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脚下的土地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首府总厅，总长刘阿生和几位兰芳要员都没有觉得饿，围坐在几张八仙桌拼成的大案子周围，正听得来劲。.

按说，整个南海，整个南中国，甚至北边远到高丽倭国，西边到印度阿拉伯，南边到澳洲，哪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就是那大清国的军机大臣、英吉利的首相，还能比咱们更了解？

百十来年的闯荡，是白玩的？乍听这自称是海外留洋遭了海难的年轻人侃侃而谈，云山雾罩，却竟然对这南海，对这大清国，还有周围的倭国、高丽、俄罗斯、越南、吕宋、马六甲，娓娓道来如同掌上观纹一般，众人渐渐也放下了小视的意思。

但是最能抓住在座各位南洋大佬精神的，还是他描述南洋华人的前景，“……若如此各自为战，不仅难保一时之苟且，况日后刀俎之势已成，南洋华人，无论家国帮会，必遭大难。综如竹网龙堂之威，若无屹立列强之国相凭借，”

这还用吓唬他们吗？几百年来，南洋华人已经有多少次，用自己的鲜血泪水洗刷过南洋的土地。各种洋人土著刀枪火炮下的华人尸骸已经让南洋水涨三尺，山低一丈。这种苦难，在后世竟还要重复几次？……为什么南洋华人就不能像移民美洲、澳洲的欧洲人一样，有一块自己的土地？既然有这一次机会，那么不管用什么方式，也要……

大总制的会议厅彻夜通明，与会的各位首脑和幕僚们毫无倦意，这可是以前从没想过的，解决眼前白人压力的背水一战。

兰芳的压力竟比任何人想象的要大，这是在座这些大佬都知道的，今天只是更清楚了些，更险峻了些；在这大海图上这么一划拉，兰芳的帮手却也比任何人想象的要多，兰芳这个篱笆，何止三个桩呢。这也是让大家一忧一喜。

成则南海华人国家一体共荣，依旧屹立不倒；倘若不成，无非如今日颓势，亡国之期不久。

贺公子是与会官员之外，唯一的外人，对于所涉及的各国人事，他也说不上话。但是随着议题的深入，就需要他不时地就西方各国和南海形式作一番辩析解说。作为南洋历史的旁观者，在当先的处境下最有可能帮助有些迷惘的当局者寻找兰芳的最佳出路。

19世纪40年代，英国首先完成工业革命，五六十年代出现了工业高涨的局面。直至70年代以前，英国都在世界工业和贸易中占据垄断地位，成为世界头号强国。

英国的工业优势主要在纺织、煤炭、冶金等第一次工业革命中得到发展的传统部门。到了19世纪晚期，这些传统部门的技术设备已经陈旧。另一方面，由于英国在世界工业中的垄断地位和对殖民地市场的独占，使得保持旧设备的落后企业不仅能够继续生存，甚至能够取得高额利润。对企业主来说，革新技术设备，势必需要大量投资，而旧有的设备就得报废。同时，向国外大量投资，远比在国内投资利润大。

自19世纪上半期起，英国大量向国外输出资本，1850年国外投资为2亿英镑，1875年达到14亿英镑，成为最大的资本输出国。因此，英国企业家不愿意大量投资更新设备，对采用新的机器和技术革新成果也缺乏兴趣。19世纪70年代以后，英国最初在电气发明、炼钢技术等新兴领域仍处于领先地位，但是由于国内资本大量外流，对新兴工业部门投资不足，造成英国的新兴部门起步迟缓。比如1856年英国人贝塞默发明了酸性转炉炼钢法。但除了发明者贝塞默所在的工厂设有这种转炉外，这项技术在英国并没有得到及时推广。而来自世界各国的专家到贝塞默的工厂学习这种炼钢法，回国后立即在本国采用。以贝塞默命名的工厂出现在世界许多城市。

