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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四十章:寒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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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第四十章:寒兰 (2)

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因此他不用敲门就能直接进入,十年来每次他在夜间出去探察线索,狄仁杰只要在书房等候,就会给他留着门。最初这是特意表示的关切和信任,后来就成为了习惯,看着那肃立的熟悉身影,狄仁杰在内心感慨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这整个人都已成为了自己的习惯。实际上人生再长再久,而今方知,最后所剩下的不过就是些习惯罢了。

包括这句招呼,同样也是习惯了的:“元芳啊,回来了就好,来,快坐下。”“是。”他坐下了。狄仁杰细细打量着他,仍然是十年来看惯的军人坐姿,沉静、严肃,只是面容憔悴地太不像话。烛火晃动,越发映出他的脸『色』苍白至极,若不是唇上新添的髭须,今夜的他几乎和十年前初见时一模一样:一样的走投无路,孤傲、颓唐;一样的绝处求生,刚强、坚毅……只是这一次,他还能够救得了他吗?

十年!狄仁杰突然莫名惊悚,不知不觉光阴荏苒,原来“他”在自己身边已经整整十年了。刚刚在等待中积聚下的决心和勇气,似乎坚不可摧,却转眼间就要烟消云散。追索了二十叫做——谢岚。”

李元芳慢慢收回目光,轻声道:“大人,请您……稍等下再说。”狄仁杰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见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银『药』盒,恍恍惚惚地打开,什么都没拿又重新合上。狄仁杰问:“这是什么?”“是……景辉兄给我的『药』,这次回来,他又给了我一些……”他朝狄仁杰瞥了一眼,面对虚空苦涩地笑了笑:“大人,您说吧,我没事了。”

是的,必须要说了,最后的一点犹豫被铺天盖地的心痛击溃,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理智,谁说人老多情,老人的心历经磨砺,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坚硬似铁的。

“谢岚,是老夫的两位故人之子。二十多年,因牵涉到一桩朝野大案,谢家惨遭灭门之灾,谢岚的父母在那次惨剧中先后离世,谢岚也失去了踪迹。许多年来,老夫一直在秘密寻找着他,哦,因是老夫的私事,故而未曾对元芳提起过。今年年初,老夫在赶考的举子中发现了一个叫杨霖的人,他的手上有谢岚母亲的遗物。老夫喜出望外,立即将杨霖请入府中,但多方详查之后,老夫失望地发现,他和谢岚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被人利用来蒙蔽老夫的。而那个利用杨霖的幕后之人,竟然是沈槐!那么,沈槐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和谢岚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根据种种迹象,老夫做出一个初步的推断:沈槐利用杨霖来『迷』『惑』老夫,目的是为了试探老夫对谢岚的态度。也就是说他想知道,老夫对谢岚究竟有多么重视,以及老夫对谢岚到底有多少了解,是否能够准确地判断出谢岚的真实身份。但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沈槐为什么要试探这些?了解到这些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更耐人寻味的是,他是如何得知谢岚的存在,从哪里得到应该属于谢岚的物品,并且还对老夫与谢岚父母之间的往事十分熟悉呢?”

“既然杨霖不过是个可卑的替代品,那么老夫想到的一个最大的可能就是:沈槐便是谢岚本人。而恰恰是老夫在三十多年前与他父母间的一段纠葛,才致使他这么多年来始终耿耿与怀,对老夫多有怨恨,也因此他虽由于你的离开而意外来到老夫身边,却不肯现身相认,反而多番试探,对老夫的态度更是时远时近,似乎一直在情仇爱恨中挣扎,他的这种种表现让老夫既困『惑』又担忧,既紧张又心痛,于是越发认定沈槐就是谢岚!”

“此外,二十——狄仁杰。但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以那样纯真幼稚的心,他又能懂得多少大人之间的是非恩怨,除非有人故意向他灌输仇恨,但实际上他的母亲禁止旁人对他谈起我,因此对于谢岚来说,这名字也许只代表着他父母亲的一个朋友。他会好奇、会猜度、甚至会想要了解我、探查我,但却不会恨。还有,我与了尘一直以为谢岚被谢臻抚养长大后,大概会从谢臻那里得知我的情况,或者在谢臻的刻意培养下,对我萌生恨意。但这两天来的线索也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谢臻抚养长大的并不是谢岚,而是他自己的儿子——沈槐。至于那个真正的谢岚……虽然我依旧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我还是要感谢上苍,让我能够在有生之年释然于心,让我明白,郁蓉的儿子从未恨过我。”

