵家门口“乌大鬼”“乌大鬼”地一声一声大喊。

初时叶兰气愤不过,出门驱赶,后来心力交瘁之下,终究是无心再管。

乌贵约莫休息了十来天,便按村中长辈安排,出门去韩师傅那儿报到。当他从家里推门走出的时候,原本一直恭恭敬敬喊他“贵哥”的那帮小兄弟们,正拿着平日里驱鬼用的白『毛』掸子,聚在他家门口胡闹,看到他开门走出,这伙小孩居然如同见到了鬼一般,纷纷惊叫而逃,一哄而散:“乌大鬼来了,大家快跑!”“救命啊,乌大鬼要吃人啦!”

乌贵听罢,心中酸楚不已。

那天木真子道长做法失败之后,乌贵便重烧不起,在家里躺了整整七个晚上才退烧而去。叶兰一边照顾他,一边以平淡的口吻,告诉了他整个事情的经过。乌贵年纪尚小,别的听着还有些懵懵懂懂,不知意味什么,但听到自己只能再活十年,小脸蛋立马就发白了,仿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些天陆续有一些亲戚朋友前来看望,甚至不乏神木村的娘家长辈,但却都不是来看望他,却是来安慰父亲乌铁虎和母亲叶兰的。

甚至,那些人看着乌贵的目光,总让乌贵觉得有些别扭,那时他还小,不甚明白,长大后琢磨琢磨,也就明白了,这种目光其实就和看着死人的目光没什么两样。

这些日子来,乌贵常看到母亲私下里凄然落泪,又看到父亲借酒浇愁的样子,他年纪虽小,多少也明白了些人情世故,心中亦随之愁苦起来。

但小孩子也容易丢掉烦恼,他只觉得以后自己多做些杂活,这十年里不要给家里添麻烦就好。所以当妈妈告诫他不要记恨,要坚强的时候,他不加思索,就心情愉快地答应下来。

然而此刻,真正看到乌胆、乌立这些原本与自己亲密无间的玩伴,竟忙不迭地疏远自己,才知道所谓不要记恨而要坚强是这样一种心痛感觉,内心中竟泛起了一些九岁孩童不应有的惆怅和无奈来。

乌贵很快便发现,这种疏远绝非仅仅只存在于小孩之中,连路过的大人都对他纷纷采取视而不见,有的人则干脆避而远之。就连大族长的小孙女乌媛媛,说起来,这应该是对乌贵来说互为最有好感的小女朋友,现在看他的眼光中竟然也有了不少尴尬。“乌小子,你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别老盯着我家媛媛看!媛媛,谁让你出来见他的?”

乌媛媛的母亲将自己女儿护在身后,恶狠狠地向两边说道,乌媛媛本来还要同乌贵说上几句的,这么一来,顿时被吓得眼圈一红,灰溜溜逃回屋里去。

乌贵自小就是天才般的聪明人物,从前村里男女长辈见到他,往往会翘起一根拇指,不是夸奖他有出息,就是拿他与自己家里不争气的小孩比较,往往教他听得受用无比,平日里他受村里人宝贝惯了,哪受过像今日这样的委屈?

但想起母亲凄然含泪的模样,乌贵一咬牙,竟而忍耐下来,和和气气地问道:“阿姨,我去了韩师傅的『药』铺子,可他早就将铺子关了,我想问他现在在哪里?”

让乌贵差点没气死的是,乌媛媛的母亲竟然冷冷回了一句:“不知道!”

“砰”地一声,门一关,竟将乌贵傻愣愣地一个人晾在门口。

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乌贵内心翻江倒海,仿佛自那晚以来受到的所有委屈和冷漠全都集中了起来,要找个口子发泄出来,他恨不得立刻找块石头狠狠砸门,石头尚未找到,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孩清亮的声音笑道:“哈!原来你就是那个被鬼附身的小子!我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说此话大大触痛了乌贵的伤处,就是他现在一肚子怨火,也正愁着不知往哪里去,说这话的人欺人太甚,乌贵想都没想便双臂一伸,拉开架势,转身就要送上一拳,哪知甫一转身,眼前锃然一亮,对面站着的,竟是一个容貌清丽,紧身束衣,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

她那洒脱秀美的样貌只把看得乌贵嘴巴张圆,两眼瞪圆,浑然忘了自己还要挥拳打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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