再有，80年代在英国已经出现了利用硬煤生产煤气的瓦斯工业和电力工业，但英国需要的大部分电气设备和化学产品却要靠德国供应。

1870～1913年间，英国传统工业部门虽然在自身基础上有不同程度的发展，但是由于没有及时进行技术改造，在技术上处于落后状态，而且新兴工业部门基础薄弱。面对新兴国家德国和美国的激烈竞争，英国逐渐丧失其领先地位，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相继被美国和德国超过，在世界工业总产值中降至第三位。

这是英国，法国呢？18世纪末19世纪初，法国也较早进行了工业革命。19世纪中期，法国工业生产水平仅次于英国，成为世界上第二个工业强国。但是，法国未能有效地利用英国的技术成果，及时地实行由农业向工业经济的重点转移，因此一直落在英国的后面。

19世纪70年代以后，法国的传统工业部门设备陈旧，技术装备更新缓慢。国内生产成本较高，无力同外国商品竞争。法国金融资本已有很大发展，垄断资本家往往通过借贷资本的形式输出资本，获取高额利润，而对国内企业的投资相对减少。

19世纪末，法国也出现了新兴工业部门。水力发电开始发展，出现了一批利用水电为动力的工厂。机器和电机制造业、化学工业取得了明显成就。但是由于对新兴工业部门投资不足，致使法国许多任务业部门技术装备落后。法国仍然需要从美国、英国和德国等国进口机器、设备和制成品。机器和制成品的输入大于输出。这些都阻碍了法国工业的发展。

排在这两大巨头后面的就是德国。19世纪70年代以后，德国和美国的机器制造业出现了机器更新的过程，这在英国和法国未曾发生。德国和美国机器制造工厂中原来安装的旧式车床、钻床和铣床逐渐被淘汰，已经改进的车床、钻床和铣床的数量大大增加，工作母机的效能不断提高。

仅从这三个国家来看，世界列强的发展速度有所减缓，新旧技术的更替使得他们无不面临新的发展瓶颈和门槛。也就是说，如果兰芳能够适时赶上，利用列强出现的缓慢发展的状态，快速吸收新技术发展新兴工业，仅凭婆罗洲一隅，即便难以与列强比肩，也完全可以称一方之雄。

这么简短的时间，也就是阐明列强发展大势而已，最主要的还是明了兰芳的自我发展潜力，作为蜷缩西婆罗洲一隅的小国，兰芳的统治核心最需要建立信心。那么首先他就大略叙述了一下婆罗洲、爪哇和周围岛屿的矿藏，这也是日后可能发展的基础。

从之前了解的印度尼西亚所属诸岛的矿藏资料看，现在叫婆罗洲的岛子上可谓是肥得流油：铝土矿资源储量为19亿吨，到二十一世纪探明储量为2400万吨，主要分布在邦加岛和勿里洞岛、西加里曼丹省和廖内省……。镍矿资源储量约13亿吨，探明储量6亿吨，主要分布在马露古群岛、南苏拉威西省、东加里曼丹省和巴布亚岛……。这两样暂时没有说，说了也没用，还是先挑目前急需的说吧。

“各位也许知道，婆罗洲铁矿颇多。”他顿了一下，扫了一眼这里的矿业大佬刘玉辉。刘玉辉一脸茫然，铁矿有呀！可是不多呀。

“根据欧洲人的考察，主要分布在爪哇岛南部沿海，西苏门答腊、南婆罗洲和南苏拉威西。”他知道，婆罗洲铁矿的总储量为21亿吨，按照当时开采技术和冶炼技术，完全可以开采出足够的矿石供应所需。

“嘿，都不在咱的手里！”一听到矿脉分布，刘玉振有点扫兴，也有点释然，难怪自己不知道，原来不在兰芳的地盘上呀。

“还有铜矿，主要分布在巴布亚岛、北苏拉威西岛、西努沙登加拉岛。”这里的铜矿资源储量约6600万吨，不过就是到二十一世纪也没有足够的利用。

“这倒好，又白高兴一场。”刘玉振朝前探着头，在地图上端详。

“还有锡矿，主要分布在西部的邦加勿里洞、井里汶岛以及苏门答腊岛的东海岸地区。”锡矿资源储量146万吨，这在当时可是大量开发的。

“这倒对，可这都在荷兰人手里。”这会不光刘玉辉，其他几个大佬都有点泄气。

“再就是金矿，主要分布在苏门答腊岛、苏拉威西、加里曼丹和巴布亚岛。”顺手在几个标明的矿点上指点。嘿嘿！这金矿资源储量可大约191万吨，探明储量也有3200吨，直到2004年产量才达到193吨，就出口的金锭能到790公斤。

