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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墓志铭》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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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拿什么理由来原谅自己,当一切已经无法再更改的时候,如果时光倒流三年,我还是选择你,义无反顾的,只是时光不肯回头,错过的人永远错过了。

——2003年徐涛

连续两天,关于胡之雪的谣言在学校传得满城风雨,而且传得愈来愈离谱了。我无论走到哪里,甚至上厕所,都能听到别人拿这件事开玩笑。

黄晶莹找到我问:“现在该怎么办呢?胡之雪天天呆在教室里,抬不起头来!”

“是谁传的谣言?”我始终不知道这是空穴来风,还是事出有因。

“谁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传出来的!”

“简直是血口喷人,胡之雪她……”

“刘晓非,其实……其实胡之雪她有可能是真的……”黄晶莹畏畏缩缩的,欲言又止。

“真的……你说清楚点……你说什么?“

“谣言可能是真……”

“怎么可能!”我辨解道。其实,我预感到我的辩解是无用的。

“前些日子,她经常呕吐。我以为她是病了,也没有在意。就在近几天,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很像……反正就是……”

“你没有问她?”

“问过,她只是说生病了。其余的她都没有告诉我。”

我踌躇了一会儿,对她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不要对她有什么看法。”

“还需要你说吗?这几天我一直在哄她安慰她。——徐涛有什么反应?”

“天天睡觉,基本上不做什么的。”我说。

也许徐涛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全校传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蒙在鼓里的呀!他现在还能做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相信了谣言,但我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张狼对我说:“日子难过了。”

“我们都是一样的。除了那些无耻的局外人。”我说。

“胡之雪怎么样了?”

“听黄晶莹说情况不太好。”

“徐涛那臭小子像头猪,只知道睡觉。真他妈的没良心!”

“张狼,你说这事会不会是徐涛干的?”我真的不敢肯定,但是我更多的还是不相信,毕竟徐涛不会这么做。凭我的直觉。

“嗯,好像不可能。”

这几天,我当然不好意思去安慰徐涛。就是上次与他发生的矛盾至今还没有解决,再说,我现在在他旁边说几句温暖的话,也许在他看来我是在挖苦他,但是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了,现在我再冷眼旁观,似乎没有道理,但不管怎么样,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也许这样对他好点。

几天后,李媛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胡之雪退学了。

她终于退学了,谣言的压力太大了,谁能抵挡住啊。只是不知道她家里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问过李媛,李媛说:“她家里人不知道。只是现在她爸爸整天逼她来校,她死活不肯”。

“她没有告诉你别的事吗?”

“别的?她什么都不告诉我,对于学校的谣言她不肯定也不否定。什么都不说,整天地哭!”

“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我们是没有办法解决了,只能希望她赶快走出阴影,然后回到学校来和我们一起……”李媛的嗓音都变了,我听了特难受。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偏偏要发生在我们这一群的身上呢?闻香死了,胡之雪又发生这样的事。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太平下来。

我这些日子开始疯狂地失眠了,长久的睡眠不足折磨得我面色苍白,精神委糜不振。我偷偷地去买了一瓶安眠药,每晚睡前都必须喝。

晚上我做了一张物理试卷,已经是十二点了,我脱了衣服,坐在床上喝了几颗药,然后入睡。

光点黑暗光点黑暗,我又在做那一个梦,并且重复地做,一遍一遍的。梦中,我的衣服湿透了,汗水沿着发尖往下滴,后果,我实在是精疲力竭了,支持不住,“扑通”摔在冰冷的地上。

醒来时,衣服和头发真的湿透了,我开了灯,坐在床上一遍一遍地回忆刚才的梦境,心有余悸。我为什么始终没有出路,我想。

看看时间,三点,我起床,碰飞了床头的药瓶,在房间里撞出了空洞的声音。

关于胡之雪的谣言已渐渐平息了,什么新鲜的消息听久了总会感觉乏味,只是胡之雪一直没有来学校,也许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退学了。

