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荒唐的请求

走进陈家之前，赵子强还在胡乱猜想，是不是陈怡慧良心发现，三年后发现他才是最好的。可是，陈怡慧却先带着他进了书房，拿出了妹妹的相册，翻给他看。但赵子强越看越糊涂，这算什么，即使我们分开几年了，她也不可能忽然想起要把妹妹介绍给我啊。

看过一遍，陈怡慧带他来到另一个客厅，这时她父母正坐在沙发上。陈氏企业的掌门人陈牧，虽然已经五十三岁，但相貌仍像是四十出头一般。他手里的陈氏企业，横跨房地产、物流两大领域，但最著名的还是房地产，在本市是数得着的大企业。陈太太名曰周影，开了一家画廓，耳濡目染，近几年也开始摆弄画笔，家里的西洋油画，多出自她的笔下。

“爸，妈，这是子强，我的朋友！”陈怡慧说完又加了一句，“好朋友！”

赵子强立即向他们点点头。“伯母，伯父！”

“好好，坐！”周影笑着。

这时，佣人端来了清澈的绿茶。可是，赵子强手里端着茶杯，心里却发毛，因为对面的陈氏夫妇一直在盯着他，仿佛在挑选什么人一般。陈怡慧不理会他眼中的困惑，依旧翻着相册，向他介绍妹妹陈怡倩的情况。赵子强自然看得出，这个陈怡倩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孩，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优雅，眼神里还有种傲气。可是，他根本没有心情看，因为他一心想搞清楚，今天陈怡慧把他带到家里，究竟为何事。

在把相册都翻完之后，陈怡慧问：“子强，你对怡倩是什么感觉？”

赵子强有点挠头了，但还是直说了：“她是一个靓丽迷人的女孩，气质很好。如果我在其他地方见到她，我也想结交这样的朋友，不过，我猜她应该挺傲，配得上她的男人不多！”

“哦！”陈氏夫妇显然有点意外。

赵子强不明白那是什么反应，到底自己说错了什么。

陈怡慧望望父母一眼，终于慢慢地说出来了。半年前陈怡倩失恋了，性情改变得太厉害了，不再喜欢男人，改与女人接近了。他们想尽了办法，却无法改变陈怡倩的性倾向。“所以，我们想到一个方法，子强，我们希望你以女孩的身份去接近怡倩，并把她的性倾向改变回来。”

“什么？”赵子强吃了一惊，望着陈怡慧和她的父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使劲拧了一下。他这才明白，不但不是陈怡慧旧情复炽，更不是要将妹妹介绍给她，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阴谋。

陈牧的脸色变了又变，欲言又止，跟太太面面相觑。终于，他摇摇头，站起来离开了客厅，到花园去了。而周影也有些难为情，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低下头来，又不时偷偷地瞥赵子强一眼。

陈怡慧道：“子强，你以前曾经扮过女孩，形象也很好。我们考虑了很久，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得上我们，而且，我们的家事不是那么光彩，要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很困难。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才能担当这个重任，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不行！”赵子强腾地站起来，转身要离开。

可是，陈怡慧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眼睛充满了哀求。他只好坐下来，但胸口起伏得厉害，激动难平。天啊，这样荒唐的要求，这陈家人真敢提出来，莫非他们的脑子都进水了。他看着陈怡慧，猜想这一定是她的主意，只是这个疯狂的女孩才会有疯狂的念头。陈怡慧脸红红地不敢看他，把头转向另一侧，但她的手依然抓紧赵子强的手，生怕他又要离开。

“怡慧，你放手！”

“不放，我一放你就走了！”

赵子强只好道：“我不走就是！”

“好的！”陈怡慧口里答应，可依然不放手。

这时，陈怡慧向母亲用眼色求助了。周影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了口：“怡倩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虽然没有姐姐那么耀眼，但她一直是大家公认的好女孩。自从那次失恋之后，性子全变了，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喜欢跟女孩子在一起，还出入女同性恋酒，让我们觉得很为难。”

陈怡慧看了母亲一眼，向赵子强解释：“我妹半年前失恋了，她变得自暴自弃，什么玩意都要尝试一下。现在她一个人在外面住，已经很久不回家了，甚至连她的那套房子都不住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儿，也管不了她，我们的任何话她都听不入耳。但是，我们不敢经常上公司找她，因为对她的工作也不利，所以我们很为难。”

赵子强脸色不好，但还是问：“你为没有请教过专家吗？譬如说心理医生，或者请她的好朋友多一些陪她！”

“是的，我们请教过了！”

赵子强来气了。“是哪个变态的医生给你们的建议？”

“不是这样，子强你听我说！”陈怡慧急了，立即解释，“我们想带怡慧去见心理医生，可是她不愿去，也拒绝我们的任何建议，凡是察觉可能跟我们想关的事，她就不参与了！所以我真的没办法了，只好用这个方法，我们希望你以女孩子的身份接近怡倩，让她喜欢上你，然后再向她表明，其实你是个男人，让她重新树立对男人的信心！”

