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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花从流水去》第七章:七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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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流芳和李度原静坐在七香居三楼的亦香阁窗边的木椅上,斟酒看景,彼此都没有说话。窗外的世界很喧闹,这里很安静,像是两个不同的境地。

李度原眼神有些凄离,于流芳的眸子仍是闪烁着,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个俊美的男子都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在朝堂之上,在平常生活中,官员彼此你争我斗,没有安静的时候。只有在这里一起喝酒时,才能是短暂的朋友。他们何尝不想一直如此,可世间种种,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于流芳又仰起脸,将一整杯酒都灌了下去,他微闭着双眼,睫毛仿佛在随风动着,十分**的侧脸。李度原看着他,酒杯举在身前,欲饮不饮。待于流芳放下了酒杯,才发现李度原正看着自己发呆。

“度原,怎的拿了酒却不喝?”

李度原放下自己的酒杯,拿起酒壶给于流芳刚空的酒杯又盛满,随后才拿起自己的酒杯。他的脸微红,衬托着那张温柔的脸更加别致。于流芳会意,举起酒杯,二人一同饮了下去,动作十分一致,很潇洒。

正在此时,韩离洛失神一般地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径自坐下,拿起酒壶便喝。动作很连贯,却是让于流芳和李度原很是诧异。

见他一直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李度原终于看不下去,伸手夺去了酒壶。

“何必糟蹋了美酒,若是心情不好,大可下楼要上瓷碗,喝个痛快罢了。”于流芳看着他,叹了口气。

被夺去酒杯的韩离洛手还悬在半空中,没有说话。渲染上悲伤的他,是更加的绝色。迷离的眼神,微蹙的秀眉,玲珑高挺的鼻子,微张开的薄唇。于流芳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美几倍的男子,摇了摇头。一看,便是多情种。

“离洛兄是对那个兰香……”

“没有。”

韩离洛没等李度原说完便打断了他,又是很坚定的声音。

“没有?那你现在是……?”李度原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只是烦了。”韩离洛又夺回了酒壶,另一只手拿了一只酒杯,随后斟满,一口喝了下去。

“不爱,怎会烦……”李度原看向窗外,眼睛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韩离洛苦笑一下,又饮了一杯。

“净是胭脂俗粉,呆久了自会烦,岂是爱。”

“我看不然,七香国色,岂是庸脂俗粉……”于流芳淡淡反驳。

“于兄,我敬你。”韩离洛举起酒杯,没有接他的话。

于流芳看他一眼,直接拿去了韩离洛手中的酒杯喝了下去。“我杯中空了……”于流芳喝完后调皮一笑,放下了酒杯。韩离洛冷笑,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没有说话。

咚咚咚……敲门声。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木门之处,于流芳先一句说了出来。

“何人,进来便可……”

门开,见伊人。竹香身穿着和花悔不同颜色的绿色绸缎衣,轻步走了进来,冲着眼前的三个人便是一个福身。抬头,目光便落在韩离洛身上。韩离洛见她看他,便扫了一眼便又喝酒去了。

“竹香特来,伺候三位爷。”十分淡雅的声音,仿佛带着清晨竹子的雅香之气。她很是镇静。

李度原刚要挥手说不用,只见韩离洛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后轻轻说,“来这儿罢。”

竹香偷笑,蹑步走了过来,直接靠在韩离洛的身上。韩离洛一伸手便将她拢入怀中,笑看着她。

“重锦怎的还不过来?”李度原打岔说。

“他有美人相伴,怎么还会来我们这里。”于流芳打趣。

韩离洛心中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便搂紧了怀中的竹香。竹香抿了抿嘴,把脸倚在了韩离洛的脸上,很是亲密。于流芳李度原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浅笑,便不去理会。

花悔房内一片安静,她仍在梁重锦的怀内,两人从回来便一句话都没有说,沉寂到现在。

“今**很反常。”终于还是梁重锦打破了安静。

花悔依然没有说话,因为她是在哭着,她把头深深埋在梁重锦的怀里,微微颤抖着。她不能说话,她一说话就暴露了她的悲伤。她不想让梁重锦看出来,不想。

可是梁重锦不是傻子,他感觉到了。他晃着怀中的花悔,满眼的怜惜。

“花悔……我可以这么叫么?”他轻轻问。

“但叫无妨……”同样很轻的回答。

“为何哭?”

“不知……”

问到这里,梁重锦便没有问下去,只是任由花悔在他怀中抽泣着。

不问是因为已经知道了答案。

韩离洛。见了他花悔便一直不对劲,到现在只会笑的花悔竟然哭了起来,这岂不是很明显?

“为何是他……?”

“不是他……”花悔起身,擦干了眼泪,看着梁重锦的眼睛说。

“是他。”

花悔搂住梁重锦的脖子,眼神变得暧昧。

“大人为何在意花悔?大人有妻有儿,为何对我这个低贱的人如此在意?”