说完了,他这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段话,却也是最值得说的一段话。夜太静了,衬得他的话语绕梁不止,余音袅袅。折磨了他三十多年的良心,此刻突然平息下来,反而让狄仁杰无所适从。就这样解脱了吗?他觉得有些意外,突然又莫名惶恐,怎么没有丝毫动静?他猛地调头望去,身边的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庞隐在暗处。

狄仁杰轻声道:“元芳啊,夜越发深了。你去把书房的门关上。”李元芳站起身,径直走到门前。门合上了,他却没有回转身,只是背对狄仁杰,固执地沉默而立。狄仁杰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活得长还是有些好处的,他想,可以亲眼看见孩子长大,长成这样英武挺拔的男子,可以信赖、值得托付,使人从心底里感到安慰……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就在狄仁杰的注视中,李元芳终于转过身来。立刻,狄仁杰便看到那双熟悉的纯净目光,正自最深处焕发出华彩,一扫之前的『迷』茫、绝望,这目光像他还是像她?抑或是都像也都不像?狄仁杰情不自禁地捻须颌首,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却糅合着发乎内心的欣喜、乃至豪迈之情:我狄仁杰毕竟还是狄仁杰!李元芳走回榻边,再度与他对面而坐。

“你是谁?”“都说狄公推理如神,常能以气质衣着断人身份,小可正想见识见识。”不约而同地,他们都回忆起初见的那一幕,今夜何其相似,大人真乃神人也……只不过今夜之后,不是缘起,而是永别。狄仁杰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勉强笑道:“十年了,老夫也不知拖你熬过多少漫漫长夜,不知今夜,元芳可否再陪老夫聊个通宵?”“当然。”确实已不可能说清,曾经有过多少次这样的彻夜长谈。不过此刻他们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

“大人,您想谈什么?”是啊,谈什么呢?太多的过去想要了解,可惜都已没有时间细谈,那么就谈一谈将来吧,你的将来,大周——大唐的将来。“元芳啊,关于今后,你是怎么打算的?”李元芳沉着作答:“辅佐乌质勒是陇右一战之前,我为了争取他的同盟而作的许诺,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元芳从此为突骑施效力,还望大人不要见怪。”“嗯,老夫怎会怪罪于你,元芳多虑了。不过老夫倒想知道,元芳打算如何辅佐乌质勒?”

面对狄仁杰狡黠而又慈爱的目光,李元芳微笑了:“大人,您想要元芳怎么做?”“我想与元芳订一个十都说不出了。狄仁杰又道:“阿珺啊,我听景辉和蒙丹说,你决心要出家。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沈珺低头垂泪,狄仁杰长叹一声:“阿珺啊,你是想步你爹的后尘啊。不过据老夫所知,了尘出家二十余载,虽成一代佛学大师,他的心中到最后念念不忘,依旧是他的女儿,也就是你啊。因此阿珺,遁入空门并不会给你解脱,今天我要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些往事。等你了解了一切,再做决定,好吗?”

这是关于“谢岚”的往事,关于他、还有他,是如何阴差阳错地主宰了她的整个命运。

谢臻本是谢氏旁族,家境原就式微,再加他吃喝嫖赌、自沉于龙庭湖中。

这个故事说得又长又艰难,从午后一直说到掌灯,狄仁杰病入膏肓的脸上,交替着畅快淋漓和痛心疾首,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故事讲完:“没有人知道谢岚是否看到了母亲的死,也没有人知道他就此去了哪里,又如何失落了他的小妹妹。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谢臻虽然保全了『性』命,却留下满身满脸罪恶的印记。因为第二天老夫就去到汴州查案,谢臻畏惧之下,杀害了唯一的证人——那道观中的道士,又找到了女婴,便潜回家乡去了。”

“在家乡不敢久待,谢臻很快又改名换姓,背井离乡而去。其后的几年中,他辗转病榻、痛苦不堪地活着,内心充斥着对谢岚一家的怨恨和毒计失败的懊悔。后来,他打听到老夫为汝南郡王全家翻了案,并将汝成和郁蓉夫妻二人安葬在汴州谢宅旁,他自知再无篡夺谢家之财的可能,真正是怨忿难当、郁郁难平。于是渐渐的,又一个卑鄙无耻的计划在心中形成了,他想到了让自己那个和谢岚同岁的儿子去冒充谢岚,领取那一份他朝思暮想、早就成囊中之物却又意外落空的财产。”

