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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子江山》第五章 问责粲然逞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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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祖望怒视着李青筠:“你又想耍什么鬼花招?”

看来那封信被察觉了呢,李青筠暗自叹道,仓促间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与父亲派给他的两个护卫相处日短,彼此尚无默契,李四儿和澈菊更是指望不上,只有在信里行险一搏了。.虽说戴祖望二人看似无害,或许不会要他性命,但这又如何说得准呢?况且此事背后难保还有别的因素,李青筠岂会甘愿把生命取决于他人之手,所以便在二人面前演戏,让他们放下戒备之心,毕竟自己是小孩子,表面光的纨绔子弟是他早已驾轻就熟的角色,果然蒙混了过去。可惜他们同伙还有一人,想必是被这人拆穿了。

事有不谐,李青筠也不觉得多么惋惜,本就没报太大的希望。他瞧着恼羞成怒的戴祖望,皱了皱眉头,不高兴地说:“我不要吃面,要吃肉!”

戴祖望冷笑着说:“还想再装样骗我!你做的好文章!我来解说解说如何?”说着他展开捏在手中的布帛,看看却又塞给一旁的亮哥儿:“我看得有气,你来念一遍!”

亮哥儿翻了翻白眼,虽然也被骗了,他并不觉着有多么生气,这娃子装得太像了,咱自己看走了眼就得认自个儿技不如人,怪得着人家吗?不过亮哥儿可不会拆自家哥哥的台,他接过布帛高声念起来,端的是抑扬顿挫、字正腔圆:

“荼珧:

少爷落男于草马,尔取钱来术吾。来时之马车内有个水琉离桌,尔过去折了桌面,下头可见刁着山纹之香子,要是放于桌子右边,香子里有个阴各,左首花市可推开,尔于里面取大曰直三个足金之宝钱来术吾。明日正午把钱放人皇庙里就走开,不得惊动旁人,不然少爷回去打你板子。

亦筠字”

戴祖望又是冷笑一声:“由此向南,可去救我。乘马车来时的路上有条水流,过河去,下游有山,在水流右边,山阴面,沿左首路旁有花,走大约三里的地方就到了你藏身的所在,对吗?难怪你定要给三个足金,真好算计啊!你的随从名字不叫荼珧吧?哼,荼珧,分明指的是土窑吧?”

李青筠眼睛不眨,亦没有答话,只坐在杂草上平静地听着。亮哥儿在一旁恍然大悟,他虽也已看出文字间不对头,却不能说得如此详细,于是有些崇拜地看向戴祖望:“二哥果然厉害,竟然全都被你识破了!”

这话戴祖望听来更觉讽刺,虽知亮哥儿不会有意讥讽,此时也不想理他,接着说道:“还不止这些,这文章每句话都有白字,偏只有最后的部分一字不错,是暗示着这里面没有玄机了,是吧?不过有一点我没明白,你为何要把羲皇庙改**皇庙呢?”

李青筠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那个字真不会写!”

戴祖望气急反笑:“我却听得他人言道你是年少聪颖,习得一笔好字儿,当真是不会写吗?”

李青筠闻言初感惊诧,目光透寒:“是刚才来的那人说的此语吗?他是什么人?此人必定在诳语,试问他自何处打听得来?你也是读过书之人,当知书法无捷径,以我之年龄如何能习得一笔好字?”

戴祖望越发气恼,声音转厉:“话说到此地步你还在挑拨我等关系,你这碎娃子怎如此心肠?我等不过求财,未曾想伤害于你,你却欺诈于我,若不是得人提醒,你的书信可陷我兄弟二人于死地,陷害不成你竟要疏间我等,小小年纪行事如此狠辣!”

李青筠此时也不再装了,他淡淡问道:“你气什么?”接着便如戴祖望般冷笑一声:“你劫持在前,我自救于后,你到底在气什么?”

戴祖望登时哑口无言,亮哥儿也觉得有些自讨无趣了。

李青筠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此前可有加害过你?我与尔等无冤无仇,素昧平生,反之客栈初遇还信顾你二人。你受雇于我,我亦不吝封赏,自问即便无恩也不曾亏待于你,更不曾得罪于你,而你却劫我以质,勒索钱财,其理何在?你纵有难为之事,亟待用钱,如此便可累及无辜,罔顾弱小,作盗贼行径吗?趋欲利而舍根本,身陷歧途尚不自知,却厚颜来问责于我,恨我不该欺诈于你,天下竟有这般的道理,岂不是咄咄怪事?莫非我就该引颈就戮,任君宰割不成?”

言及此处,李青筠站起身来,弱小的身躯此刻却气势逼人,令人不敢对视。“背弃在前,阴私于后,欺凌幼子,贪欲无道!不知日后你以何面目复上祖宗陵墓?你也是读过书之人,可知忠义仁孝所言为何?你也配为读书人!”语气突顿,目光凛然生威,“宁不知羞耻二字怎生写乎?”

戴祖望面色惨白,但觉心口阵阵绞痛,呼吸不畅。他原本没打算兴师问罪的,只是适才在外面越想越是气闷。

戴祖望本生于殷富之家,自幼苦读诗书,却因家中巨变流落江湖,内心向以读书人自诩,所结识的朋友也均以其学识见地敬重有加,他素来自负有几分才智,今日却被一小儿在面前蒙混作戏而不知,还要旁人提醒方觉,实感羞恼。且他之前对这孩童颇为欣赏,一直态度温和并不仅仅为财,而是确有几分怜惜之意,从心里不愿令其不快,不想自己被这黄口孺子愚弄,回想之前种种表现竟如小丑一般,情何以堪?

他胸中一股邪火发作不得,恰逢小山端着面碗出来,言道客不吃面,戴祖望那股火瞬间燃起,想他们一番好意照顾其饮食,须知自己兄弟平日间都不舍得吃蛋,轻易不见油腥,这小娃竟如此挑剔,置他们的善意于罔顾。哼,原本如此,这般富贵人家子弟何曾在意过我等想法?

一念至此戴祖望才有了之前问责之举,却不料竟是自取其辱,那孩童骤起发难,一番话掷地有声,句句刺戳于心,令他羞愧难当,恨不得立时在窑洞中消失,他张口欲言声音已沙哑不堪:“……我……我……”却是无以自辩,站在那里竟摇摇欲坠。

亮哥儿在一旁也是冷汗淋漓,这娃子怎恁的厉害,他随戴祖望读过一点书,也算明晓一些大道理,且一心向往江湖游侠儿行径,义字为先,恩怨必果,他兄弟劫质之举事出有因,故决定后就未曾后悔,也不认为自己做得不对,富贵不仁者,劫了又怎地,可这娃子的确年龄幼小,其实无辜。听他一番话说的句句在理,连二哥这等才学都无可辩驳,那就是果然说得对了?可是……他脑子有些混乱,自己是好人来的,怎么竟然就成了这么卑劣的小人了?

亮哥儿不敢再看李青筠,实是怕那张嘴再继续说下去,他的罪行愈深,终会变得十恶不赦。自己还能比现在更罪恶吗?他虽有怀疑也绝不想试探,伸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偷眼朝戴祖望看去,却发现二哥已经站不稳当快要跌倒了,忙伸手扶住他。

戴祖望在亮哥儿的搀扶下后退两步,靠在土墙边。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突然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惊醒了不知如何自处的兄弟二人。亮哥儿警惕地说:“我去看看!”言罢飞快地跑了出去,其实暗中松了口气。

听得亮哥儿在外面喊小山,戴祖望挣扎着站稳,同样目光回避着李青筠,踉跄奔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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