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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之一》第一章 “凤凰送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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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浓,路更长……

一九八二年十月十日、阳历11月24日,天空是灰蒙蒙的,远远地眺望去就像披上一层薄薄的、浅褐色的幕布,淅淅沥沥的雨儿伴随北风扫荡着整个村庄。

吃过中饭,天开始下起“米头子”来,米头子当地方言,换作常用语应该是小冰雹,可能因为小冰雹一粒粒的像碎米一般,才取这样的名称。一直守在火炉旁的三十岁中年妇女对家中的男人说:“看,天开始下米头子了,只怕大雪将至,我们快赶去把那块地里的薯挖回来,‘点’上麦子!”点在此时是种的意思。

女人担心:下了雪,地里的薯一是根本就不好挖,因为积雪覆盖着土壤,二是如果不去挖的话,时间一长,薯就会烂在地里。她急急地走下火炉,穿过“灶屋”,踱过正厅,来到厢房。当地把有火炉、煮饭做菜的房间叫灶屋,一般吃饭、歇息也是在这儿,不像城市里厨房单单是做吃的地方。正厅是做大喜事、祭祀、所做事情要求占场大的地方,面积是灶屋、厢房的两倍。厢房是睡觉的地方。女人沿着梯子往上爬,踏在木板楼层上,找到装小麦的坛子,揭开盖子,掏出麦子来。这种盖子是一种当地特产“油茶”的楂压制而成,圆柱形,直径有三十五厘米左右,厚约三厘米,当地叫“茶麸”。茶麸可用来洗发,也可作洗洁剂。

女人匆匆下了楼,打开橱柜,找到一件外衣穿上,然后走到正厅放斗笠的地方,看见男人还端坐在条凳上,

“再不去,今天就挖不完了!”

男人这才慢慢吞吞地站起来,骂骂咧咧地来到正厅,扛上?头、耙头,戴着斗笠,两人一起出了正厅的大门。

坐北朝南、一幢三间的瓦房在北风呼呼、米头子沙沙的声音里圪立着,从东到西依次是灶屋、正厅、厢房。三个房间各有一扇门开向南方,相邻两间的间壁另有一个门口联通着。从外面进入灶屋,右手边的角落是一个散煤火炉,门口开在南面墙壁的左小半边上,右小半边上嵌着一个木窗,光线从外面透进来正好照在火炉上,左边墙壁上的门口通向正厅,门口过来是一口瓷水缸,用木架罩着。水缸过去是一架稍高的木大台凳,上面摆放着饭锅、铁锅等,下面一层空架着竹簸箕等物品,台面过去是一架碗柜,碗柜前面紧挨着是一只大瓦缸,用来盛糠麸。右边角落里是一麦制的坐窝,加上三、四条凳围着整个火炉,火炉上去是邻墙的散煤坑,把煤放入其中,加上水和一点黄土用半边碗一和,再向内反复揪上几揪,一个梭体的煤团就可以盛放进炉子中燃烧了。刚放进去的散煤团,“吱吱”地冒着青烟,刺激得人鼻、眼非流出一、两滴液体来不可,煤团烘干之后火力就猛得很,焰头高高地往上攀升着,火心红通通的,威力非现在的藕煤所可比拟的。再过去的角落是用红砖砌成的、方方正正的柴灶,柴灶和瓦缸中间的墙上开着不大的木窗。

从门口进入正厅,左边墙壁中央是大门,大门前面的角落是鸡舍,鸡舍旁边的门口联着厢房。正厅的右上角是一个木制的大谷仓,其他地方基本上是空地,偶尔靠壁处堆放着其他杂物,谷仓下面的壁上有这个房间的木窗。穿过门口来到厢房,前面是木梯,左边墙壁里依次是门口、窗户,右边墙中央仍是小木窗,梯子右边是两铺木床,床对面从门口数过去是米缸、橱柜、高柜。橱柜上摆放着各种杂物,里面三层内阁堆挤着大小衣服,稍上的箱子里是无数的小物。高柜板面上堆满了各式小物品:镜子、梳、小瓶子、小罐子、针线等,箱子里又是闸满的东西,柜下是十个左右的咸菜瓦罐子。梯子通向木板楼层上,楼板上又是很多的坛子、杂物,只有厢房楼上铺着木板,其余两间只是寥寥的几根木柱,正厅更少,每间房屋的瓦顶都安装了两、三处明瓦,好让光线透射进来。明瓦类似玻璃的作用,是塑料的还是就是玻璃的。

米头子还在继续地下,更要命的是北风刮得更起劲了。女人年轻时连感冒、发热是怎么一回事都不知道,而现在最怕的就是在这样刮着大北风冬天的土地上干活。尽管身上穿了二件毛线衣和一件棉袄,可自己的感觉还是那样的冷,北风从衣领口、袖子里、裤管头钻进来,凉溲溲的。群山环绕,四周一片寂静,男人挖完薯、打上坑、放完粪水,早就走了。周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风好像停住了脚步、小冰雹也止住了倾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愈加的厉害,快点、快点,争取早点回去,可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加地迟钝起来,全身这时感到更加的寒冷。女人拣完薯,放完、盖好麦子,天早已暗下来,路在脚下逐渐变得朦朦胧胧、凹凸不平,众山在夜幕的笼罩下,就像一张怪兽的巨口扑面而来。

