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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青天水在瓶》第八章 高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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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平自从进了特别培训班,便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同家里也不可以随便通信。

培训班坐落在滨城市中心的一座深宅大院内,三米多高的灰色围墙上筑了高高的竹篱笆,竹篱笆油漆成黑色,更为这深宅大院增添了诡异的色彩。

培训班开始有三十来人,都是十八岁以下的学员。学员每天的课程排得满满的,早上五点半起床,跑步、队列操练,然后整顿各自的床铺,将被褥及行军必备品打成结实小巧的背包,然后集体吃早餐。上午练武术及枪法,下午学理论及电报技术,晚餐后学习语言和速记,夜晚十点统一上床睡觉。半夜里学员们轮流值岗哨,还时不时地有紧急集合操练。一连三个月过去了,丹平在培训班里的表现非常出色,而十四岁的他又是班中最年轻的学员,他那长长的剑眉,大大的眼睛里无时无刻流露出的机灵神色都非常引人注目。不久,丹平便被高墙内的老大高先生挑去当了贴身警卫。

这高墙内原来是汪精卫政府属下的一个情报组织,这位高先生是这个组织的头目,人称“高课长”,负责替日军搜集华北地区抗日武装的军事情报。高课长四十出头,M型的额头两边已开始微秃,油黑的亮发五五开梳向脑后,双眉又黑又粗,眉梢稍微散乱,有点所谓的“扫帚眉”,深邃的眼睛微微内凹,目光机警中含着猜疑,一双反耳微微往上翘,由字脸,两腮下的骨头向外突出着。也许由于长期从事特工工作的缘故,高课长显得沉默寡言,永远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在丹平的眼里,高课长的眼睛就像两只深不可测的黑洞,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对年方十四岁的丹平,高课长的态度还算和善。某天,高课长高兴了,会一边听着留声机里放出的萨克斯管音乐,一边告诉丹平这是哪国的曲子,取名是什么。有时,他还饶有兴致地教丹平如何调咖啡,“看好了,小子,奶要顺着杯子的内壁慢慢地流下,就像这样!”,他一边示范者,一边得意地看着丹平一脸迷茫的样子,“哈哈,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不久后,高课长果然让丹平每天花两小时跟上过保定军校的王连长学手枪射击,几个月下来,丹平的枪法果然大有长进!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转眼,丹平已经在高墙内生活了多半年了,可是,还没有任何人来联络过他。不过,这段时间,他跟高课长的关系倒是越来越近乎了。高课长逐步交给他不少任务,当然,主要还是跑腿,传送情报。“小子,这些都是绝对机密的,要是泄露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近来,丹平明显感觉到高课长的压力越来越大,偶尔兴之所至哼哼小曲、卷卷烟斗、调调咖啡的雅兴越来越少,工作时间也越来越不规律,而深更半夜去伙房替高课长喊夜宵渐渐成了丹平的家常便饭,一来二去,丹平与伙房里的几个伙夫混得熟烂了。过了晚餐时间,伙房里就渐渐安静下来了,晚上一般只有一个伙夫值夜,主要负责高墙内的热水供应,偶尔,若有高级长官喊宵夜,自然也得效力。

那天夜里,高课长接近午夜才结束一个审讯,阴沉着脸回到高墙内的“家”,脱下帽子颓然坐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渐渐回过神来,把丹平叫来,道:“妈的,晚饭还没吃呢,快到伙房叫些好吃的来!”

从高宅到伙房有七、八分钟的路程。大约又到了十五左右,那夜的月亮又大又圆,静谧的月光洒在寂静的高墙内,更添几分神秘的色彩,丹平一路走去,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甚至是自己的心跳,直觉告诉他,今晚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伙房里只有老郭一人当班。那老郭,四十开外,中等身材,肩膀特宽,脸色黝黑,脸长得比一般人长些,下巴很宽,稍稍向外突出,两耳长得极高,内耳廓向外突出着,单眼皮,眼睛小却很有神,脸部线条粗旷有力,颇有历经沧桑的感觉。这老郭平时话不多,偶尔开起玩笑来还挺逗笑的,但板起脸时看上去很凶,所以大家没事也不去惹他。

“老郭,高课长的夜宵,烙饼、甜面酱加大葱烧鸡蛋,要快!”丹平还没进屋便大声嚷道。

“好嘞!”老郭一边大声答应着,一边已经操起砧板开工了。丹平独自在伙房里转来转去,猛然看到显眼处放着一个酒葫芦,上面刻着月亮和荔枝的图案,丹平的脑袋里闪过一道闪电,那是杨先生说好的接头暗号!丹平看了一眼老郭,他正若无其事地做他的烙饼鸡蛋。丹平抑制着强烈的心跳,轻声地,像在自言自语似地说道:“荔枝是蜀中的好还是岭南的好?”

“ 蜀中的荔枝哪能和岭南的比?”

对上了!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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