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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之八卦神教》第六章 沈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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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我的印象里,如果有人大白天戴墨镜,那么这人不是瞎子就应该是黑社会。所以当我和陈荞一出门就看到这样两个彪形大汉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就伸手在他们眼镜前晃了晃,他们表情古怪地相互对视一眼,这个动作表示他们不是瞎子。我知道我们是走不了了,于是对陈荞说你先跑吧,咱们碰上黑社会了。陈荞说你的判断明显失误,看人家的肌肉和块头,咱们跑不过人家的。说着她甚至伸手捏了捏其中一个大汉坚实的上臂肌肉,对我说比你的肉可紧多了,你得加强锻炼,别光逞嘴皮子能耐。我看了看自己软塌塌的胳膊和大腿,陈荞的实话让我很惭愧。两个墨镜大汉再次对视一眼,看着我们的表情更加古怪。陈荞自来熟地把迷彩大包递给刚被她摸过的墨镜大汉说,师傅你是来接我们的吧,受累拿着点,里边的东西很贵都是我花自己钱买的,你们开车来了没有?陈荞亲热地拉着我的手,一边跟两个墨镜大汉闲聊着,三两句话的功夫陈荞用她细细的爪子在我手心写下了“王一”两个字,忽然把我一推,我们两人猛然冲向不同的方向开始玩命飞奔。我敢肯定我这辈子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在我们开始奔跑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一个墨镜大汉喊了句什么,但没等听清楚我已经逃远了。

就我的理解,陈荞的意思应该是王串场一号路这个地方,因为这地方对我俩来说印象实在过于深刻——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从这里走回我的宿舍的。如果不是身后有个人在追赶的话,旧地重游应该很有点儿浪漫情调,而现在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奔跑。也许是老城的人们见惯了风雨,所以对于这一前一后的追逐居然见怪不怪,都没人要伸手干涉阻拦一下。狂奔两条街之后我觉得力气明显的消逝,我知道不用多久自己就得趴下,身后的墨镜大汉则是保持着均匀的步幅,好像在悠然晨练,他肯定是看出了我的体力就要见底,所以并不着急。以前我是不相信世界上有巧合这回事的,但事实证明概率为零的事件的确是会生的。我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路边有棵倾斜的大树压在了围栏上,围栏已经被沉重的树身压得扭曲变形,一架梯子以七十度角搭在树干上,一群工人正围着梯子忙活。这时候树梢上有人用硬邦邦的鲁西方言喊了一声,沈哥!谁撵你?都给帮个忙!最后一句话是对树下的人说的,一个小伙子闻言一伸手就把我拽到了他身后。沈云光像是敏捷的猴子一样哧溜一下顺着梯子滑下来,他右手提着一把轰轰作响的小松油锯,腰里别着一把锋利的短柄斧头,七八个壮实的工人有的抄铁锹、有的提劈镐,眼神不善地盯着追过来的墨镜大汉。那人肯定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停了下来好像在估测双方的战斗力。沈云光试了试油锯的油门,闪着寒光的链条飞旋成了一条闪亮的银线,上面带着一股清新的树液的味道。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大树下已经堆了不少的树枝,粗的干径过了二十公分,端口平崭,显然都是油锯的杰作。这个东西如果用来锯人……这情景让我想起了著名的《电锯惊魂》系列电影,但沈云光的形象显然更加阳光紧绷,小伙子站在树影儿里显得浑身都是轴劲儿。墨镜大汉的想法估计跟我差不多,权衡一下后,他飞快地转身沿着原路跑走了。

我说快去救陈荞,还有人在追她。沈云光把油锯递给刚才拉我的那个小伙子,掖了掖腰里的斧子,说你们先弄着,我和沈哥办点儿事。出租车司机一定是停车后才注意到了沈云光腰里的斧子,神情很懊恼的样子。我说师傅刚才出门匆忙没带钱。司机瞄着后视镜一个劲儿的说没关系没关系。沈云光说你能不能开快点儿,说话时候可能觉得斧子别在腰里硌得慌,所以干脆把斧子抽出来在手里掂着玩。于是这辆天蓝色的比亚迪出租车像是抽了兴奋剂一样在闹市区飙到了一百二的高,遇见红灯都直接闯过。我一面得压着晕车呕吐的感觉,一面把这件事情捋顺思路,变化来得太快,让我有点儿目不暇接,我现有用的线索实在太少,以至于陈荞不在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做出合理正确的判断。陈荞一定知道不少事情,但她对我隐瞒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陈荞。陈荞虽然身高腿长,但论及体力只有比我更差,碰上沈云光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一天里只可能生一次,所以我判断她被抓住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我现在才想明白,那么以陈荞的头脑刚才就应该想到了。如果她被抓住,那么“王串场一号路”这个地址意义何在?只是片刻工夫出租车已经开到我的宿舍楼前,兴许是因为我们回来的太快,墨镜们都去追陈荞去了,陈荞的迷彩包还扔在地上,屋子里也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把陈荞的东西装上汽车,告诉沈云光直奔王串场一号路的舞厅在那里等我,我则步行边打听边走。一个墨镜大汉当街追大姑娘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常见,因此我很容易就问到了线索,不出所料,据街角报亭的大娘说,陈荞才跑出去半条街就被墨镜追上,然后就被那人挟走了,陈荞虽然大喊大叫地呼救,却没人英雄救美,甚至都没人打一个电话报警。两个墨镜会合后直接坐一辆黑色奥迪车走的,车牌号没人记住,线索至此中断。大娘问我说现在报警吗?她那里有公用电话。我说早干嘛去了,顶着大娘刀子似的白眼坐上出租车赶往王串场一号路的舞厅,直觉告诉我,现在不是报警的时候。事到如今已经不会再坏,以常理而言,抓走陈荞的应该是李道元的敌人,他们有所图谋一定会提出要求,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足够分量的谈判筹码。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舞厅!我心里重复一遍,我这里不能出错。

