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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者之书》Chapter4 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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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我父亲要娶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做老婆?”琼安.卡佩特公主‘啪’地把手里盛满葡萄酒的酒杯掷向正在她面前发抖的信使。信使头一偏,酒杯砸空了,在石头地面上摔得粉碎。里面猩红的酒液溅在地上,宛如凝血。

信使是个十六岁的男孩,有着一头枯草般的黄头发,下巴上的毛发只是细细几根,尖细的脸孔上嵌了一双泪汪汪的小眼睛。他早已说不出话来,木鱼般地杵在那里,亦不敢再移动半分。

“婊子!婊子!”琼安厉声吼叫,把那封还没有拆开的信撕了个粉碎,站在桌子另一边的几名侍女立刻退到了边门旁,随时准备离开。“你说!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撺掇着我父亲再娶!”声音之大,连门外狗舍里的狗都被惊动了,凶狠地吠叫起来。

“我……你……嗯……嗯……是卡特公爵,代伦城的卡特.内维尔公爵。”男孩勉强挤出这几个词的时候近乎虚脱。原来是他?难怪如此迅速。我父亲的财政大臣不仅盯紧了他的钱袋子,还盯紧了他的私(chahua)生活。真是忧君忧民啊!

“还有呢?你离开的时候我父亲的表情是什么样的?”琼安的脸在议事厅摇摆不定的烛火下忽明忽暗,加上她凶狠的表情,像极了外面滴水檐上的石像鬼。

“我……我我……我……”小信使几乎不知道话该怎么说了,“公主殿下,您就饶了我吧!”

饶了你?饶了你我还是被父亲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如果你不想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叫你再也说不了。”琼安压低了声音,大厅里的火苗忽地黯淡下来,无数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

信使开始绝望地抽泣。

孬种!琼安望着他的鼻涕也拖出来了,厌恶地一甩手。“好了,滚出去!不要让我见到你!”不到一秒钟,男孩就从议事厅里消失了。

又来了一个!上一个死了还不到三个月,你就这么着急,父亲?难道你的那些情妇都生疮了?啪啦!琼安一脚踩进了打翻的酒水里,红酒溅上了她华丽的象牙色金边丝裙。

“侍女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几个抖索的身影从边门那里闪来。“公……公主……”

连你们也是如此势利。认为我失宠了,被丢在这鬼地方腐烂?“我应该每人赏你们一百鞭子,这样你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尽心尽力!来人。”琼安喝道,门外的卫士应声而至。“把她们给我拖出去,每人一百皮鞭!”

侍女们开始哭叫。

“怎么了?是谁惹我们的公主生气了?”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议事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侍女们连声大气都不敢出。琼安一愣,也呆立在原地。

是谁去告的密?琼安越想越恼火,她用眼睛环顾四周,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烛光摇曳,将那些可怖的影子放大。

“琼安,你应该注意礼貌,你是公主,是贵妇人们的表率。”说话声伴随着楼梯的吱嘎声响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楼梯上缓慢踱步下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胸前缀着无数颗细小的珍珠,好似斑斑泪迹。额头上佩戴着公主女王才有的金冕,巨大的蓝宝石嵌在冠冕正中。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一双眼睛如山鹰般锐利,枯瘦的双手戴满了戒指,中间的一个上面镶了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她矮小而干瘦,和外面山林里的猫头鹰十分相像。

真是大麻烦!琼安畏惧地咕哝了一声。“晚上好,埃莉诺姨妈。”究竟是那个混账,找出来一定要绞死他。她凶狠地盯着侍女们,叫她们几个的身影又矮小了一圈。

“埃……埃莉诺姨妈,没什么的……我……我正和父亲的使者说话……”琼安一边搪塞,一边悄悄地往偏门那儿溜,准备逃出议事厅。

“站住!到哪儿去?”埃莉诺夫人已经下了楼梯,宽大的衣裙在她身后荡开,每走一步都涌起一个大浪。门近在咫尺,琼安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回来,我有话要说!”那声音仿佛是块磁铁,吸引着琼安的脚步子往回头走。“想去干什么?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吗?”