已经是四月份了,备考的气氛弥漫了整个校园,在高三年级的整幢教学楼里,有时候可以听到自己走路的回声。学校已经规定,高三年级必须每天多上两节课,下午一点钟之前,必须回到教室上课,晚上多上一节自习。没有人埋怨,因为这种规定早成惯例了,每届毕业生都必须如此,没有任何理由抗议,即使抗议也没有用。

孝感市第四次统考的试卷相比其它三次统考要简单多了,成绩公布以后,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进步,班主任说:“这次考试太简单了,根本就不能检测你们的实力,高考试卷比这套试卷要高得多。不要以为这次考得好,就可以松口气,学习是个不间断的过程,谁都没有理由放松自己!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了,再辛苦也就这么长时间了,有付出就必有回报,过了六月,你们什么都有了……”

什么都有了,过了六月,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一无所有?六月过后,我们真的什么都会有吗?大学,工作,金钱,享受,也许就是这些,不过,这足以让人舒适地度过一生,舒适地。

现在的努力,是为了未来的舒适,这是现代人一条普遍的真理,无人反驳,也许根本就无可反驳。

第四次统考之后,自信的人仍然坚守战地,加倍努力;而屡遭失败的人,则完全丧失了信心,他们开始在上课的时候看小说,吃零食,聊天,无所不为。王锋剑,李媛,张狼属于前者,徐涛应该属于后者,而我和黄晶莹似乎是个另类。

这个时候,我凭借着一些微不足道的自信和家庭施加的压力在努力,每天晚上十二点左右睡觉,然后失眠。我始终是一个力量无穷的超人,做很多试卷,累倒了,睡一觉,醒过来仍然生龙活虎。像某个作家说的:“我是个怎么也弄不死的人。”

我想,活着应该和自信没有任何关系吧,一个极度颓废的人照样会活着。然而,我更多的时候是对未来的彷徨,已经是五月份了,过了这个五月,未来就会在我们眼前呈现一个轮廓,或好或坏。

黄晶莹在第三次统考的时候下滑了不少,而紧接着第四次统考才稍有起色,只是她一直都保持低调,一改以往疯狂的作风,这些日子,她很多时候都保持安静,安静地做试卷,安静地说话,安静地睡觉,她的世界是安静的。

张狼偷偷地问我:“你觉得……我是说,你认为我可不可能爱上一个女孩?”

“怎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我问你,如果有个女孩喜欢你,你会不会因此喜欢她,?”他神经病,居然问这样的问题,幸好我当然没有吃东西,不会噎死。

“什么意思?是你自己吧?”我笑。

“当然不是啦!我只是问问而已——你回答我啊!”

“嗯,这个嘛,似乎有点可能,但似乎又不太可能。”说话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什么都不能太绝对。

“如果那个女孩子主动向你表露心迹,你会拒绝吗?”

“这个……得看情况!也许会拒绝吧。”

“为什么?”

“只愿一生爱一个人,一生也未够……”我唱了起来。

“说正经事——继续制造假设!”他命令我。

“如果那女孩子和你一起长大的,并且和你关系很好,并且……反正就是很般配的样子,那么,再想一下,你会拒绝吗?”他继续说。

“怎么这么啰嗦!爱就接受,不爱就拒绝,就这么简单。”

“但是如果……”

“没有如果,凡事都要心甘情愿,你愿意娶那个老太婆做老婆吗?我看她珠光宝气的,八成是富婆……”

“怎么可能!我宁愿当光棍……”

“好,这不就得了吗?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年轻人!”我抬脚便走,要知道我还要回家吃饭,肚子早饿得扯我的胃了。

“但是……但是那个女孩子不是这样的……”我已经走远,张狼还在后面喋喋不休。

管他干什么?我一向以为他是甲状腺激素分泌不足,导致发育迟缓。这么大了,竟然没有暗恋过女生,太奇怪了!今天看来,他的生理肯定是恢复正常了,竟然对女孩子想入非非了,乖乖!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爸爸关了电视,弟弟似乎有些不乐意。偷偷地把眼瞪他。

“晓非,你们学校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问。

“没有啊!很正常。怎么了?”

