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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记事》(4) 烟鬼是这样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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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参军以后并没有上前线,而是被当作“文化兵”使用。这其中有三个原因:第一,老烟入伍时还不到17岁,属于“小鬼兵”,身体瘦弱,打仗派不上用场。第二,老烟好歹混到了高中(差一个月毕业或者肄业),在大老粗云集的部队里算得上是“知识分子”,并且写得一手好文章。第三,那时华东战事已定,没什么恶仗要打,很多南下的部队已经开始接管大城市,需要大量的政工干部。

老烟在自传中写道:

一周以后,队伍开拔,由苏州迁到了常熟支塘。这是一个小镇,我们的营房不在镇上,而设在一条汇入长江的小河畔。十几间简陋的平房安置了从各地招来的100多人,以青年学生为主体,还有少量的工人。我所在的11班共12人,数我年龄小。由于军政干校处于创建初期,没有正式校址,也没有正规的训练计划,每天除了听中队长指导员训话,念学习材料和报纸,开开讨论会,就无所事事了。时正值炎夏,出门就横贯一条绿漾漾的河流,于是玩水就成了众人唯一的娱乐项目。我们中队又是个清一色的和尚队,即使光屁股上下,也没有什么顾忌。我只会狗刨式,胆又小,只能在岸边玩玩。同班一位广东学员,水性极佳,一气能游出好几里,博得大家交口称赞。他自称是孙科(孙中山之子)的亲戚。另一位洪君,身材矫健,喜欢打篮球,游泳也不示弱,成天泡在水中,结果得了中耳炎,半夜里痛得在床上打滚,第二天就用担架送到上一级医务所去了。】

可见,老烟当时的部队生活还是蛮惬意的。江浙本是鱼米之乡,又未遭受战争重创(三大战役打完以后,**已成溃逃之势),生活富足。这些驻军成天悠哉悠哉,被称作“少爷兵”。有时我和老烟开玩笑,说他当年参军纯粹是“投机革命”,与“抛头颅洒热血”根本不沾边,到老了混个“离休干部”,简直发大了!不过话说回来,投机革命比投机股市的风险要大得多,弄不好连命都得搭上,收益自然也要大得多,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老烟当年还没有投机家(speculator)的素质,如果真象对冲基金那样建立个数学模型算算未来的风险收益,老烟那一腔热血恐怕会顿时变得拔凉拔凉的:“参个鸟军?还是接着当杭州小混混算了!”

老烟所在的部队实行“供给制”,这是十分接近**的一种生活方式――除了不符合“社会产品极大丰富”的条件,所以可称作“原始**”。部队就象一个大家庭,提供主要生活资料和医疗保障。此外,每人再发少量零花钱,满足一点个人偏好。这样的制度在低收入水平上为人们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而在那个年代,“安全”可是一个奢侈品。加入了“供给制”,就算进了保险箱,一切都有“组织”罩着,不必为生计发愁,这使长期靠母亲兄姐供养的老烟获得了成人的自尊。

在老烟的班上,就连这点津贴也共了产。班里12个人,除了班长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油子,其余的都是十几岁的新兵蛋子,所以班长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家长。每月月初,班长把全班的津贴统一领出来,然后分成三份:首先抽点头贴补家用――这算不得“贪污”,班长的老婆孩子也属于这个大家庭的成员,焉能不管?其次买点牙膏肥皂,由各人领用。剩下的钱基本上都拿来买烟了。班长是个老烟鬼,自己那份津贴根本不够抽的。开学习讨论会时,班长就在桌上搁一袋花生米,旁边是两盒家庭手工卷的香烟,一盒50支。班长对这些小鬼说:“抽吧抽吧,反正都是用你们的钱买的,不抽白不抽!”就这样,一个老烟鬼很快培养出11个小烟鬼。

班长有次坐船回家探亲,快到岸时,突然从树丛里窜出一股土匪。班长穿着军服,却没有带枪,急忙一个鱼跃跳进河里,朝对岸游去。土匪看到是解放军,便开枪扫射,一梭子打中他的头部,当即没顶。消息传来,全班小战士如丧考妣,第一次领略到革命斗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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