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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土》第一章 新生活开始的时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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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伴随着深沉悠远的古钟声和歌声,村民们缕缕行行的向生产队大院奔来了。

今日的会绝不同于以往的会。以往开会大钟敲的震天响,来的人希希拉拉。今天几乎是家家全圆出动了。当然,走在村道上的人们的心情是不一样的。有欢笑的有愁眉不展的。

现在走在村道上的尤二俩口子就是一例。尤二长的尖头稍脑尖嘴尖下巴。身子精细小巧,做派走象都象猴 。因此。人们叫他猴二爷。只于猴后面的爷字是褒是贬,那就是各自心知的事了。尤二本人倒是满意这个爷字的,当爷总比当孙子强吧。

尤二和王二同是一个阶层人物。这种人就在那特定的历史时期的不寻常的环境中,炼就了一身生存本领。而且,比那些起早贪晚出工下地干活的人,生活要好上几十倍。要不咋说时代造英雄呢。

这种人就是那个时代的英雄。英雄们当然不用干活,专干出头露面的事。来人去客的酒桌上必有他们。酒足饭饱之后还能拿些回家供老婆受用。这就是那个时代老实本份的农民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他们做不到吗。

这种人之中也是不能一慨而论的。尤二和王二就不能拉平。用王二的话说,尤二也就佩给王二提鞋拎包。

尤二老婆本名叫闫桂芹,因她嘴快腿快,在村中以传老婆舌最快被送绰号为闫快嘴。对这行将开始的新生活,尤二俩口子没思想准备,更没经历过。一时有点乱了方寸。可他知道运用自己的强项,紧达跑张大发家和王二家,为的是从他们那里讨到继续往日的那种游手好闲吃喝不愁的舒心日子。

尤二夫妇对张大发扬着讨好的脸说,村长你是我们的再生父毋,啥时侯也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哪!咱们毕竟是老搭档老交情了,这么多年是你拉着我们的手走过来的,你喝酒吃肉咋也得给老弟一棵骨头啃啃吧。

尤二俩口子见张大发不动声色,就拿出了看家本事,说他们是一棵绳子上拴的俩蚂蚱,其内涵很明白的,操蛋事咱们共同干过,要是蹬了我们,让我们过为吃穿犯仇的苦日子,急了眼,也许就能嘴上没了把门的,挤到劲头上啥话都行往外掬。

张大发不虎不傻的,啥话听不明白?心想,这小子能往你嘴上送糖也能往你眼里揉沙子。权当扔点残汤剩饭养条狗呗。也能看家护院呢。

村长给了他定心丸。他说,啥社会还不是黑瓜子挣钱白爪子花?啥时候都得有支使人的和被支使的人!就看你上那条船了。

尤二明白张大发的话,信士旦旦的说,我上大哥你的船哪!让我和你一排坐就是搭上老婆也中。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到家了。张大发说,走着瞅吧。尤二明白,他这是拿根绳子拴 在他脖子上了。尤二深知张大发王二利禄熏心,说和做向来是俩码事。刚说过的话,立码就能改口翻脸不认人,不认帐。对自己亲爹老子都能做出来,何况你个小小的尤二呀!因些,尤二俩口子只能把心悬着落不了底儿。

现在,尤二俩口子混在大众之中,奔向生产队,看似轻松,其实内心是忐忑不安的。走在路上,他看到了张大发和于小文走来忙奔过去,陪上十二分的讨好笑脸,搭话说村长好啊,村长忙啊,这分生产队看把你忙的,抽空上我家喝盅呗。

张大发没心思搭理他们,用鼻子哼了一声,急急的走过去了。

尤二见村长没搭里他就没跟上去,只是在心里骂他。走了几步,他看见了王二夫妇,就忙凑上去陪笑脸说,王哥你来了。

王二夫妇刚才在赵二妞家让张大发搅个心神不宁,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见尤二来了,就把一肚子的气发在他身上。损人话,子弹似的向尤二射来。把个本来就心不顺的尤二整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心里骂他,嘴上确不能说。心里犯了滴咕,看来这形势是有点不妙啊。

王二夫妇没有理他,走过去了。尤二的心就更加不安了。一股无明火升上心头。无处发泄,就冲向闫快嘴,向她吼了一嗓子,我说你她妈的就不能去活动活动啊 !

闫快嘴也不是省油的灯,就顶撞他说,我咋活动?你一个大老爷们没能水,冲老娘们发威呀 ?

尤二喷着吐涞星子说,你她妈的老娘们不是有的是办法!到裉劲上得舍出一头!实在不行,脱掉裤子讹他。

闫快嘴骂尤二,**的,啥损着你都能想出来!