“听说有个女同学……你知道吗?”

“哦……这个……谣言!”我放下饭碗说。

“谣言?事出有因,哪有那么简单!”

“哎呀,爸爸,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是多么无聊,他们是没事找事罢了。这样的谣言不知见过多少呢!”

“你怎么知道是谣言啊?”他居然这样问,我佩服他了。

“我……我也是听人说的!”我继续低头吃饭。

爸爸总算没有再问下去了。真是搞不懂,爸爸这么关心学校里的事,他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了。也许,我上课眨了一下眼他也知道吧?也说不定。

爸爸刚才的话让我想起胡之雪来了。她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来学校上课了,如果高考之前她还不来学校的话,那就证明她的确是决定退学了,不过,已经有这个迹象了,黄晶莹说她一直都在家里闲着,没有上学的动机。

那天早上上学的时候,突然记起很久没有看日历了,才发现很多天之前就立夏了。那天还穿着厚厚的外套去上学,在教室里第一次发现周围的人都穿得那么单薄。

原来,我的世界一直都是寒冷的。

某天晚上,李媛给我写纸条,叫我下自习送她回家,我没有拒绝。

那天晚上,我和李媛慢慢走在街上,没有月亮,也没有风。一切都很平静,偶尔有车疾驰而过。掀起很多看不见的灰尘。

“李媛,你高考完后去哪里啊?”我忍不住问她。

“嗯,还不知道!”她想想说。

“武大不错,有没有考虑?”我笑。

“就怕我没有那个本事!”她很含蓄地笑笑问我:“你呢?”

“我?应该是大学选我吧,而不是我选大学,我和你不一样的。”我开始忍不住难过,不知怎么的。

她停顿了一下,问:“想不想在武汉上大学,武汉真的不错。如果可能,我会去武汉。”

我看着她,尽量地保持平静。毕竟我是不喜欢讨论未来的,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定,未来毕竟是未来,尘飘在空中。

“我想去一个远一点的城市。我想我很可能不会去武汉。”我真的不想去武汉,不是因为武汉不好,而是武汉离家太近,我不喜欢这种被牵扯的感觉。

“那你准备去哪里?”她问,我看到她眼里有些许忧伤,稍纵即逝的。

“上海,北京,江西,或者海南。”我说。

“很好啊!”她低声说。

我们没有说话,默默地并肩走在长街上。街灯暧昧,发出黄色迷离的光,让人有一种迷失的感觉。

街很长,似乎没有尽头。我们两个人一直沉默着,都不说话。时间在缓缓地流动。

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我站在旁边看着她进去,她和我挥手道别,我笑笑,也挥挥手。门关上了。

我开始往回走。脚步有些沉重,只想快点回家,找回那种安全的感觉。

总是一次又一次不小心,走进悲伤的森林

以为已经沉睡的恋情,又在午夜里惊醒

总是不知不觉想起你,惊慌失措的眼睛

孤孤单单一个人,走在俪影双双的街头

忘了我在找什么,等到天明还是往回走

总是在离别以后,才想再回头

如果时光能够再倒流

夜空那幕烟火印在我心里

是否触动尘封的记忆

“晓非!晓非!”