回到家里天已经完全黑沉下来,浑身颤抖的女人赶紧舀好热水,跨进澡盆,让热水温暖自己的身体。洗完热水澡,女人还是感觉身体有点冷,也顾不上吃晚饭,忙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

到了凌晨,女人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疼痛起来,可能是自己肚子饿的缘故吧,忍一忍应该就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女人就把自己刚才荒唐的念头抛弃掉,因为肚子已经越来越疼,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自己的身上涌出。女人忍不住呻吟起来,双手也狠狠地抓住棉被。呻吟声也逐渐大起来,

“姆妈,你怎么了?”睡在另一头的大女儿焦急地问道。

“我―快―要―生―了,―赶―紧―叫―你―爸―爸―去―找―接―生―婆!”

接生婆来到床前时,孩子已经生下来,

“刚刚三点钟!”接生婆一边说,一边忙着她应该做的事情。

据说孩子生下来的时侯,有一只麻雀在蚊帐中振振有声、张翅欲飞。只可惜,麻雀最后成了大女儿、二女儿的嘴中佳肴。

现在疑问来了:大冬天还挂蚊帐吗?就算那年确实挂过,那么麻雀怎么飞进去的呢?如果蚊帐是放下来的话,那是绝对不会出现刚才那一幕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蚊帐是打开的,麻雀从打开的这边飞进去的。

问题又来了:什么时侯去捉到麻雀的,怎么捉到的呢?接生婆在的时侯,男人去捉的,这种可能性太小,会让人家笑话。当然也有极少的可能,因为两个女儿急着要麻雀玩。接生婆走后,男人去捉的,这个麻雀也太执着了吧,这么长的时间中不从飞进去的这边出去,硬是坚持要从另一面飞出去。麻雀在蚊帐中看到有人来捉它,肯定会乱飞,难免不碰到运气从飞进去的这边找到出口,看来只有捉之前已把蚊帐放下来的这种情况。可是产妇还在床上,麻雀见人来捉又乱飞,估计也要花上一定的时间。难道麻雀猛往一角落飞或束手待擒?

其他的还好猜测、理解,最大的疑惑是:麻雀什么时侯飞进去的,它为什么要飞进去?生前,女人痛得要命,估计顾不上看这东西,大女儿惊魂未定,又忙着叫爸爸找人,大概也没看到,其他两个人都没睡在这张床上,那肯定是不知道的。生时,女人一样是疼得顾不上,两个女儿恐怕是忙着看热闹、看新鲜或者惊魂未定,也没注意到这事,男人已经去找接生婆。生后,恐怕也是一样的情形。至于后一个问题,估计你得去问那只小麻雀,真乃天意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呢?是不是小麻雀怕冷,觉得蚊帐里比较暖和,所以就钻进去了?或者纯属巧合?

奇哉?怪哉?还是……

后来,看八字的先生说,此乃“凤凰送胎”,他忙问“凤凰”放出去没?得知成了口中之食、腹中之物时,连惋惜不已:如果把麻雀放出去,这个小孩将来可以坐到中央去啊。现在呢,不知道,肯定是比放出去要差。如果放出去的话,下雪天,它到哪儿去找食呢,也许最终会饿死。当然这话也不一定对,难道冬天那些麻雀都活活地饿死。如果是饿死的结局,倒宁愿君子有成人之美,至少让两个小孩美味了一顿,多少解了一点口馋之痒。

这个故事也告诫我们:要善待那些小动物。同样也间接地“证明”麻雀是益虫,而非“四害”之一。

当天晚上,接生婆把小孩子放在大女儿那头,还对小女孩恐吓道:“今晚睡觉要注意点,‘毛毛’会趁你熟睡之际来咬你的耳朵!”毛毛是小婴儿的意思,结果吓得小女孩那一晚基本上没睡着觉,因为她不敢睡得太沉,没有耳朵的人应该是不美观的。明显这话是大人用来吓唬她的:主要是怕她万一睡得太沉,压着那个毛毛也未可知。

作者点评:看着自己一年之前早就完成的作品,百感交集,喜、忧齐上心头,喜的是自己在那样彷徨无助、孤立无援的岁月居然把这些东西一一记录了下来,忧的是手笔还是那样的稚嫩、道路还是那样的曲折、人生还是那样的漫长,何时能达到自己心中所设的终点,惟有自勉、自励下去。

第一章中涉及的方言过多,之后的章节也提到不少,倒随着情节的发展,逐渐减少到无了。但是我们大家谁不是从方言开始人生的呢,谁不是对自己的乡言独有衷爱呢,谁不是在心里把故乡始终摆放在第一位呢,谁不是……希望这些没有把读者你吓跑,也让你长一点我们那儿的乡土知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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