梁重锦勉强一笑,放下了花悔,自己站起身来就向门外走去。花悔僵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没有去看梁重锦离开的背影。

“在意?岂是在意?离洛是我的朋友,我便只是好奇罢了,你何必认真。”走到门口,梁重锦才淡淡开口,随后便离开了花悔的房间。

花悔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亦是苦笑,比方才梁重锦的笑更苦一倍的笑。

何必认真。

对一切的一切,何必认真。

她苦涩地咧开嘴笑,眼泪如断线一般,她跌落在地上,像一朵衰败的春花。她这一生,甚至好几生,是偏被认真两字误的人啊。

忽然,花悔又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拍了拍沾染上灰尘的裙摆,变成微笑。

无论如何,她想,她都必须坚强地走完这一生。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她必须这样做。

梁重锦走出花悔的房后,步子变得沉重很多。

“我梁重锦有了兰香,此生无悔。”他想起他起的誓言,忽的走不动了。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每次说花悔都会问他是不是真的,他都会用行动来证明是不是真的。

细细想来,他并不了解花悔。只是那日随于流芳来七香居,第一眼便看见她在舞台之上舞弄着青绿色的藤蔓婀娜多姿、清新淡雅,便出重金向老鸨要了花悔。自此之后,他便是七香居的常客。他起初只知道她叫兰香,在他第一次说了此生无悔这句话后,他记得花悔捂住了他的嘴,告诉他不要说无悔这两个字,因为她叫花悔。他也问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花悔都只是笑了笑,不予回答。后来,他还是会说此生无悔,花悔都没有再拒绝,他亦没有再问。

她一定有故事,只是,不为人知。或者是,不为自己知。

他也没有认真去在乎,只是简单地想在乎,想在乎这个女子,仅此而已。或许只是因为她的模样好,或者,她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让他好奇。总之,他就是喜欢抱着她,看着她。这是喜欢么?他真的在意么?

梁重锦摇摇头,越来越糊涂了。他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已经走到了三楼亦香阁的门前。门虚掩着,他刚准备走进去,就见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子歪着身子,像是在从门缝里去看里面。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拍了拍女子的背,女子吓了一跳,直接轻喊出声来,梁重锦也是一惊。

屋内的三人还有竹香听见门外有动静,都扭着头去看。就看见门开了一个小缝,从缝中可以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和表情不自然的梁重锦。

“重锦兄,你这是干嘛?”于流芳登时哈哈大笑。

李度原探着头看去,就见白衣女子害羞地回头,也正好看见他。

“咦?怎么是她?”于流芳调笑着。

“莲香?”竹香认出来她,轻唤。

莲香听见竹香的声音,便低着头走了进来。梁重锦无奈,也跟着走了进来,关好了门。

李度原见莲香走了进来,急忙将头转了过去,假装去看窗外的景色。于流芳瞟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冲着梁重锦挥手,叫他过来坐下。梁重锦干脆直接拉着呆站着的莲香一同走了过来,自己坐下后,推了推她,让她去李度原那里。

莲香的脸霎时红了,不敢过去。李度原回了头,不好意思让她一直站着,便摆摆手,让她也坐下。

“去度原那里坐下便是。”梁重锦拿起酒杯把玩着,还不忘添油加醋。

“不必了……李大人看来是不需要。”莲香有些气恼,转身离开,谁知却被梁重锦一把拉住。

“李大人不需要,我需要。”他淡淡说,随后饮下了酒。李度原翻眼看向他,没有说话。

“梁大人是兰香的,莲香不敢多想。”莲香将梁重锦的手抹了下去,冷冷地走了。李度原看她离开的背影,无奈笑笑。

“你笑什么?”梁重锦的手还悬在半空,很没面子。

“笑你这么个俊俏之人,竟被个青楼姑娘拒绝,哈哈……”于流芳总是笑的很多。

梁重锦无奈收回手,又是一杯酒,亦香阁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梁兄怎的就忍心回来了?”韩离洛方才一直抱着竹香,静看着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此时安静下来,他倒是想说了。

“说好是喝酒怎能失约?”梁重锦并没有看他。

“你先下去罢。”韩离洛放下竹香,对着她说。

竹香恋恋不舍地看着韩离洛,随后点头,静静离开。四个人,一间房,更加安静了。

“离洛兄,那日之事,我想起来了。当时酒后无德,对不住。”梁重锦转向韩离洛,眼中没有丝毫的抱歉之意。

“无碍,小事一桩而已。离洛也是酒后乱性,并无其他。”韩离洛岂会看不懂他的眼神,所以也就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就好……”梁重锦继续喝着酒。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于流芳似乎明白了一些。这明显的醋意,谁感觉不到。还有李度原,如今心里,全都是那个叫莲香的女子。可是,青楼女子而已,这三人是何必如此,他确实不明白。他风流惯了,从没有对什么人真正上心过。所谓爱,有时能凌驾人的思想,有着无穷大的力量。这个道理,他自是不会懂的。

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终有一日,所有人都会明白并且会亲身体会到,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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