对贺公子起先最看不上眼的刘玉辉眼睛顿时亮了，这洋学生果然不凡，在西婆罗洲掏了小半辈子的洞，自认为已经摸透了这里的山山水水，哪里有金子还能瞒得了我？原来以为地下的黄金差不多已经耗尽，谁想到还有这么多咱不知道的？

“可这……”刘玉辉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矿点矿脉倒是有些资料，不过这还需要玉辉大哥亲自确认才行。”看出来刘玉辉的意思，顺口搭上话。

“哪里哪里，贺贤弟洋书读得多，这洋鬼子不简单哪。好！这就是总长一句话，咱矿上兄弟随时听命。”刘玉辉干瘦的宽肩一展，浑身骨节嘎巴嘎巴直响，眼里的洋学生也顺眼了很多。

银矿资源储量约3.6万吨，只是有远比白银之前的黄金，谁还挖它呀？“银矿主要分布在邦加勿里洞群岛、苏门答腊岛西南的朋古鲁省、婆罗洲中西部和西爪哇岛。”

这回刘玉辉听得直拍大腿，看样子都等不及了。

“再有呢，列强无非凭借煤铁之力，兰芳中兴，这婆罗洲的煤可是有的是。”这些资料他可全了解个底儿掉，现在说起来，想都不用想。印尼的煤矿区主要分布在苏门答腊和加里曼丹两岛，其中苏门答腊占一半多，有67%，婆罗洲占小半，差不多31%，煤矿99%为露天矿。印度尼西亚无烟煤占总储量的0.36%；烟煤占14.38%；次烟煤占26.63%；褐煤58.63%。

一般来说，印度尼西亚煤炭具有高水分、低灰分、低硫分、高挥发等特性。据他掌握的资料，印尼煤炭资源储量为580亿吨，已探明储量193亿吨，其中54亿吨为商业可开采储量。这地方不想要？估计是脑子进水了。

“这些煤，绝大部分是露天的，很容易开采。”这可听得几位大佬有点二乎。“露天？没见过呀？要是有露天的还能瞒过咱们？”大佬们虽然将信将疑，也把心思逗上来了。

看着满地图上花花绿绿的标志着矿点位置，啊！座中各位无不惊得目瞪口呆，难道咱这孤悬海外的荒蛮之地，咱南洋人打打杀杀上百年的脚下这个婆罗洲，竟有这许多宝藏，虽然大家对于这些矿藏的用途还为详细了知，但既然洋人如此看重这些矿藏，想必是难得稀有之物。既然如此，哪能让它白白落入他人之手？

石灰石资源储量约340亿吨，主要分布在西爪哇岛南部、东爪哇、东部的巴布亚省、巴利岛和苏门答腊岛的南北两端。花岗石在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巴布亚岛、苏拉威西岛等许多地方都有分布，储量估计超过160亿吨。……剩下的就不用说了。

“这地面上的就不用说了吧？紫檀鸡翅黄花梨……，南洋的名贵木材到哪个港口不能卖个好价钱？还有蛇皮、藤条、燕窝……南洋珠要搞到不难吧？”

“不错！不是现成的，却不难搞到，这到上海、天津的价钱可就高了去了。有了现钱，咱就可以开矿办厂啦。”

“不过，这些矿点矿脉准吗？”自然而然，下面话题就到了如何开发这些矿藏上，说得热乎，要是找不着挖不出也是白搭。

“这些矿脉矿点的分布，已经多是现成资料，尽可通过各种关系获得，天地会洪门遍及天下，想搞到这些资料，不会很难。”

他故意点出“天地会”，座上气氛立时凝重了许多。天地会分支曾与草创之初的兰芳多次血战，这几乎成了忌讳。事隔近百年人已经鲜有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