是她,是她!我转过身去,向我这里奔过来,一头栽在我怀里,我紧紧地抱住她,说不出话来。

“谢谢。”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对不起,晓非。”她的泪落在我的手上,是滚烫的眼泪。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知道你有答案,还苦苦纠缠。”我说。

“晓非,不要这样说了……真的不要这样说了……我会更难过的,知道吗?”她在不停地啜泣着,声音呜咽凄凉。

我用力地抱紧她,我的感情失控了,眼泪奔涌而下,无法止住。她把手蒙在我的眼睛上,泪水还是汩汩地流出,就像我的爱,我的血。

“你知道吗?今天是4月5日,我永远记得这一天。”

“我也记得这一天,我会永远记得。”我怎么可以不记得这一天,她开始走出我的世界,越走越远。

“我们已经不能再相爱了……”她的泪水再次倾泻下来,淹没了我的心。

“我知道……祝你幸福……”我的泪水还在不停地流敞,我的心渐感空虚失落。

“毕业以后,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了,好吗?你是我心里一道美丽的伤痕,我想忘记你……”她用力地抱住我,我感觉她的心在狂乱地跳动。

“嗯,只要你快乐。”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夜已经很深了,开始有了风,是很微弱的风,顷刻间风开始猛烈起来,吹乱了她的头发。路旁的街灯倦倦地看着我们,在树叶的摇晃下,闪闪烁烁。

我回到了家里,已经接近十二点了,窗外的雨在淋淋沥沥地下,缠缠绵绵的,像离人的眼泪。

教室前面的“高考倒计时”显示着“21”。这些日子班主任再也没有说学习的事,我们的心也平静了很多。我只是仍然失眠,安眠药已经喝完了四瓶,第五瓶已经快用完了,我已经不想再去买第六瓶了。

夏天真的就这样来了,气温一天一天地升高,大群大群的飞鸟从天空飞过,掠过我们的头顶。消失在远处,过了六月,我们都会像飞鸟一样飞散的,我想。

后来,我们真的是飞散了。

那天,我在教室里安静地做数学试卷,张狼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晓非!快跟我走!快!徐涛他……出事了!”

我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心蓦地慌乱了,张狼拉着我奔出教室,李媛和黄晶莹也跟了出来。

张狼一边拉着我的手臂飞快地向十字路口奔去。远远望去那里聚集了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我们两个跑去的时候,看到徐涛正和一个另类发型的青年在争吵,旁边一大群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张芬站在徐涛旁边不停地拉他,我无意间看见了胡之雪,她站在那一群青年中间。

我跑到徐涛旁边,李媛和黄晶莹也随后赶到了。那群人见我们来了几个帮手,微微有些骚动了。

为首的那个留着另类发型的青年人霸道地看着我们,慢慢地踱过来,指着张狼问:“来干什么?来打架吗?”

“关你什么事?我是来凑热闹的。”张狼不屑地答道。

“呵呵,还特地送两个漂亮妹妹过来,真的有点受不起……”他上下打量着李媛和黄晶莹,眼神很放肆。

“干什么!与她们两个无关,不要为难她们!”我吼道。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见这样的场面,心里毕竟有一些害怕。

“嘿嘿……原来是个小白脸,长得还挺秀气的……”他左手就要去抓我的衣领,我迅速地闪到一边。

“你们不要乱来!”李媛大吼道。她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

人群中立即笑成了一片,有人说:“这妹妹生气的样子很好看!”人群中又开始爆笑起来,肆无忌惮地笑。

为首的青年人使了一个眼色,立刻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都是穿着另类的小青年。他们径自走到我的张狼面前,轻蔑地看着我们,眼看一场恶斗就要开始了,我的血已经快要沸腾起来了,我已经随时准备死战了。

徐涛突然冲过来,一脚把一个小青年踢倒在地。人群中大乱,立刻冲上来一大群人。

“不要乱来!都别动!”就在这时,胡之雪霍地站在人群前。人群渐渐静了下来,胡之雪转过身淡淡在对那个留着另类发型的青年说:“算了,不要跟他们计较。”

“之雪”徐涛欲言又止。

青年人顿了半晌,走到我们面前,慢条斯理地说:“今天就放你们一马,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你们这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说完一挥手,身后的一大群人才开始离开,胡之雪也夹在中间。

