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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流影》第四十四章 故识重逢意阑兴,愕然四方尽忠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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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青青碧连天,春寒斜烟波摇曳!清风吹渡,徐徐拂面,眼看城楼遥遥在望,绍青禁不住一阵欣喜,侧头瞅了瞅柳枫。

“累了?”柳枫蓦然停住脚步,见她额头冒汗,抿嘴一笑,道:“休息会儿再走吧!”

就地捡了块干净草丛坐下,柳枫倒是很自然的抬起一袖,淡笑着为她拭去脸上汗渍,轻柔而细心,替她将一缕发丝放置耳后,那手便开始顺着脸颊摸去,那清澈朗目忽的凝视着她,绍青心里一下慌乱不已,羞羞一笑间忙垂下眼帘,就是双手也不知放在何处,只按着剑身颤颤而抖。

余晖绕云,斜阳西下,前方河边一人缓缓步进水中,那闷闷积水很快便掩盖了她整个身躯。

落日晖红,柳枫猛然触动,心思遐想,手不自觉的将她扳回来,慢慢俯下头,绍青只是闭上眼,手一抖,那剑轻声而落,双眼立时睁开。

柳枫倏地抬头,似是想起什么,缓了缓神情,便道:“走吧,进城后好好休息!”暗自一叹,起身行去。

绍青垂目拾起长剑,慢慢跟了过去,目光无意扫过四周,只看到河中央一抹娇弱身影,那被河水沉没的身躯只剩一颗头颅露在外面。

绍青不由大骇,“柳大哥,河里有人!”剑锋一指河岸,大惊失色。

柳枫忽的止步,侧头一望,纵身疾飞而行,猛一个凌空翻越,拽起那人沉在水里的肩膀,哗一声脱离水面,瞬间落于岸边。

绍青疾步跑去,只见来人是名女子,那泛白的脸庞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忙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

那人也没怎么呛水,这会儿已然睁开双眸,半坐着身子,颤声怨道:“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绍青一怔,还是忍不住好言劝道:“你有什么事不开心?你可知道生命是多么宝贵,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如果他们突然得知你仓促离去,该是多么伤心呢!”说到这里,她有些触动,斜眼瞅了瞅柳枫,见他沉默无语立在一旁,看脸色还似有不悦,当下明了,他算是最看不惯独言轻生之人,能救人一命,当是难得,想来他对自己已经很好了,若是以前,他绝不会去管他人生死。

那女子闻言,竟是一下立起,痴声道:“你说得对,如果我死了,李记定是……原来我也很怕死,刚刚沉入水里的煞那,我……”倏地住口,竟是暗暗有些后悔,低头看过之后,强颜一笑,施礼道:“多谢相救!”微抿嘴角,转身大跑而去。

城里街巷在霞光映照下,人影绰绰,一匹快马蹬蹬踏面而来,扬起尘尘灰土,路人纷纷让道避开,但见马上之人一身兵家打扮,腰悬大刀,如此急急赶路,怕是有什么军机要务。

柳枫拉过绍青疾速闪至一边,却在他们身后一个小孩欢笑着跑向街中,绍青忙一声大喊:“小心啊,不要去呀!”

马嘶长啸,待到跟前,忽的扬起马蹄,在绍青跨出两步之时,一道身影猛然蹿出及时抱起小孩,一个旋身避过踏下之蹄,随着危险散去,马缰一拉,驰马人微一抱拳便是扬长而去。

绍青只是看到那救下小孩之人冲着兵家汉子回了一礼,淡笑后朝他们这边望了望,柳枫面无表情的拉过她,顺着小巷走去。

那人匆匆应过周身一番称赞,却是瞅着他们身影若有所思,只听他一声大叫:“两位,请留步!”

两人应声回头,只见他已行至面前,对视一眼,都感奇怪,那人竟是一下笑了,冲柳枫抱过一拳,“久别重逢,幸甚幸甚,公子一切可好?”

