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海之梦》3、北海的圈圈(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弟弟抢先钻进了驾驶室,冯梅就拉了我说:“我们坐后面!”

冯梅的嘴虽未闭上,可话到底是少了也远了。但司机却突然开口问弟弟说:“兄弟,来多久了?有……”

冯梅忙打断了司机的话,说:“师傅,放点音乐好吗?我们这位朋友刚到,一路坐车累了,请你放点轻松的音乐!”

我突然发现,弟弟竟似受制于冯梅。只是不知道,他是心甘情愿呢还是无可奈何,而她这又是善意的帮助呢还是恶意的要挟。

车子笔直地向郊区驶去,竟渐渐落入了一座废城。沿途但见些不可思议的破楼烂房,且人迹稀少,大片的荒芜之地杂草丛生、垃圾成丘。

这,——这就是北海?

我并不是个多疑的人,我其实向来都比较迟钝,只是又善于幻想。就在此刻,一个词从我的幻想中不经意地蹦了出来:——“绑架”。一个很奇怪的词。且又是来得那么轻那么缓,竟没有一点黑色的暴力的东西。甚至竟有些幽默的味道。原因也许是,我尽管怀疑弟弟,却不害怕冯梅。

的士突然向右一拐,穿过一小段热闹的摊市、两个路边的菜园,在一排楼房下缓缓停了下来。

我才看清前面一大幅显眼的小区广告牌,弟弟已付了车钱和冯梅一前一后夹了我右转,将我带到了路边第二排楼房的第一道门。

楼底是个简陋的小卖部,里里外外只见摆满了公用电话。此刻,除打哈欠的老板娘外,一个顾客也没有。

粗糙的楼道,生锈斑驳的栏杆,墙壁也毫无粉饰。多亏了那份明净干爽,到底是叫疲惫不堪的我找着点“家”的感觉了。

每层楼由两道没有装锁没有上漆的木门严守着,听不到一点动静,在居住的情形之中给你种没有人息的奇异感觉。

我被带上了四楼,任二人挟入了虚掩的正门,未及将那空落落的厅室多看一眼,就被冯梅推入了右边的卧室。

迎面但见一张圆桌子,几个矮凳子,一排地铺。粗糙的水泥地面和粗糙的水泥四壁,没有一点装饰,亦无半分陈设,真正是难得的干净利落。

我脱口就问:“你们……就住这?”

冯梅毫不做作地说:“是啊。你以为我们是做什么的!”

我不知所言地说:“我……那……可……这……你们几个人住?五个?那……你们自己租房子?那……这……海、海波呢?”

不想弟弟却已乘机溜了出去。

我看着那些地铺和矮凳子,想躺不成想坐也不是,一时间竟好不尴尬。

冯梅就对我说,这可是引自日本的北海式的塌塌米。不无戏谑地说这可还有段来历呢:说是有一年北海突然刮起了罕见的台风,不巧一对夫妇正好在洗鸳鸯浴,婴儿就被风从床上吹下来摔死了;鉴于此,北海市长就颁布了一道特别法令,规定了北海从此只能睡地铺。她又笑对我说,别小看了这看似简单的地铺,它可还有着鲜为人知的三大好处呢!第一是凉爽,很适合北海的气候;其二是可以防治驼背等多种症状,能挺拔身姿;还有这第三嘛,嘿嘿,就是任你再怎么折腾也不会落床。又说北海可还有句很流行的名言呢:有钱的人睡地铺,捡垃圾的住别墅。

我刚想躺下,却见弟弟进来叫我去冲凉。

毛巾、香皂、洗发水、牙膏、牙刷、拖鞋,全为我崭新地准备好了。

弟弟真的改变了。可我为何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呢?

空无一物的厅室左边开一道门,进去是一间狭小的厨房,两个煤炉有些拥挤地煮着饭菜。不见一个人影,但矮案上却有鱼有肉的煞是热闹。再进去便是更狭小的卫生间。卫生间粉漆了墙,贴着瓷砖,竟成了这楼里的一个亮点。

弟弟给我指了半人高的水龙头,说这里不比家里,不冷的,只是刚开始试着点就行了。

我插上门,先把狭小的卫生间看过一遍,而后又悄悄地滑开了小窗户向外窥视。

窗外迎面一大片死亡的荒地,垃圾成丘,一只塑料袋才懒洋洋的落下,一片废纸又无精打采地飘起。几条交错的路上空无一人,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已在刚才只是突然之间就全都不知消失到哪去了,连条狗也找不着,唯弃下这空空的世界晒着不怀好意的太阳。

看那大块广告牌,我显然正身处这半途荒废了的小区的外围建筑。

广告牌后的中心圆形公共休闲地植有几株风景小树被杂草掩芜着,那被遗弃了的水池假山仿佛干涸的可怜的眼睛。

再向前延伸视线,但见楼房林立,只是难找着一栋完工的,全没人居住的样子,莫名其妙地给人种撒哈拉的荒凉。

——北海,这就是北海?

一阵响声引得我探首俯身。只见一名脏兮兮的捡垃圾的小女孩骑着一辆崭新的三轮车载着她那脏兮兮的小弟弟正从楼下经过。小女孩的脚还无法蹬满转,但那种左高右矮摇摇晃晃的歪俯前进似乎愈发显示出她的兴奋来。崭新的三轮车在日光下乱晃,突然、一道光被她那莫名的笑反弹,强烈地刺中了我的双眼,——这就是她的一个开始,一个新的开始,骑着一辆崭新的三轮车,怀着一种全新的心情,带着一个新的希望,奔向新的生活……这就是她的新的开始!

弟弟来敲门催问,我这才关了窗,开始*冲凉。

刚一开始,见水生寒,伸脚一试更是缩哆。横心试着去冲,果又不冷。不觉就抛尽了十二月的意识,开始有些爽了。最后,干脆拿过矮凳子,坐在水龙头下尽情地冲。

正畅快时,弟弟却来敲门了,说冲久了会生病的,破天荒地叫我把换下的衣服放着,——他帮我洗。

尽管冯梅还坐在屋里,可我还是一进门就往床上倒。

任二人如何喊我起床坐一会,我只顾自己畅开了四肢大躺。我实在是太困了,这一冲,将我一路的疲乏全洗清醒了。

刚刚朦胧过去,突然就被两下轻轻的敲门声给惊醒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礼貌地传进来问:“请问可以进来吗?”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