沈云光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舞厅的配电室,他拉灭电闸的时候,我从六十开始倒数,先伸手到陈荞坐过的那张桌子下摸,什么都没有,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心里对自己说镇定,又伸手到沙下掏摸,桌旁是一组三个沙,掏了一个,没有,两个,还是没有,最后一个了,舞厅里一片混乱,我倒数着7、6、5、4……一个牛皮纸袋!用胶布牢牢地粘在沙底下……3、2、1、o!灯光重新闪亮。沈云光若无其事地溜达过来,我们两人并肩走出舞厅。沈云光说,哥有两个人盯咱们的梢。我说别理他们,还是先回去我宿舍吧。一天里突然经历了这么多美国大片似的惊险对我而言过于刺激,我得适应一下突然加快的生活节奏。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必须弄清楚出了什么事。我宿舍的灯亮着,我明明记得走的时候是关着的。沈云光攥住了斧子,我摇摇头。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一个满面油光的胖老头正坐在我简陋的床上百无聊赖地翻小说。我假装看不到被翻得颇为凌乱的屋子,对沈云光说这是我们单位工会的孙主席,对孙胜利说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孙胜利说听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有上班,也没有请假,我来看一看,门都不锁就跑出去了,上哪儿野去了?陈荞没跟你在一起?前面问话都是虚的,最后一句才是要紧,我才不信这个老奸巨猾的官油子会对我的旷工一天感兴趣,等我等到这么晚肯定别有所图。我说我也不知道陈荞去哪里了,您要是知道您就告诉我一声。孙胜利用肥厚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用慈父般的语重心长边叹气边摇头说年轻人哪,就是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我年轻的时候……哈哈哈哈不提了不提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等着别人凑趣地问一句——您年轻时候如何如何,但沈云光根本想不到这样的弯弯绕,当然是毫无反应,我则是对这样虚头八脑的做派极度反感,不屑于捧他的臭脚,所以只当他在放屁。孙胜利摇头晃脑半天现没人接他的茬,不禁大失所望,只好自己干咳一声继续说小沈啊,孙伯伯得说你两句,现在就业形势这么差,工作不好找,咱们这里别管怎么说也是事业单位,要珍惜……我打断他的话说孙主席这我懂正好今天您也在这,我想请三个月的事假,您帮我想想办法?孙胜利楞了一下明显有点儿不知所措,现我跟沈云光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之后他才打着哈哈说小沈你什么时候也会开老头子的玩笑了,你为什么要请假?我笑了笑说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你要是有同党可以叫他们出来了,要不然你可有难了。孙胜利额头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沈云光听我这么一说就挡住了宿舍狭窄的门口。孙胜利比我预计中更废物,连起码的反抗都没有,竟然跟个老娘们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我说我就两个问题,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你说了就可以走。孙胜利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我没招过谁没惹过谁,你和小陈谈恋爱还是我牵的线,你要是伤害我你就是犯罪,《刑法》你懂吧,至少要判个十年二十年的……咚!沈云光一把将斧子贯在地下,离孙胜利的屁股只有两毫米的距离,看他凶巴巴的模样儿下一斧子可不一定招呼哪儿了。孙胜利啊地惨叫一声,比真砍上他还疼似的。我说我说了别杀我,是个警察,他让我来找……找个本子。任何事情只要有了一个开头,下面就好办多了,不用再威胁,孙胜利把他所知道的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让他来的警察名叫孙和平,跟孙胜利沾点亲戚,属于黑白两道通吃的主儿,孙胜利虽然没有把柄在他手里却很怵他。孙和平一再跟孙胜利保证这事没有什么风险,孙胜利满觉得以我平时的性子不敢把他怎么样,所以就来了。最后孙胜利把孙和平给他的五百块钱活动费都掏了出来。这老家伙一个月工资至少也有五六千,居然被五百块就收买,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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