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高台上，姜姬两家主似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在下妾室玉姬，江东姬家嫡女，算起来还是子钰弟的宗亲。”姜云山解释说，他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不错，不错，一开场真是惊艳，几为天人啊！”姬子钰感觉出了一点，却只当舞者本人对神髓的把握还有欠缺，但既然不是故意折辱姬家，而是准盟友妾室礼节性的献舞，怎么夸赞都不为过。

姬子钰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玉人，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此女真是不错，虽然大庭广众下献舞，于嫡女之身是极大的侮辱，但这就不关他的事情了，没必要提醒这个爆发户。

姜云山化解了对方的误解，又转头俯视下面的众人，眼睛深处闪过一丝讥讽，真是鼠目寸光之辈。

高台花丛间的空地上，舱门从内往外翻开，露出了舷梯，一个身形单薄，面容秀气的黑衫女子抬步迈上来，她怀里抱着一个粉色宫装的十岁小姑娘。

“家主，云燕奉命前来。”黑衫女子放下小姑娘，俯身恭敬地说。

“夫人不必多礼。”姜云山回身抬手示意，深幽的目光和缓了一些，他又看了看那小姑娘，只见小姑娘脸色有些怯怯，却又变回了往日模样，不再像白日一样倔强了。

姜云山不以为意地招了招手，示意着两人上前。

姬子钰回头瞥了一眼，青涩稚气，尚有可观之处，血脉灵气倒是不错，放家里将养几年，长开以后，就可以配给有功族人，改造血脉是个长期的过程。

一瞥之间给小姑娘的未来定下基调，他又回头继续欣赏台下的玉人。

在人体巅峰的视觉里，水台与水面的反光还是有着细微差距的，他在玉人一出场就看出“凌波微步”的奥妙。

不过这不要紧，欣赏不在于猎奇，而在于意境。

此时夜空为幕，明月和繁星同缀，江水为舞台，名琴为声，名曲主乐，又有江风作和，玉人独舞，风华独蕴，此舞当真妙不可言。

玉人本身也是个难得尤物，但与此舞相比，却算不得什么了。

月恰中天，夜空的琴声渐渐清晰明丽，却始终蕴着一丝孤寂，水台上的“月下玉人舞”已经渐渐展开，黑暗中衣袂翩然，身姿高华中带着凄然，在月下散发着美丽莹光。

四周楼船上，说笑声也渐渐安静下来。

姜云山将那小姑娘拉到两人中间，挥手让燕夫人回到舱门下等待，又挥手让剑侍退下。

姬子钰略感诧异，也照着礼节屏退了他的刀侍，却不知对方有什么隐秘之言。

“姬兄，觉得此女如何？”姜云山脸上笑容神秘。

姬子钰狐疑着上下打量这个小姑娘，高不过三尺，身体青涩，容颜稚气，根本没长开，血脉灵气倒是不错，有成为修士的潜力，这一项本来就是他对货物提出的条件，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难道他看走眼了？

姬子钰又换了几种感应术，都毫无异样。

姜云山等他的兴趣完全提起，才轻声笑问：“听闻千年贵族，都有秘法可以检测帝血，不知……”

嚯地一下，姬子钰目光锐利如刃，紧紧地盯上了他。

姜云山和煦的国字脸上微笑如初，眸光却深邃如渊，他做了个恭请的手势：“第八十八姬，子钰弟，请。”

倒行逆施……倒行逆施！此子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限！

姬子钰狠狠地剜了姜云山一眼，随后却不由自主瞟向这个青涩幼姬。

若是真的，这可是帝姬啊……

人皇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姬子钰反复地打量着幼姬，脸色阴晴不定，一只手却下意识地缓缓抬起，颤抖着伸了过去。

粉色宫装的幼姬恐惧地看着他，小鹿般明润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惶和哀求。

姬子钰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纷繁念头更加猛烈地冲突起来，最后凝聚为宗祠里父辈的一声感慨：

“自从二百七十年前初平西南的大功封赏以来，屏翠姬家再也没有帝姬下嫁了。”

不仅是荣耀，更是家族血脉的最高利益所在……

他心里一发狠，侧身避开幼姬的目光，将手按向她的头上，口中歉然道：“殿下，请恕罪。”

姜云山的双眸深处闪过一丝讥讽。

幼姬下意识地要躲避，身体还没能反应过来，那手已经按在她的头顶。

像被凶兽盯上一样，她浑身战栗了起来，视野里变得白茫茫一片，呼啸声中，似有一道金光朝她扑下，骨髓里一条紫气忽然显露，气息反激之下，一声清吟就要从喉咙里冒出来。

不……不要……姬不要！

一个紫色光罩遮住了金光，紫气显露了十分之一，三道气息僵持了一会儿，她喉咙里咯咯出声，终于压抑了回去。

姬子钰却浑身战栗了一下，不由松开了手。

他回转身来，再看了一眼小姑娘，放松而又遗憾地叹息一声：“不是帝姬，当是近族宗室之女。”

小姑娘低头垂目，微微松了口气，在心里说着：“谢谢姐姐。”

姜云山则神色讶然：“何以见得？”

姬子钰解释道：“此女血脉红中带紫，华贵纯净，紫气却偏少。”

姜云山一直紧盯着他的双眼，闻言疑惑道：“当初得手的时候并无意外，怎么可能……”

姬子钰有些不悦了：“帝姬血脉性质特殊，对族人有一种致命诱惑，一向以人皇秘法掩盖，只有贵族传承秘法以血脉共鸣才能暂时解开，云山兄自问刚才感觉如何。”

姜云山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小姑娘怯怯的样子，就叹了口气：“确实不像是帝姬的器量，刚才让子钰弟见笑了。”

姬子钰神色自如地笑道：“此代帝姬还只有百余数，大半都已经出嫁，剩下的几十个幼姬，各个都无比宝贵，不单保护严密，伴从和替身也是无数，这种情况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姜云山释然一笑，转身唤出燕夫人，让她将小姑娘带了回去。

新筹码既然出现，利益划分自然需要变更一下，这就不必让小姑娘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