路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便斗嘴了,只好隋波逐流向生产队走了。

得交待一下阳字村了。

阳字村在人民公社之前因为没有树,起名叫光头屯。农业生产合作社改为生产大队时,大队长嫌这个名字太土气,也太不时兴 ,而且到了生产大队时以经有树了。虽然不多,总是有了一些嘛。又改名为旺发大队。含意十分明白,虽不想发家致富呢 !

当体制改革再次到来时,人民公社改为乡,生产大队改为村。新任乡党委书记赵有山第一次来这里,问路时竞然有人说王八大队。实在是不好听,他提出改名字。村干部们和村民都说,可不是咋的,这名字是不好听,早就应当改。

于是,人们就动脑子想名字。名字起了一大堆。不得不召开群众大会讨论决定。众人说咱是向阳花就叫向阳村。因为县志上都是定的字字,就叫阳字村了。阳字村不大,全村二百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在全县算是不大不小的村。

叫生产大队时,下设四个生产小队。生产小队没有队办公室,只有几间房子一个院子。院子是为圈牲畜,房子用来装生产工具。由一名不能上一线干活的人看护。那时的治安真是不错,破大院,经常没人,就是不丢东西。管理四个小队的大队有个院,有六间砖挂面土平房。三间做办公室,于者为仓库。存放杂物。院子是黄土干打墙的院子。这个村大院,孤立于村头。

村大院之侧二百多米处是省级工路。省与县的连接路。经常有各种车辆跑过。当然也有拉客的公共汽车往来。村院子没啥显眼之处,最明显的就是木头杆子钉做的院门内的老榆树上挂的古钟。这可是个宝贝。那是古庙拆掉时留下的唯一物件。这古钟有两次离开这里。

一次是被人偷卖到县城一家费品收购部。生产队长张农生得知后,他从队里队外捡了半车破铜烂铁拉去换回来的。

另一次是大炼钢铁时被拉到公社炼钢厂,扔到乱铁堆里,又是张农生用手推车推回来,不敢放在村子里,偷偷埋藏在草甸子的一个土坑里。一直等到大炼钢铁仃了,又把古钟拉回大队部。放仓库里一年多,见没人查问,胆子就大了,把挂在老榆树上的破铧子摘下来,把古钟挂了上去。

从此,钟声代替了铧子声。人们说,这钟声好听着呢,混混厚厚的,敲出个点儿来,象唱歌似的。早晨敲钟,人们知道是出工干活了,晚上敲钟是召集开会了。钟声成了人们心中的信号。要是有几天听不到钟声,人们就伸长脖子问,钟咋没动静了,咋不响了?出了啥事咋的?

今日的钟是张农生敲响的。张农生主动敲钟几拾年了,人们说,那钟是张队长的心上物 ,一天不敲钟手痒痒。他去敲钟不是到那立即就敲的,总是要先伸手摸摸,用衣袖擦拭之后才能敲。敲钟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项不可少的事。就象吸烟人,到时候不吸烟,忍不住啊。

张农生今日敲钟的心情绝不同与往日。往常敲钟,他心地塌实,侧耳细听那悠杨晖厚的钟声,心安理得的把他用杏树疙瘩做的敲钟锤放到树杈上,驻足一旁欣赏回荡村子上空的如歌的声音。那钟声使他有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他把那钟声看成是**带 领老百姓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向前走的号角。摧人向前奔呢。

几拾年了,从互助组到人民公社,他从一名共青团圆到**员,一个心眼跟党走,一心一意和乡亲们向好日子奔,从没想过改道另走别的路。他觉可以少睡,生产队的活绝不可以少干。不管白天黑天,他在生产队转上一阵子回家躺炕上才踏实。

有人说辛辛苦苦几拾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张农生对此话不无同感。可他不能说,他认为这话说不合适,也没用。他的心很沉闷,他的沟壑纵横的老脸,阴沉得象要下雨的天。

今日,他没心思欣赏钟声和村广播里播放的歌声的浑沉悠扬。他的手显得无力,脚显得沉重。走了几拾年的道儿,要改辙,他这辆几拾年沿着一条道走过来的老车突然改辙变了走法,实在是有点盲然的难以驾驭。他的心一时难以理顺畅。可他知道这是党中央的决定,他对党的决策从来没怀疑过。不要说这是党中央的决策,就是乡党委的决定他也没二话,让咋干就咋干。这是几拾年的习惯了。漫说上级把大变革的策略讲的明明白白,就是文化大革命那时冷不丁的把他拉上台,让他低头弯腰的斗他,他也没在心里积怨恨。他在心里想,干了这么多年了能没有错误吗,斗的对。几拾年的老党员了,这点觉悟性还是有的。