柳枫这才看清来人,年约二十,颧骨微凸,瘦脸浓眉,眼亮呈光,一身斯儒打扮,精神气爽,那嘴边一抹淡淡笑容令他多了份雅致。

“你是?”再次细细打量之下,柳枫也觉好似哪里见过一般。

那人瞥眼他们,倒是微微一笑,继而抬头吟出一句:“清风微渡旖旎姿,怜君气宇痴迷醉,不知两位可还记得?”

绍青恍然顿悟,指着他道:“你是……那位借琴的公子?”

那人笑着握拳而应:“在下李记!”

“李记?”绍青不由怔住,总觉得好像哪里听过这名,思来想去却是如何都想不起,只得自我笑笑,轻手相握,“天绍青!”

柳枫抿嘴而笑,清淡儒雅,脱口报出:“人称柳枫!”

见他们自报姓名,李记便也轻轻一笑,伸手相邀,“一别五月,两位风采依旧,能在此相逢,看来我们缘分非浅,就请两位随我入住舍下,如何?”

“这……”绍青只觉唐突,瞅了瞅柳枫,见他好似不怎么在意,那脸色甚至有些喜悦,这才点头一应。

三人刚刚走出几步,便听一声大喊:“李记!”一女子迎面跑来,那未干发髻令绍青瞪时恍然,原来她便是河边自寻短见的女子。

“秋梦?”李记似有意外,似有惊喜,两步跨前,方秋梦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姑娘,怎么是你?我们又见面了!”绍青缓步近前,客气的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便暗自有些后悔,因为她看到方秋梦竟是有些害怕,极力避避闪闪,像是不愿提起方才之事。

李记直瞅着她们神情,疑惑道:“怎么你们见过?”

绍青正要作答,那方秋梦忙抢先应道:“噢,是呀,我不小心掉进水里,他们救了我嘛!”就这样很巧妙的躲过李记追问的目光,道完心中所想,她径自一笑。

绍青忽然明白,想来她定是有事瞒着李记,不想让他知晓,两人心领神会的点头一笑,绍青目光顺着她的身上瞅去,却见方秋梦不知何时已然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这下倒是显得有几分清美之态。

一旁李记闻言,倏尔一笑,近前道:“两位可还记得秋梦?”

绍青讪讪一笑,当下略觉尴尬,“不瞒公子,我是觉得这位姑娘有些面熟,可一时间……”

李记摇头一笑,自语答道:“在下倒是忘了,当日河木村两位琴瑟和鸣,引来众人围观,二楼小厅只是稍作停留……”他走至方秋梦身旁,一把揽过她,笑着道:“一把古琴引来两位知己朋友,更令我从此认识秋梦,说起来那次突失大火,反倒成全了我们,这其中二位当属最好的媒人,如今她已为我妻……”

绍青自是想到当初醉心湖观景船上,方秋梦一袭黄衫琴也弹来舞也弄,当时李记更为她伴奏一曲妙音,想不到他们这么快便已成夫妻。感慨之余,却不自觉的瞅了眼柳枫,只见他正淡笑着对李记点头,看神情,他应该也有几分意外。当下只叹:原来人生真是不可预知,世事皆难以预料,想那五个月竟是发生如此多的变故。

暗自寻思间,却见他们已然走出几步远,言谈之下,那方秋梦竟是有了两月身孕之人,这真是不同人生——命。

随着李记到了一处宅子停下,抬头间,却见上面提着‘李宅’二字,绍青只是无意间扫了眼方秋梦,当下大觉愕然,方秋梦那瑟瑟神情明显告诉她,她在害怕。

“你怎么了?”李记终究按耐不住关切之情,扶过方秋梦。

“没……没什么,太累了,我想先去休息了!”方秋梦见到了大厅,便是头也未抬得匆匆离去。

李记摇头笑笑,伸手邀他们进去,只听一阵沉闷之声响起:“记儿,你怎么又把生人带来?”