“当初谢臻带回那幸存下来的女婴,哦,也就是你——阿珺,本来就不怀好意。他深知,阿珺乃是李唐的郡主,你是他手中握有的一个无价之宝,而你身上所带的那份血书,既是你认祖归宗的最有力证据,又能进而佐证假谢岚的身份。由于李炜生还回京、后又出家的事属机密,全天下并无几人了解,因此谢臻对你父亲和谢岚的生死均不得而知。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并不擅动,而是将自己的儿子和你共同抚养,慢慢培植你们之间的感情,还不断地用你母的遗嘱来教诲你,让你从小就把沈槐当成此生所属,矢志不渝。

“可是沈槐起初并不愿意做这种冒名顶替的事情,他甚至撕碎血书,差点儿彻底毁了谢臻的如意算盘,令其父大为恼怒,也只好暂时放下了这个计划。但不管怎样,你们兄妹二人青梅竹马,渐渐都长大成人。沈槐离家从军当官,沈庭放利用自己的老能耐设地下赌局,敛了许多不义之财。尽管如此,他依旧对谢家的宝贵收藏念念不忘,也始终盼望着能够利用你和‘谢岚’来一朝翻身,尤其是帮助沈槐获得大周朝最尊贵的地位。不过沈庭放还有顾虑,一则你母的遗书已经不复存在,世人均以为李炜已死,沈庭放发现他找不到方法来证明你的真实身份,贸然将你送进皇宫,难保不会落个欺君之罪;二则要让沈槐冒谢岚之名,必须要过老夫这一关,对此沈庭放心中确实没有底。早在汴州,谢臻便从谢汝成那里听到过老夫与他们的渊源,后来老夫彻查谢家惨案,作为元凶的谢臻更是胆战心惊。真正的谢岚这么多年没有出现,沈庭放基本认定这孩子已经死了,可他还是没有多少把握,能让沈槐骗过老夫的这双眼睛!特别令沈庭放担心的是,万一不慎『露』出马脚,老夫很有可能进而探查出他就是害了谢家灭门的凶手,这才是偷鸡不成反蚀米!”

“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地又拖了些时日,直到圣历二年沈槐在并州遇到元芳,进而取代元芳成为老夫的贴身侍卫,才使沈庭放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下定决心要行动了。此时沈槐经过一番官场历练,也改变了原先的看法,乃和其父沆瀣一气。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又特意挑选了杨霖来投石问路,想靠他来试探出老夫对谢岚真正的态度。不得不说,他们的计划真的很周密,然而苍天有眼,他们费尽心机设下的连环『奸』计,从去年除夕阿珺你收留下元芳、景辉他们一行人时,就注定了失败。老夫现在相信,沈庭放根本就是吓死的,当他在自己的家中见到他惧怕了二十多年的人时,他就肝胆俱裂、魂飞魄散了!阿珺啊,其实后面发生的事情,你都很清楚了,并不需要老夫一一复述。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自始至终,我和元芳都没有刻意安排过什么,罪行败『露』、凶手偿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天意使然。”

……这是大周神探在断他的人生最后一案啊。从午后到掌灯,狄仁杰不停歇地说着,精神矍铄、头脑清晰,哪里像一个卧病垂危之人?他穷尽毕生最后的精力,只想让面前这如痴似傻的可怜姑娘懂得:尽管她的人生曾经充满欺骗和错失,毕竟还有值得珍惜、值得期待的东西留存了下来,因此无论多么艰难,她都应该鼓起勇气,好好地活下去。

那天过后,狄仁杰的病情急转之下,第二天起便张口难言了。来狄府探望的高官显贵如走马灯一般,连女皇也派了内给事段公公日日问候,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来看狄阁老的最后一面了。斯夜深沉,狄府内灯烛粲然、人头济济,人们在一片肃静中沉痛地等待着,皇帝特意遣来诊病的御医早就宣告,只怕就在今夜了。

儿孙亲人们围绕在病榻周围,还有最亲近信任的门生、官员,包括曾泰、张柬之、桓彦范、敬晖、崔玄暐、袁恕己等人。二更敲过,狄仁杰的气息愈加微弱,眼看已近弥留,众人正在悲痛难抑之际,却看见狄仁杰紧闭许久的双目缓缓睁开,慢慢转动着环顾四周,似乎在找寻什么人,又似乎要说什么话。“爹!”榻前三个儿子含着泪齐声呼唤:“儿子们在此,您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狄仁杰几不可辨地摇了摇头,继续执拗地搜寻着,眼光触及到张柬之等人的面孔时,微弱的神采自眼底闪现,张柬之等人会意,纷纷点头拭泪,那张柬之还哽咽着道:“请狄公放心,我等将您的嘱托铭记于心,今后必会自保自爱,戮力同心,以图大事。”听到这话,狄仁杰才满意地舒缓了面『色』。随后,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悠悠落在北窗之下,几株青翠的绿叶中,寒兰绝美的姿容终于在这个冬天绽放开来,幽雅的香气在室内萦绕不绝,犹如来自天界般神秘、纯郁。众人看到,狄仁杰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他必是了无遗憾了,才能如此安详地走入永眠。