张农生目光仃在挂古钟的老榆树上。初春咋暖还寒的日子,西南风强劲的吹来了,是春天的气息。干硬的树枝变软了,在风中舞动。他过电影似的想起了他的老爹,是他为了摘掉光头屯的帽子,走出十几里路到有树的地方捡榆树籽儿。背回来种在屯子四周。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工夫,精心呵护下的小树成长起来了。光头屯有了树是一次壮举。只可惜,当树长大时,有人砍来做院门做锹杆,日子一常,加之光有人砍没人栽,就所剩不多了。亏得后来栽上了杨树,要不,又有当光头屯的危险。

张农生眼前这棵老榆树的树令比他年令大。厚厚的树皮裂开了,露出本不该露出的木质。不该裸露的内部露出来,经不得风霜土雨雪太阳晒,很快就腐朽了。松软的木质被孩子们挖出去,成了空洞。孩子们可以钻进去藏锚锚玩。现在之支撑枝权的不是树杆,是树杆的外皮,是很不坚固的一层外皮。皮不是杆,难以承受重负。年复一年的超负荷,使它向一侧倾斜了。

张农生很为它的生存担心。有暴风骤雨时,他总是来到树旁边,看看它是否会倒下去。还好,时至今日,虽然它在苟延残喘,毕竟还是屹立着。古钟还挂在上面。它的老态龙钟的生命还在为人民服务。

张农生从心底里发出赞叹,谢谢你啊,老伙计。从今往后不用敲钟了,你也不用挂这个钟了,过后我就撤钟。

张农生听到村道上传来的脚步声。不用看,他知道是村民们向这里奔来了。听那杂乱的脚步声,他知道今天来的绝不是往日出工干活的那些人,今日来的人肯定是不少。他抬头看看天,眯起了眼,从腰间摘下足有一尺长的烟口袋,从烟口袋里拿出铜烟嘴的烟袋,挖了一锅,叨在嘴上,划火柴点燃,很很的吸了一口。把心中的闷气随那烟雾一齐吐了出去。

村会计杨杰拿个小本子从村办公室里出来了,来到他身旁说,张大叔帮我核对一下牲畜敉目号码。没事干闲得难受的张农生答应着随杨杰走向牲畜圈。正个村子的马牛羊都集中到这里来了。分别圈在马棚,牛栏,羊圈里。耳朵上已经挂上了硬纸牌,上面写着号码。

这些牲畜,张农生太熟悉不过了。他千百次的使用过,为它们配过种接过产。放牧饲养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实在是记不清了。几拾年了,没计算过呀。

拴在马棚里的马们扬起头看张农生,他们相互之间的目光是亲切真诚的,是热烈的。可是它们不明白,今日主人咋不让它们拉车干活了,不干活也要放到草甸子上去吃草啊,今日咋的了?

张农生和杨杰站在马棚门口,逐一核对号码。那头油光黑亮的骒马,还有那头匹青骡子,都在向他扬头嘶叫,不时的打响鼻儿。可惜呀,人们不懂它们的语言。

核对完马牛羊,他们来到院子的西墙根下。这里摆放着车犁,镰刀锄头等工具。这是张农生亲手摆下的。他叨唠着,老伙伴们,从今日起你们要各奔西东了。从此不再姓公是姓私了。他有点老泪纵横了,叨唠不下去了。

他们清点完了。走向村办公室。到了门口张农生仃下来说,杨会计,屋里没我的事,我不进去了。杨杰进了屋张农生站在窗下看人们涌进院子。他看见青年于小文许新等,一帮小青年一脸的笑容可掬,哼唱着进了院子。那欢欣鼓舞儿,像要把欢喜送到天上去。张农生有点反感,不是好眼看他们。心里说,哼,可别高兴太早了。这八下还没一撇呢。乐啥呀。

就在张农生心里叨唠他们太狂时,不知他们咋就蹬下子来到了他的面前,问他可不可以喊口号,他有点生气的问喊啥?青年说喊**好,生产队分的好,大锅饭砸碎好。。。。。。

张农生不想听了,说你们不喊反动话就行。青年说,我们也不反动喊啥反动话呀!张农生烦了,说去吧,该干啥干啥去。

青年们像是得到了圣旨,欢笑着向大门口跑,边跑边喊**好,生产队分的好,大锅砸的好。。。。。。

这喊叫声,春雷似的在村道上游动。行走在村道上的人们兴奋的看他们。心想,这咋竞出新鲜事儿,这还喊上口号了?真的是要有啥大变动啊?

张农生听不下去了,转身进了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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