只见一人端坐正厅,那满头发髻斑斑见白,好似常年劳碌一般,可他却是年近五十之人,那腰身显得也不太稳当,略有摇摆之态,一双凌目饱含渗人肃气,轻端茶杯,抿嘴一笑,皆见其狡黠之色。

柳枫闻听此人言语,大感不悦,但这在他人住所,不好表态,当下猛地板起脸孔,双臂一环,也不再看他,那人更是对他上下齐齐打量,眼到之处,颇有深意。

直觉告诉绍青,一见此人,心里极其的不舒服,甚至于有些莫名的厌烦,于是整肃神情,也没有摆出好脸色给他。

那人似是早已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只微微一阵蔑笑,继而高高仰起头,摸了摸短须。

李记缓缓止步,轻声而应,尊敬而谦恭,“回二叔的话,方才秋梦落水,幸得他们相救捡回性命,所谓知恩莫忘报,记儿谨遵叔父教诲,而我们当日见面多承他们撮合,如今也算我与秋梦的媒人,为表答谢,记儿特让他们在家小住时日!”

微垂的的姿态良久伫在当地,绍青不由怔住,这时的李记与街上所见竟是大相径庭,她蓦地想起进来时,李记的脚程已然缓缓如文弱书生,当下暗道:李宅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方秋梦必有难言之隐!哎,这时她的心里不禁暗自叹气,又是一个不平之家!

那久坐之人慢慢立起,负手于前,拍了拍李记肩膀,“既是如此,派人给他们安排好上房,要好好招待你的两位朋友,不要怠慢了人家!”

李记平静而淡然,“记儿知道!”

那人轻眼扫视绍青,更是在她握剑之手望了许久,径自冷眼一笑,“来我李家,当知不能会武,更不能用武,记儿,怎么二叔见他们……”

李记当即面色一变,遂抱拳道:“二叔,他们不是坏人,这位柳枫柳公子身份不便言明,这位绍青姑娘也是才艺兼能之人,身有利剑只为防身,还望二叔别做他想,总之记儿保证他们不会在此生事!”

那人忽的揽须一笑,点头道:“二叔并没有说他们不可以留下,记儿何必如此慌张?”

绍青再细细看去,李记已然额头见汗,勉强一笑,便是带着他们轻步离开,即使走出几步远,她仍能感觉到身后那人凌厉的目光,不知怎的,身上竟有些凉意,瞅了瞅柳枫,却见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就这样静静的到了深夜,一人独自在房想着白日之事,一时间难以入眠,吱的打开窗户,聆听兮兮风声,却猛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琴音,曲声缭绕,充斥耳畔,她当即开门,寻音而去。

行至院落,却与柳枫撞个正着,两人皆是一惊,“柳大哥,这琴声不是你常弹之曲吗?怎么会?”

柳枫同样为此感到诧异,只摇摇头,也是一脸莫然。

两人循着琴声而行,止步于一处屋前,那石桌小凳,竟是坐着李记与方秋梦,李记虽是一心抚琴,可方秋梦却似心不在焉,待到弹罢,她只冲着李记强颜一笑。

李记缓缓吁气,慨然一叹:“秋梦,这曲音也不能抚平你内心的忧虑吗?”

方秋梦有些慌神,强去恹恹之态,掩饰笑道:“怎么会呢?孩子听了不知道多开心,我一直沉迷其中,有些感慨罢了,相公太过多心了!”

李记轻轻一叹,“你不用骗我了,从你落水回来时,我便知有异,是不是二叔又逼你离开?”

方秋梦内心一阵烦乱,不断踱步,蓦一定神,转身嘤嘤而泣,“为了孩子,为了你,不然我方秋梦绝不会任他羞辱,践踏人生!”

李记猛然立起,一把抱过她,“我知道你为我受了很多苦,从那次失火遇见你,如果不是我一意带你回来,二叔他便不会有此机刁难你……”

“不是的,你错了,李记,他……不是你想的那般好,他……”方秋梦那难言之隐忽的说不出口,因为她总觉得暗处有双厉眼盯着自己。

李记好似揪心一般痛苦,眼含泪光,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语带哽咽:“不要说了,我明白!”

