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九州，这四字如魔咒般飘荡在耳畔，紧紧束缚着龙灵凤的心，神智微微恍惚的她忽闻皇太后蓝惜月问道，“德太妃怎的面色苍白，是身子不舒服？”

“啊――呃，多谢姐姐关心，妹妹没事，没有不舒服。”被吓了一跳的龙灵凤连忙按住侍婢们的手，支撑她摇晃的身体。

“对了，方才查看先皇祭祀大典的筹备，怎么没见妹妹在？”蓝惜月又往前走了几步，倏地回首再问，犀利的目光直扫龙灵凤的脸面。

后宫中人向来最擅长察言观色，而皇太后蓝惜月更可谓个中翘楚，否则以她的家世背景，只不过是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的女儿，实不及龙灵凤这个隆尧国嫡出的三公主来得尊贵，又如何能位列四妃之首，且能争得孝武侯的援手，扶持自己的儿子入主江山。

“请太后恕奴婢斗胆，太妃娘娘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加之瑞仪公主昨夜梦魇哭闹，娘娘照顾她大半宿，方才进香时娘娘已是头昏目眩，休息了一会，这才……”忆霜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替主子辩解道。

“哼呵，你这奴婢真是斗胆，尊卑不分！主子尚未开口，哪轮得到你张嘴？妹妹，哀家说的对吗？”蓝惜月索性摆正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龙灵凤。

“是妹妹管教不严，冒犯姐姐，万望姐姐恕罪，妹妹回去后定当严加管教她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龙灵凤慌忙福下身子恭谨道。

蓝惜月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们主仆，也不让龙灵凤平身，一旁在列的贤太妃邢枫绯见状忙道，“姐姐息怒，想来那奴婢也是心疼德太妃，还望姐姐宽恕。”

“算了，哀家看在佛祖的面上不去计较，不过妹妹呀，你再怎么善待宫人也该让她们谨记尊卑之分。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低微，莫再让哀家遇见此等逾越宫规之事发生。”蓝惜月广袖一拂，冷冷环顾一众妃嫔，用意十分明确，她不仅仅只针对龙灵凤，更是时时处处为自己竖立后宫权威的象征。

“妹妹谨遵姐姐教诲，多谢姐姐宽宏大量。”龙灵凤舒了口气，她总算没再为难，否则忆霜这丫头难免要受皮肉之苦了。

位于列后的紫碧风将一切看得明白听得清楚，双拳紧攥袖中，星眸微眯，他要将蓝惜月这副盛气凌人的姿态铭记于心，以策他躯！娘亲今时往日所受的委屈，他迟早会悉数奉还！

小小风波过后，心情大好的太后蓝惜月又领着众人参拜寺中其他佛殿，尽兴而归。待她摆驾回到翊坤宫时，才知孝武侯已在宫中恭候多时。

“微臣参见太后。”孝武侯紫青阳见她进殿，躬身行礼。

“侯王快快平身，请上坐。”蓝惜月不敢怠慢，亲自扶起紫青阳，“听闻侯王军务繁忙，今儿怎么有空来哀家宫中走动？”

“尔等都下去吧。”紫青阳不急回答，挥手遣退殿内宫人，待殿门阖闭后才又道，“我听说六王爷落水了，可有此事？”

“哀家听说了，怎么？”蓝惜月疑惑，他为何关心起那宫的事情来？

“龙灵凤怎么说也是隆尧的三公主，虽说嫁至咱们紫濯，仍深得其皇兄疼爱。眼下新皇初初即位，根基尚且不稳，我劝太后一句，暂且放下后宫恩怨，扶持新皇为要。”紫青阳面色不悦，连口气亦粗噶不少。

“侯王何出此言？”蓝惜月微微一愣。

紫青阳看她的眼神有些讥诮，冷笑道，“太后敢说此事与你无关？若大的后宫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试问哪个奴才有这么大胆子敢谋害王爷？”

自恃高高在上的蓝惜月这会顿时有些挂不住脸，愠声道，“侯王若无真凭实据，切莫将此罪名扣到哀家头上！况且，六王爷尚处童心未泯的年纪，难保他不是自己贪玩才会失足落水。”

“太后若不承认，只当本侯王多言，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太后，隆尧的军力不容小觑，你若逼急了龙灵凤，难保她不会向她皇兄求援！”话不投机，紫青阳嚯地立起。

“所以她一直都是哀家的心腹大患，她的儿子更是让哀家寝食难安！”蓝惜月亦是激动，扶在凤椅上的手隐隐发颤，似乎惧怕非常。

“此事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先皇知，若你我不说，你有何难安？”紫青阳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中气稍显不足。

“你确定再无他人知晓？”蓝惜月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安，一想这事，一想起怡景宫中的母子，她就……

“知晓的都是死人！”紫青阳牙关一咬，目露凶光。

听了紫青阳笃定的话语，蓝惜月这才缓缓倚入凤椅中，“侯王这样说，哀家就放心了，哀家姑且不再为难他们母子，可若哀家发现他们有何异心，就一定会斩草除根！”不论是后宫抑或朝堂，哪里不是明争暗斗，你死我活？追求权利的当中，哪个人能说自己是清白的？哪个人敢说自己不染血腥？身为宫妃的她早已无法免俗，为了儿子帝位稳固，为了手中凤印，为了至高无尚的权利，她没有回头的路了。

“此事不宜再提。”紫青阳心中似乎仍有忌惮，口气低沉，“先皇祭祀大典在即，我提议大典过后便着手为皇上斟选后妃，以求尽快开枝散叶。”

“哀家正有此意，不知侯王可有合适的人选？”皇上年方十七，之前只有位通房的侍女，不足为提。

“妃嫔倒在其次，若说皇后之位，本侯王意属当今左相慕容扬之长女，太后不妨招她进宫瞧瞧。”历来帝王为固江山皆是以此手段拉拢朝臣，紫青阳这番建议自有他的深谋远虑。

“哀家同意。”蓝惜月如今只能倚重紫青阳，对他的言语多是听从。

话到此，也已到了午膳时分，紫青阳因有他事在身，遂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