“姨妈――”琼安拖长了调子转过身。老妇人已经走到长桌边,弯腰从地上拾起摔得粉碎的酒杯残片,丢到木桌上。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你父亲面前应该表现出应有的顺服,不要让他对你发怒!你应该学一学怎样做一个乖巧的女儿。”火焰噼啪爆鸣,投射出许多猩红暗淡的光。埃莉诺夫人在其中的一张橡木椅子上坐下来,蓬松的裙服盖满一块十尺见方的地面。

“可我父亲要结婚了!”琼安尖叫着争辩。

“闭嘴!你父亲是国王。就算是个草民,结婚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轮不到你来干涉!”老妇人干咳两声,双眼并没有盯着琼安。“娜丽,给我倒杯水来。这阵子怎么回事,总是口渴。”

四名瑟瑟发抖的侍女中,一个扎着红色丝巾的女孩飞也似地跑出去。这个时候,外面刚下过雪的庭院也比这燃着炉火的大厅来的温暖。

“可是……可是……”琼安极力寻找着理由来争辩,“那女人很年轻,他们会……他们会生下儿子。到时候我就真的成了弃民了。那男孩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太子,由他的母亲辅佐,我会连个子儿也捞不到。好一点外嫁他国,或者随便给父亲嫁个哪个封臣……”

“可你起码能保得住脑袋!”埃莉诺夫人粗暴地打断她的讲话,“你忘记了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了?看来你父亲得让你在这里多反省些时日。”

那个婊子!琼安觉得自己的每根骨头都在作响。终有一天,我要把她的脑袋插在城楼上,让她的那条毒舌喂乌鸦。

“一个卖笑出生的妓(chahua)女都能把你这么个公主赶来这里反省。要知道,你现在无异于流放!”侍女已经到来了一杯水,把它递给老妇人,然后像个影子退到一旁。埃莉诺夫人喝了一口,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记住,他是你的父亲。亦是你的君主。如果你不想在这个小地方待下去,就得管好你的嘴巴。你父亲现在已经对你不满,不要让他动了另立他人的心思。”

我现在如履薄冰,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谁都可以来教训我!谁都是他(chahua)妈的大话连篇,其实一点用都没有的吹牛大王。渐渐地,琼安的眼神散开了,她想象着自己头戴王冠,站在赞布拉城楼上接受朝拜的景象。埃莉诺夫人似乎变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她的话一个字也听不清。

“看着我!”老妇人恼怒地大喝一声,琼安一个激灵,她觉得自己从城楼上摔了下来,梦碎了。

良久的沉默,谁也无意开口。空余火炉里柴薪的爆裂声。

琼安低着头,她不敢看着姨妈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像猫头鹰。而它们是引导亡魂的鸟儿,光听见叫声就够?人的。何况现在又下雪了,才九月多一点就下雪,山谷里冷得像座冰窖。

她是六个月前被父亲送来这个位于北方边境,偏僻荒凉的小猎宫的。给御前会议的理由是作风不正,和一个贵族子弟勾勾(chahua)搭搭。其实是因为她干涉父亲和一个情妇往来。那个情妇是一位侯爵夫人,盛传她出生风(chahua)尘,是个迷惑男人的好手,凭着高明的床上功夫嫁给了行将就木的安诺侯爵。婚后四个月,老侯爵就一命呜呼,这个女人理所当然成了侯爵夫人,继承所有财产领地,出入于宫廷,也缠上了她的父亲。

琼安认定她会在乌莱雅王后掉脑袋后戴上后冠,所以先发制人,秘密给光明教会的教宗写了一封信,希望教会出面阻止这桩可耻的婚姻。不想走漏了风声,书信被扣,国王一怒之下绞死了送信人,挂在城墙之上,紧挨着一个星期前被砍头的‘后党’沃里伯爵一家。她自己也被打发到这里来反省。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女人因此而失宠了,国王再也不想见她,也不准她进宫。

至少我还没有输得彻底。琼安透过狭长的窗户向外望,又开始下雪了。

这座小猎宫位于大山的环抱之中,僻静优雅,风景迷人,四周连绵的群山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橡树,枫树,桦树和栎树。在不同的季节中,这些树木的叶子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绚丽色彩,形成了一幅幅天然的织锦地毯,披满整个山头。

在这些山林里骑马打猎,放松心情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于琼安这样,离不开政治与宫廷的人来说,呆在这儿与呆在赞布拉城最深,最黑的地牢里没什么区别。

猎宫地方不大,仅由主堡,山鹰堡和树塔组成,巨大的花岗岩筑成了堡垒的基座,让它在地面上生生拔高了十尺。上面再由麻岩,砾岩交叠垒成。墙壁仿若从顽石中生长出来一般。这虽然看上去不太美观,但是住在里面很是舒服。不远处的温泉水由地下甬道引至城堡下方,让整个建筑都沉静在天然的地心暖流中,即便外面风雪交加,这里始终温暖如春,可以不穿毛皮或者夹棉的斗篷行走,女士们也可以尽其所好地穿着轻柔的丝衣和薄纱。

琼安的房间在主堡三楼的南面,有一个宽敞的大阳台和一个国内很少见到的温泉洗浴池。琼安非常喜欢这个浴池,尤其是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洗浴能让她想起南方瓦斯曼温柔的海滩,明丽的阳光。她觉得这是最好的放松心情的方法。

但是今天,她连洗浴的心情都没有。

“有些事情不合适在这里谈。”埃莉诺夫人拢起裙子站起身,“我看,你得上楼去冷静冷静,最好洗一洗。同时也洗洗你的脑子。免得那上面也积满了尘垢,变得迟钝!”