“别走!”猛然看见徐涛快步冲上去,手里拿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我们想要制止他,但是已经迟了,徐涛已经把刀插进了那个人的背,发疯似的用尖刀乱戮。那个青年倒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血流了一地。很多人都冲上来围住了我们。混乱中我被谁的刀划伤了手肩。我在混乱的人群中听到李嫒和黄晶在哭,只是怎么也看见不到他们。情急中吼到:”李媛黄晶莹快跑!”我很快被人用重器击中头部,眼睛一黑马上失去了知觉。

等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住在医院里。“哎呀”猛然感觉到头疼痛难忍,习惯性地摸摸头,上面已经缠了一层绷带。

“晓非。”是妈妈的声音。

我看看周围爸爸和弟弟也在旁边,脸色凝重。

“妈,张狼他们呢?”我不敢问爸爸。

“你只记着他们,你看你……。伤成这个样子了,还问别人。”

我闭嘴了。爸爸铁着脸,拿出烟来抽。我想提醒他医院禁止抽烟。看着他隐忍的脸,话到了边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了饿。

“都在住院哩!真实有难同当!”妈妈一边喋喋不休,一边帮我倒开水。

“伤的很重吗?”我又忍不住问。

“再重也比你轻一点,你看你……爸爸终于开口了。

“他们比哥要轻得多啦……”弟弟抢着说。

“什么?他们在哪里?”我挣扎着要坐起来。

他们三个连忙按住我说:“不许动!他们在隔壁几间病房里,可能还没有醒过来。”

天,怎么这么严重!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们根本没有为大家作任何准备在我们一群人中间只有徐涛一个人拿了刀,但是他可能已经闯祸了。李媛怎么样呢?还有黄晶莹,张狼和徐涛?胡之雪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有护士近来了。我连忙问:"请问和我一起进医院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醒来了没有:"忽视说已经醒过来了。我呼地一下跳下床便跑,一群人在后面喊。

张狼果然醒过来了,他和我一样,我进去的时候,她妈妈正在喋喋不休地说什么。见我近来,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喊"晓非"。

他的头上也缠了绷带,手上也缠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看到他伤得比较重。

“阿姨……”我喊她妈。有点心虚。

“晓非,你看你们这群孩子,个个都有受了伤,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还在玩游戏。你们知道吗?你们要在医院里呆一个星期……”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妈,不要说了。别人不愿意这样啊……”张狼倒是帮我解了围,他妈妈终于没有说什么了。张狼开始给我讲当时的情景。

原来在我昏迷后,围观的人报了警。警车赶到了现场的时候,张狼和徐涛都受了伤,趴在地上动不了了,救护车很快把我们送到医院。幸好李嫒和黄晶莹没有伤。她们只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不停地哭。那群小混混被拘留了,除了那个被徐涛用刀戮伤了的青年正在接受抢救。胡之雪即不知去向。

不幸中的万幸,徐涛也没有受重伤,只是手臂被割伤了好几条伤口,正缠着很厚的绷带。我没敢再进去看他,爬在窗子边做贼似的瞄了几眼,便离开了。

突然想起张芬来,当时她正在现场,不知道怎么样了?张狼告诉我,张芬在混乱中帮徐涛,被别人用刀划伤了脸,也在医院里。我叹口气,想不到我们每一个人都逃不过劫难。

我偷偷地给黄晶莹打了电话,通知她和李嫒不用到医院来看我们了,并讲了一大堆理由,终于说服了她。我是受不了妈妈那张嘴的,外人更是受不了。这一些我可以想像得到。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都可以出院了,只有张芬依然在医院里。

出院那天,我们三个人准备去看张芬。张芬的病房紧闭,护士告诉我们她不愿意见我们。护士说,张芬的脸上将有一钉无法消去的伤疤。我们黯然离开了。

高考前一个星期,黄晶莹告诉我胡之雪仍然呆在家里。出事那天胡之雪和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在一起,被徐涛撞见了,随后徐涛去买了一把刀,并与那群人在十字路口发生争吵。张狼上学的时候下好目睹了这一幕,所以飞快的跑回学校喊我。如果不是黄晶莹告诉我,恐怕我一生都不会知道事情的原委。因为张狼是永远不会告诉我的,他宁可告诉黄晶莹。