“不，这绝对不行！”赵子强站起来，大声道。

陈怡慧也站起来，拽紧他的手臂，问：“为什么不行？”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凭什么要扮成女孩？”赵子强急了，以前扮女孩只是玩儿，从来不让别人知道，现在却要他以女孩的身份出现世人面前，怎么可能。“再说，你们这样做，对你妹妹也是欺骗，你们想过是什么后果吗？如果她发现了，不但会恨我，也会恨你们！”

“子强，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想过！”陈怡慧道，“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但是，只有你能帮助怡倩。你这样做，不管成功与否，都是对我们陈家有恩，我们会永远记得的！”

周影也道：“怡慧给我们看过你的女孩照片，的确很漂亮，请你这么做，我们真的是强人所难，如果有其它选择，我们也不会这样做。希望你能谅解我们的苦衷，怡倩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想看着她不开心。只要能让怡倩好起来，我们愿意做任何尝试！至于会出现什么后果，我们会承担的！”

“可是，我承担不了这个后果！”赵子强苦笑。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怡慧，自己的手臂仍然被撰住不放，他只好坐下来。赵子强低着头，思绪混乱，这陈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要他扮做女孩去接近陈怡倩，还要扮成是两人是同志相恋的样子。赵子强扭过来看陈怡慧，想着，陈家人是不是都疯了，连那个自己曾经爱过的怡慧？

陈怡慧犹豫了一下，慢慢松开手，她当然知道，如果赵子强不答应，自己抓住他也没用。她看到赵子强的眼神，似乎全是要逃跑的意向，这个男人是她以前爱过的，她当然知道。

赵子强皱着眉头，想着怎么回绝才能体面的离开，可是，如果这样一走，大概就再无法跟陈怡慧来往了。可是，这个人三年前伤害自己那么严重，现在要做的事好不到哪里去。陈怡慧有些紧张，几乎又想双手抓住他，可是她忍住了。她又用求助的目光向母亲望去，那眼神似乎有点绝望和悲观，可是，她根本没想到，母亲的举动更令她震惊了。

忽然，周影走到赵子强面前，跪了下来。“赵先生，请你帮帮我们，求求你了！”

陈怡慧见状也慌了，跟着一起跪下来，流着泪道：“子强，求求你，帮助我们！”

赵子强惊慌非常，本能的反应就是跪下还礼。“伯母，千万别这样，我可受不起，你是怡慧的母亲，我是晚辈，这样做会让我折寿的，我答应就是了，快请起！”

于是，大家又坐回沙发上，可是都沉默了。经过刚才的变故，赵子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要他扮成女孩子，他是不愿意的。他瞥了一眼陈怡慧，明白这个主意一定是她出的，只有陈怡慧知道他曾经扮过女孩，而且，就是她将自己扮成女孩的。但陈家救女的愿望是那么强烈，连一向稳重优雅的周影，都做了出人意表的举动。

陈怡慧向他说明：“我们咨询过心理医生的意见，他认为这还无法归结到病人的范畴。而且，怡倩也不肯跟我们去见医生，她认为自己很正常。医生给我们建议，心病要用心来医，所以我们想了这个方法！”

赵子强觉得荒唐。“你是说，医生也同意了你们的做法！”

陈怡慧摇摇头。“医生没有表态，因为他有专业操守，但他不反对客户的尝试，不过他给我们提了一些意见和建议！”

赵子强又沉默了，因为他的脑子仍在混沌之中，仍没有从刚才的事反应过来。天，我要变成女孩，就意味着我要穿裙子、高跟鞋，还要化妆，上女厕……

周影的心情仍在激动中，刚才突然一跪，连她自己都后怕，因为她一向认为自己尊贵。可是之前陈怡慧一再向她说，这个赵子强是值得信任而且可以担当些重担，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沉默了好久，她也开口了：“怡慧跟我们说过你的为人，她称赞你有才干，人品也好，值得我们信任。”

陈怡慧接着道：“子强，我想让你知道，怡倩是个好女孩，她很聪明能干，事业心强，把工作看得很重！这跟你有些相似，我想你们应该有许多共同语言的！”

赵子强不知说什么，因为半个小时之前，只想着跟旧情人聚会而已。他喃喃道：“怡慧，我不知道我是否做得到！”

陈怡慧将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能的，你的能力是我一直佩服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我们希望怡倩会喜欢上你，这对我们来说，还是个可以接受的局面。假设将来有这么一天，怡倩要与你结婚，我们一百个放心，一百个安心！”

赵子强身体一震，难道这一举两得的计谋，是他们早就筹划好的？不可能啊，如果她今天找不到自己，这个计划根本无法实施，那么，可能许多话都即兴创作的，就是说，不能当真了。他猜想，陈怡慧一定没跟父母说过，自己就是她的前度男朋友，大概只说是好朋友之类的，甚至可能只是普通朋友。可是，刚才已经答应了，赵子强也无法反悔，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那个陈怡倩真的是个值得喜欢的女孩！