洗澡?她现在竟然要我洗澡?狼都进家门了,她还有闲心叫我洗澡?“对不起姨妈!没有什么水能洗去我心中的不满!”琼安握起拳头捶在桌子上。老妇人霍地转过身,斜着眼睛盯着她,那样子尤像一只正要扑向猎物的猫头鹰。

我不能认输,我认输了一切就完了!决不能低头!

“贝莉!亚娜!娜丽!威特!过来!”埃莉诺夫人高声喝道,她年纪一把,嗓门却像个传令官。三名侍女,一名侍从应声而至。“把你们的公主带回楼上去!她已经醉得和下贱的市井泼妇别无二致了!”

侍从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后在老妇人眼神的胁迫下一拥而上,大厅里顿时充满了琼安的咆哮声。“滚开!别碰我!你们这些奴才!我要……我要把你们统统吊死!统统吊死!”她一边跺脚,一边极力扭动身躯。想要挣脱开侍女抓住她的手。

“闭嘴!你这蠢货!”埃莉诺夫人抢步过来,推开侍女亚娜,一巴掌抽在琼安脸上。

啊?

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琼安也不闹了,脸上红了一大块。老妇人出手并不重,但琼安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直响,心也七上八下的。

“上去!”

侍女们拖拉着被打懵了的公主去她的房间,埃莉诺夫人紧跟其后。

楼梯在她们脚下‘嘎嘎’直响。听见议事厅里的动静,不少干活的仆役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伸长脖子朝这边观望。“看什么?还不快去干自己的活?”埃莉诺夫人突然停下,大声喝道,仆役们抬起的头又低下了。

“进去。”老妇人拧着琼安的胳膊往里一推,然后转身冲着几个侍从说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透漏出去半个字。如果他还想留着他的那个脑袋和那根舌头说话的话!”她声音不高,但可以看出来起效果了,侍从们的眼中闪出难易名状的畏惧之色。

‘砰!’地一声,她进去后随手带上了门。

“你今天闹够了!”老妇人摘下头上的金冠,丢在梳妆台上,抖落开银丝夹杂的棕发。“这玩意儿真不舒服,可还是要戴。你不也是吗?不论多不舒服,你现在都得忍。要是叫哪个饶舌的去你父亲面前告一状,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恐怕在这里再呆上十个月就是轻的了,重一点一辈子都别想回宫。或者,叛国罪!你今天的行为够得上叛国罪了。到时候就只能是你的脑袋回赞布拉城,挂在城墙上了!”

琼安听着她说话,心情依旧难平。“忍……忍,我们除了忍就无事可干?”她摊开双手,“等着别人上门,打落我们的牙齿?等那个女人生下儿子,一切就都晚了。女人们心肠都软,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们可以变得比母狮子更凶残。”

埃莉诺夫人‘咯咯’地笑起来。“看来你还没蠢到让我失望的地步,我那妹妹一直都不太聪明,而且又异想天开。”她完全不理会琼安的表情,继续往下说,“当然不会无事可干。唉!我又有些渴了,麻烦倒杯水给我。”

琼安拿起桌上的银杯,倒满一杯温泉水,递给埃莉诺夫人。如果我把这杯水泼到她脸上,会怎么样?她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想冲着这老太婆吐口水。然而,她平静下来,想听听她的那个“不会无事可干”。

“说来听听?”完全是命令的口吻。她不相信姨妈,任何人都不相信。埃莉诺姨妈精明了一辈子还是一个老寡妇。她做过一次大公妃,一次侯爵夫人。到头来还不是像条老狗一样蜷缩在自己的小空间里,纵然有钱,可能守得住多少年?照这样子,她还不如我母亲。

“你现在担心的是那个女人很年轻,能生儿子?”

废话!我刚才蹦了半天不就是为这个?老太婆就是?嗦。“是的。她生了儿子,我在老爸眼里就一文不值!”琼安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很有耐心。

埃莉诺夫人又笑起来,但是她的眼中却没有笑意,那是种阴冷的光,猫头鹰眼睛的光,象征着死亡。“结婚又怎么样?生儿子又怎么样?谁能保证,结婚就一定生儿子?生儿子就一定能长大成(chahua)人,继承王位?不――太多的如果了。等你父亲老了,有些东西就由不得他了。”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裙摆向着四周荡开,音调也加重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改变你父亲对你的看法,让他对你委以重任。我们还要得到那女人的继承权,难道你不想得到勃瓦第公国那肥沃的土地,丰饶的海岸?我想你父亲也是这个目的。所以,不要给他搅黄了。否则,那女人就算不生儿子,也是铁定的王太后。”