长生殿内,则天女皇坐立不安地阅览着奏章,已过了就寝的时候,她却毫无睡意,把五郎、六郎这两个宝贝也都打发在外,实在无心顽笑。三更还未到,段沧海就来了,武则天一见他那一脸的哀容,心中顿时激痛难当,手哆嗦得握不牢朱笔,奏章的缎封上已成一团绛红。

“朝堂空矣!”这年近八旬的老『妇』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声泪俱下:“天夺吾国老何太早矣!”她的悲痛是这样真切,以至于殿外暗自窃喜的某些人,暂时也只好把得意的面孔隐匿于阴影之中。凄恸许久,武则天方能宣昭,赠狄仁杰为文昌右相,并废朝三日,以示哀悼。

京城中的消息要多久才能传到边塞?已是严冬酷寒,三百里的飞驿顶着风冒着雪,行进的速度只怕也比往日慢下不少。因此在又一个飞雪漫天的日子,当玉门关前的莽莽雪野中踟蹰而来一匹骏马时,那马上的骑士肯定还没得到狄仁杰薨逝的悲讯。风雪实在太猛烈了,马已经迈不开步子,骑士只好下地牵马,一步一步在深及膝盖的雪地上艰难前行。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眼面凝成飞旋的霜花,打回到脸上,将眉『毛』胡子全部染成银白。

在这样的冬季,玉门关隘内外蔓延几百里都山鸟飞绝、人踪寂灭,这骑士单人独骑已走了好多天,虽然举步维艰,他却走得坚决而又泰然。他早已习惯了独行,怎样困苦的环境都不会放在心上,他只有一个目标:必须在明年的元日前赶到碎叶城。不知不觉中,他又走了整整一天,前方,血红的夕阳余晖撒在茫茫无际的雪野上,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往回望去,玉门关银装素裹的苍劲身影已沉入晦暗的东方。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地,他的心猛然绞痛起来,一时竟痛到呼吸窒结,他紧咬牙关靠在马身上,才没有跌倒在雪野之中。

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八岁大的男孩,被一队突厥商人从汴州的乡野掳来,就在这里他生平第一次经过玉门关、这座中原与塞外之间的屏障。当时这男孩与坏蛋拼死搏斗,救下他的母亲,她却疯疯癫癫地只顾『乱』跑。男孩怀抱着小妹妹追得很吃力,当他终于赶上娘时,恰好看见她像一只美丽的蝴蝶飞入龙庭湖。男孩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后来他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好多天,清醒过来后他不停地哭喊,要回家,要去找爹娘和妹妹,但是那些带着他走的突厥人根本不理会他,于是他又试着逃跑,但每次都被抓回来一顿毒打。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当商队来到玉门关前时,塞外的狂风以男孩从未见过的声势呼啸,尘土、黄沙在稀疏的林木上翻卷,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星半点的人烟,只有无穷无尽的天和地,在男孩的心中展开壮阔的画卷。商队从玉门关下徐徐而过,男孩举头望去,在他幼小的眼睛里看来,那座关隘就像山峦一般威严、雄壮。就在这一刻,小男孩决定不再逃跑,他终于明白,自己已没有了爹娘和亲人,家不复存在,故乡亦遥不可及。就在雄浑倨傲的玉门关下,他头一次为自己做出了人生的选择。

……过去荏苒,每一次回顾都好似在心头刀劈斧凿,也罢,此时此地总该是最后一次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骑士终于再次昂起了头,他的脸上不期又添了几道冰痕,从眼睑下延伸到嘴唇上,令这张本已十分严峻的脸愈发显得峥嵘。他还记得:玉门关外,是有座望乡台的吧?骑士微眯起眼睛,却只见赤野千里,俱覆上厚厚的白雪,除了高高矗立的玉门关,便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手冻得失去了知觉,他松一松时刻紧握的剑柄,随即又牢牢擎住。这幽兰剑中凝结着他的使命,也携带着他的整个家园。

从今往后他将再不复返,因此就在这里驻足片刻,再望一眼吧,故乡,还有亲人们,逝去的和活着的,他们所有的音容笑貌都深铸在他的心底,也镌刻在去乡的征途之上。旷野上空一声马嘶响彻云霄,风卷过,只余足印在雪地上蜿蜒,义无反顾地伸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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