这时候，周影也离开客厅，到花园去了，她也要跟丈夫说明一下情况。

看着她的背影，赵子强有些难受，眼睛也湿润了。“怡慧，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吗？”

“我知道，所以请你理解！”

“不，你不知道，你三年前总是耍这种小聪明。现在居然利用你妈妈，你真卑鄙，因为你知道我孝顺，对长辈极少拒绝。你不知道一个长辈对晚辈下跪意味着什么，我真的受不起啊，她是长辈，就象我妈一样。你太卑鄙了，知道我不会答应，便要让我难受、内疚，让我一辈子都不安，像欠债一样。怡倩，你真卑鄙！”

陈怡慧怔怔地，被骂了两次卑鄙，脸皮再厚也受不了，她的眼睛籁籁地掉下来。“子强，因为怡倩是我妹妹，是他们的女儿，所以我们才难受，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利用你的孝顺，但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是的，我很自私，当我昨天听说你离职了，还在欢呼是老天帮我。子强，我是很自私，因为我和你一样，很爱自己的亲人，不想看着她出事却不理。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妈像你妈，哪怕只是暂时有这样的想法，那就请你帮怡倩，她真的需要帮助！”

“唉！”赵子强叹了一口气，他最看不得女孩流泪，尽管他知道那也是对付男人的武器，可每次都要举手投降。“怡慧，你还是那个样子，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真的很难想象，你现在的男朋友，居然能忍受。”

陈怡慧拭去眼泪，轻声道：“他也说我蛮横，不讲理！”

赵子强盯着她手里那几张三年的女装照片，觉得那里面的自己很陌生。“怡慧，我真的不明白，你妈怎么会被你说服的，她那么优雅和斯文，不可能陪着你疯！”

“子强，谢谢你对我妈的称赞，如果你能感觉我们像你的家人，那我们就很满足了。”陈怡慧握着他的手。虽然他们早已分手，但她知道赵子强一直孝顺长辈，他不一定对自己抱有幻想，但对她的父母尊敬非常。陈怡慧并不觉得自己用了手段，或许是女孩的心理，只要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什么手段都是应该的。

又坐了一阵，他们一起离开了陈家。陈牧和周影送他们到门口，虽然没有说太多的话，但眼睛里仿佛都期待。赵子强明白，这次自己无法逃避了，如果只是陈怡慧的小把戏，他还可以反悔。一想到刚才她母亲的动作，赵子强就有些颤憟，他真害怕，如果那是自己母亲对别人做这样的动作，可能也是无法改变的。

陈怡慧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她不敢再紧逼，害怕物极必反。赵子强的思绪仍然散乱，他努力说服自己，刚才那件事只是一场梦。可是那毒辣的太阳提醒他，这是耀眼的现实，他并不在梦幻中。

陈怡慧走到白色的丰田车前，从手袋里掏出钥匙，还没开门就问他：“子强，是你开，还是我开？”

“还是你开，我怕自己的思想不够集中？”赵子强有些难过，三年前就是他教会陈怡慧开车的，接下来还陪她参加考试。以前的快乐更衬托出分手后的痛苦，直到他遇到珍珍，这情况才开始改变。可现在珍珍也离开他了，现在，他也要承受孤独的煎熬了。

“子强，以前你教我开车，你老是说我笨，可是，你也说过我是世上最聪明的女人！”陈怡慧先打开冷气，然后就在车门旁看他，眼睛不停地眨动。他们并没有立即坐进去，因为经过太阳的暴晒，车身相当热，车厢里也是。

赵子强笑了。“是啊，我就是没想到，世上最聪明的女人，怎么学开车那么笨，真是没见过！”

“呵呵！”陈怡慧笑了，她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还有一个位置，虽然不是排第一了。“我现在只敢开自动车，不敢开手动的！”

过了一会，待车厢里稍微冷却后，他们才坐进去。可是，陈怡慧并没有立即启动车子，他们似乎还有话没说出来。她犹豫着，是不是该放点音乐出来，可是却没有动作，似乎空气有点凝重。

忽然，赵子强重重叹了一口气。“怡慧，你害了我啦！”

“为什么，做女孩不好吗？”陈怡慧反问，“再说，你又有漂亮裙子穿了，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的！”

“怡慧，我不介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偶尔扮成女孩子！”赵子强盯着仪表盘，“但我总不能骗人啊，而且这次是骗全世界呢！”

“不，你不是骗人”陈怡慧认真地说，“你是在帮助人！”

赵子强忧愁地看着她：“算了，以我这样的条件，我怎么可能骗得了大家呢？”

陈怡慧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你放心，三年你已经证明了，你是个合格的女孩，而且是个漂亮的女孩！”

然后，陈怡慧启动了车子，车子缓缓驶出大门。

看着认真开车的陈怡慧，赵子强忽然觉得有点恐惧，这女人有点可怕，经过三年之后，她好象更厉害了，就像掌控这部车子一样，轻易地掌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