原来姨妈是这个意思,看来我不得不反省一下自己的作为了。琼安觉得自己舒心了不少,她踱到窗口,向外张望,雪下得很大,灰白的雪花在黑暗的夜空里仿佛许多细小的麻点。

“原谅我今天的失态,姨妈。”

老妇人冷笑一声。“你要学的东西很多。首先,你得去请求父亲的原谅,原谅你的冒失,准许你回宫。我扣下了那个使者,警告他不许出去乱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写一封信,让他带回去。信上要表明你支持父亲再婚,并且尊重他的新夫人是你的――”

“母亲?”琼安接过了姨妈的话,厌恶地皱起眉头,“还要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然后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叫那个女人――母亲?”天哪!她比我还小!

“正是。你是父亲顺服的女儿。他的希望就是你的希望。他的命令你要无条件遵从!”埃莉诺夫人又加上一句。

窗棂上的雪已经积成了一条白线。

“这――”琼安望着姨妈,忍了半天还是说出口来,“我做不到!要我叫那个女人母亲,我做不到!”她觉得这屋子里太闷热了,叫人浑身冒汗。

埃莉诺夫人的眼睛像把剃刀,不停地擦刮着她的内心。“做不到也得做,这是你的机会!也是你能保得住你的继承权的手段。我想她一定不会喜欢你。你要做的,就是让你父亲知道,那女人是多么仇恨他的亲生孩子。他娶了她是个错误。你是怎么击败乌莱雅那个贱货的,就怎么击败她!”

琼安闭上了眼睛,她根本没想过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时日的。乌莱雅把她视作眼中钉,欲先除之而后快。对呀,那女人就是输在太急切上了,我父亲是个何等精明的角色,眼睛底下飞过一只苍蝇他都能辨出公母来。谁耍鬼花招他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因此而改变我的信念!也决不能叫那女人母亲!

“姨妈,您的提议很好。但是,我只能叫她王后陛下。叫她母亲――万万不能。”

埃莉诺夫人立刻站起身,离开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听不听由你,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位置的话!”

她几乎跺着脚离开房间,关门的声音大得吓人。狗舍里的狗再次被惊动了,全体加入狂野的吠叫中,惹得附近的野狼也掺和进来,哀声响遍整座山谷。

我该怎么办?琼安跌坐在床上,太阳穴也不合时宜地疼痛起来。混蛋!她使劲地拉扯床垫。那床垫产自遥远的西兰多斯,是上等的羔羊毛,柔软得像婴儿的肌肤。但今天琼安不仅觉得扎手,而且扎心,比荒野里的荆棘还要粗糙。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才行。她拉响了床头的铃铛,侍女贝莉很快就从隔壁赶过来。

“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瘦弱的女孩很是害怕,不安地点着步子。

“走进一些,贝莉。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琼安从桌上的首饰盒里拿出一对珍珠耳环,塞进侍女手里。

“不!不!公主,我不能要!”贝莉更害怕了,双手齐摇。

“必须,这是命令。”琼安沉下声音,侍女默默地接过耳环,手臂仍然不住地发抖。“听着,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回去装扮一下,明天跟着厨房的老妈子一起出去。不要叫我姨妈认出来!”

“现在――”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羊皮纸,匆匆写下这样一行话:

致吉多港阿德沙文公爵,千万不要让天鹅渡河,凤凰的女儿会给你加倍的报酬。

琼安.卡佩特

她把这张纸塞进一个信封,滴上蜡,盖上了卡佩特家族的凤凰纹章。

“拿着。”她把信交给侍女,“交给吉多港的阿德沙文公爵。如果你被抓住,千万不要让这封信落到别人手里,毁了它。”

侍女点点头。

“去吧。”

琼安目送侍女离开,然后关上门。我这样做妥吗?会不会叫人发现?她大声叹了一口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希望你在途中死掉,女人,这样我就不要花这么多心思了。

她又拉了一次铃铛,这回是侍女丽娜匆忙进来。“公主?”

“丽娜,去!告诉我姨妈。还有那个信使。我同意去参加父亲的婚礼。还有,去告诉宫殿总管,准备好出发的一切物资,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鬼地方,回赞布拉!”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许多飘散的羽毛。夜空下的黑色山岭渐渐泛起一层青白的冷光。下大一些吧!让南方佬见识一下你的威力。琼安突然打开窗户,拉起窗帘,让冷风猛地灌进房间。

现在不怎么热了,她抬手关上首饰盒。外面雪安静地下个不停,一层层地披上山脊,披上树梢。已经数十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琼安把手伸出窗户,望着那些飘落在手上的白绒花慢慢融化。明天又该是个好天了,她愉快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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