这夜很不寻常,各人都有各人苦,人人见烦恼。

柳枫心有疑问,久久无法入睡,想的事很多,从他自小命途多舛到仕途风顺,从李记夫妇谈话想到生母凌芊,想起那悲酸过往,禁不住垂手一按桌面,望着烛光陷入沉思。

是夜,一个不明身影偷偷溜进李记叔父房里,那样子像极了老态龙钟之人,背略有些驼,和李记叔父相互对望一眼,警惕的瞅了瞅四周,一个闪身跃了进去。

绍青做了个梦,一个令她无比惊吓的梦,梦里边,柳枫一双怒目含恨瞪着她,手持利剑忽的刺来,剑刃穿心过,却不是她的血,那是谁的血?原来那是自己父亲天倚剑的血,可天倚剑剑上的血又是谁的?她一阵惊恐,不祥之感瞬时袭来,蓦然回头,柳枫已然咚的倒地,那手长久按着伤口,血就像沟渠一般喷涌而出,久久不息。

他们就那样死在她的面前,痛,锥心之痛令她泪如雨下,痛哭不止,猛然一声大叫,倏地坐起。

一缕阳光透窗射来,她缓缓下床,轻手拭汗,“怎么又是这个梦?为什么?柳大哥那双眼为何那么憎恨爹呢?究竟为什么?”

她忽的一阵头痛,捶了许久,这才沿桌坐下,几乎是下意识般掏出那块随身之玉,信手摸着残玉剑痕,自言着:“柳大哥,究竟你的杀父仇人是谁呢?”

坐过一会儿,起身去了院落,远远便听李宅下人议论纷纷,言辞间竟藏着惊世骇俗之事,夜晚大街,死伤一片平民无辜,皆是被人一剑毙命,剑气甚是锋锐。

绍青惊讶之下,匆匆跑去一看究竟,这一下更让她惊诧,甚至于不忍相看,老弱妇孺,无一生还,尸横街巷。

那街上还有人哀嚎,还有人辱骂,还有人正在收拾残局,蓦然瞅到一抹娇小身影,竟是一年幼孩童,他的脖颈乃至胸前一道剑痕破衫而入。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安详的脸庞,看了看那道剑痕,内心一阵恐慌,猛一咬唇,倏地转身跑回李宅。

那白天,整个噩耗传遍城内,人尽皆知,大家闻声色变,颤颤而抖,到了晚上,无一人敢独自出门。

柳枫见李家诡异,当下起疑,整日跟踪,一无所获,不过却与李记坐到一起谈了许久,说到乡民无辜被害,李记难免颇多感慨,他言语间流出的话意,柳枫顿时明了。

李记告诉他,自己若不是文弱书生,早已将那伙混蛋全部歼灭,这虽是给了柳枫暗示,他不会武功,可却大大令柳枫生疑,柳枫怎么也忘不了他一个旋身救了马蹄之下的小孩,那等伸手若非轻功又是什么呢?

这夜,柳枫悄悄踩着屋顶跟随李记脚步,终于见到那血的一幕,又是一片厮杀,李记一个纵身跳进圈内,袖里竟然脱落出了一柄细细利剑,剑很轻,放置袖里丝毫不会被人发现。

剑起剑落,李记剑法竟也高深莫测,起身挥舞,扬扬洒洒,伴着几丝风声救下一干无辜平民。

这大快人心之事令周身一伙帮手连连称赞,可屋顶的柳枫却是更加诧异,因那李记剑招全是自己幼时母亲亲授,柳枫永远也忘不了四岁学剑的情景,一时间百感交集,忽的一个转身,轻离而去。

柳枫回至李宅,轻叩绍青房门,绍青也是噩梦难缠,还未安寝,便应声开门。

“快离开这,这里大有古怪!”急急拉过绍青,冲向外面,嗖的一声,拽她落到屋顶,踏足而行。

天亮时,两人已然来到城外河边,这时便听一番熟悉之语响起:“二位深夜离开,究竟为何?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之事?”李记领人飞身一落,挡在面前。

“哼!”柳枫拉绍青于自己身后,冷冷一笑,“你李家太多不可告人之事,你隐藏自身剑法用意不良,柳枫自问无福消受你那李宅之恩……”

李记忽的垂手,同样拖出细剑,剑锋对准他们,冷冷喝道:“杀了人就想走?还没那么容易?上,抓住他们!”

只听一声大喝,众人齐拥而上,“且慢动手!”咻的一声,凌空落下三人,齐齐拦在柳枫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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