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铺天盖地的血雨从天花板上泼洒下来，粘稠的血液抹着墙壁拉出一道道尖峰，顺势在地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刘洋顾不上自己心中的那股战栗，也顾不上抹去淋在眼皮上的红色液体，他挨个撞开走廊里的房门，仔细搜寻着黄婉如的身影，然而失望之后还是失望。他心急如焚，放声大喊：“婉如，你在哪里？”

周围一片死寂，无声无息。

奔跑中，刘洋再一次摔倒在脚下滑腻的血浆中，他正挣扎着站起来，一条白皙的手臂从身后挽住了他。他被这手臂惊得浑身僵直，好半天才努力转动脖颈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小护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女孩儿身上的护士服莹白无瑕，全身上下也笼着一层淡淡的白光，顶上洒落的血雨还没落到她的衣服上便化作一团雾气弹开去了。

他认出这是黄婉如最要好的姐妹小月，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反手抓住小月的手臂，“小月，婉如在哪里？”

虽然小月的嘴唇在动，刘洋却一个字都听不到，他心急之下抓住小月的肩头使劲摇晃，嘶喊道，“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到”。

小月似乎有些吃痛，晃动着肩头想从他的双手束缚中挣脱出来。

正纠缠间，刘洋只觉一股巨大的气浪迎面拍来，直将他拍得摔出七八米远。他顾不上浑身的疼痛，迅速地从地上坐起身，却见半空中抛来一物，正落在他的身前。

刘洋定睛一看，顿时惊得浑身冰凉，头皮发麻，那竟然是一只手，一只白皙的纤手，一只齐腕而断的手，他胆战心惊地向来处望去，小月踪影全无，如同蒸发了一般。

他心头好似响起一个炸雷，这是……难道是……小月的……手。

如同证实他的猜测一般，一片破布从空中砸落在他的头上。刘洋心头一震，他用颤抖的手指将它慢慢掀了下来，果不其然，那正是一块护士服的残片，虽然破碎不堪，但布料依旧莹白如昔。

刘洋不禁心中一痛，眼泪夺眶而出。他挣扎着爬起身，用那布片小心翼翼地将小月的断手包裹起来，捧在怀中，撒泪狂奔。

走廊尽头的大门外一片光明，鸟语花香，与走廊里的滔天血海截然两个世界。

正当刘洋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而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略带惊喜的呼唤，“刘洋博士，原来你在这里！”

刘洋浑身一震，他不敢置信地回身望去。

一身乳白色长裙的黄婉如从走廊那头袅袅娜娜地走来，好似风中的一朵百合花，这情景恍若两人的初次相见。

刘洋欣喜若狂，发足向黄婉如奔去。

突然，一只足有2米高的巨型白鼠，像幽灵一般地出现在黄婉如身后，它抽动着鼻子在黄婉如身上细细地嗅着，胡须兴奋地微微颤抖，仿佛马上就要享用到一顿精美的大餐。

“婉如，快跑——”刘洋双眼滴血，用尽浑身力气呐喊道。

那白鼠将如同巨蟒一般的尾巴轻轻一甩，便将黄婉如团团卷起，而黄婉如却恍然未觉，她饱含深情地望着刘洋，语气分外坚定，“刘洋，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看着白鼠一口将黄婉如吞了下去，刘洋的心一下子被劈成了两半，“不——”

趴在桌上的刘洋猛然从梦中惊醒，他只觉浑身冷气直冒，喉咙发干，心脏跳得如同打鼓一般砰砰作响。

“嘀——”，刘洋心头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警惕他地环顾着四周，当发现自己还身在实验室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着这只是一场噩梦。

刘洋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抬起手表一看时间，原来还只是凌晨五点三十分，自己睡过去应该还不到一个小时。

“嘀——”，又是一声，他这才发现是门铃在响。

刘洋走过去，直接将房门打开。

齐院长带着三个人站在门前，他抬眼看到刘洋血红的双眼，满是歉意和关切地说道，“又熬通宵啦，一定要注意身体。他们是疾控中心的，一定要来找你了解情况。”

刘洋点点头，“请进吧！”

外面三个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领头一个官气十足的人，背着双手站在屋中央，四处巡视了一圈，才打量着刘洋道，“你就是刘洋，我是疾控中心主任赵明诚。听说你已经采集了现场的样本，请现在移交给我们。”

刘洋最初听说这些人来自疾控中心，本打算把研究情况跟他们交流一下，没想到来人如此高傲，完全一副命令的口吻，心下非常不快，他淡淡地道，“我可以把样本分给你们一部分，但是你们为什么不自己采集呢？”

“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你必须交出全部样本，至于其他我不需要向你解释。”赵明诚斩钉截铁地答道。

“为什么，样本是我采集的，我有权保留。”

一个鬓角染着一绺黄毛，看着就有些油滑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指着刘洋喝道，“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赵主任让你交你就得交，不要以为你从美国回来就了不起，在这儿，你就得听我们的。”

赵明诚道，“就算你在美国疾控中心呆过，也算不得什么。站在我身后的这位是江潮生院士”，他指着身后一副学究派头的老人，“他是我们国家首屈一指的病毒专家，与他老人家相比，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要以为雷市长跟你说过什么，你就认为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疾控中心直属于卫生部，不需要听命于他人，我们才是真正的权威机构。”

刘洋听到这里，心下明白这些人嫉恨他跟雷允明谈到那些建议，他压着心头的不快，“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有这些时间，你们还不如去采集样本，研究疫苗吧。”

齐院长在旁边也有些听不下去，“赵主任，刘洋作为我们医院的病毒实验室的负责人，对本院病人的致病原因进行研究，这是无可厚非的，你们无权干涉我们的研究工作。”

赵明诚冷笑道，“齐院长，你不要忘了，在疫病出现时，所有医疗机构都要服从我们疾控中心的指导。而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求他交出所有样本么？”

齐院长奇怪地问道，“什么原因？”

“因为他泄露国家机密”，赵明诚盯着刘洋一字一顿道。

“什么？”不光齐院长大吃一惊，连刘洋都面露诧异。

赵明诚用轻蔑的目光看着刘洋道，“你没想到吧，你连夜发往美国的那封电子邮件被我们截获了。”

刘洋在目睹白鼠爆体而亡那恐怖的一幕后，急忙赶到了隔离区，让人庆幸的是，医院里的病人并没有发生类似的惨剧。他回到实验室后，重复刚才的创伤感染实验，但奇怪的是，后面的小白鼠虽然出现了昏迷，但并没有死亡。这令他很费解，于是他想到了他的导师希恩教授。

“我只是向我的导师求助，而且希恩教授是世界卫生组织的高级病毒顾问，我不觉得这封邮件有什么不妥。”

“在未经我们允许的情况下，向任何人透露疫病细节都被视为泄密，更何况是向国外发送消息。所以从现在现在开始，你将被停职审查。”

“什么？”齐院长和刘洋听后都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