几天后,班主任特意在教室里举行了晚会。

那晚教室里布置得很有特色。天花板上悬满了彩灯,红红绿绿。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几个很大的方体字:“2000年三(4)班毕业生欢送会。”教室摆着电视机,音箱。

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有晚会特意准备的点心,瓜子和水。班主任春风满面地谈笑风生,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藏匿了很久的笑容,像酒一样醉人。

这是一个很浪漫的晚会,我们没有特意雕琢布置,也没有为晚会专门排练节目。晚会开始后,每个人都可以上台即兴表演,或唱一首祝福的歌,或朗颂一首小诗,或说几句感言,或自编一个笑话,或谈理想。教室里时而欢声笑语。

晚会持续了三个小时,最后班主任上台演唱了一首老而很真的歌《祝你一路顺风》作为晚会的结束,教室里的掌声经久不息。

晚上我躺在床上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回忆刚才的一幕幕,心里有着无可言说的感动。三年了,三年朝夕相处的同学老师终于要在几天后各奔东西了,也许有的有一生都不会再见面,每个人都要进入不同的人生轨道,相遇过的人终于是分离了。

二十年在挥指间过去了,小男孩已经长成大人了,下巴上有剪了又长、长了又剪的胡须,硬硬,像岁月,像青春,像某个不变的梦想,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便学会一个人玩耍,一个人蹲在墙角玩沙子,一个人站在门口看雪花,受委屈的时候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哭。我想我始终是寂寞的,这是我的宿命,是我一生背负的诺言。

上不学的时候,在一条窄窄的泥泞路上,我会依依不肯离去,那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迟到然后被老师打手心罚站。那条路我走了七年,也游戏了七年。每次想起它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的童年,涩涩的童年,充满期待和沉默。小孩子说:“他是个哑巴,不要跟他玩了!”他们笑着跑开了,银铃般的声音渐近渐远。我笑了,哭自己没有用。

我想,我应该是个不健全的人,不正常的人。长期的寂寞,使我的心理早熟,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喜欢了本班的一个女生,她有一头浓密的黑发,整整齐齐地扎成马尾辫,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那时我和她经常一起玩,像别人说的一样我和她“很好”。渐渐地风们之间相互传纸条,然后我们开始“约会”,地点是学校后面的小路上,那条步路是她回家的路,几乎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总是磨磨憎憎地挨到最后,她总会在路上等我。然后我们一起走一小段路程,路上没有太多的话说,很多的时候我们都在谈学习方面的事和班里的情况,仅此而已。

这样的“约会”,仅仅持续了一个月,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被我们的班主任知道了,班主任是女老师,有很大的脾气。我记得她用小竹片使劲地打我的手,打我的脚,然后问我:“还给她写纸条吗?还和她约会吗?”我没有作声,然后她又接着打,最后我还是说了一个“不”字。从此以后,我们没有再写纸条,也没有再“约会”,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上初三的时候,我和李嫒恋爱了,李嫒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像一朵洁净的山茶花,纯纯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六年级的时候一样,初三的时候每个人都忙着为考试作准备,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课堂作业和家庭作业。只有每天晚上下自习的时候,我们才有一小段时间可以在一起,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逗她开心。直到高一的某个晚上,我突然鼓起勇气去拉她的手。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么多年就这么过去了,很多人很多事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一个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有时会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那些日子,甜美的苦涩的日子,都那么值得去铭记。回忆是岁月惟一给我留下的礼物,那些在青春的年华里爱过的人,结识的兄弟,受过的伤流过的泪,都随风飘零了,散落在天涯。

人生多么漫长,还有多少人站在彼岸等我,陪我走一程?离开的人终于要离开,不知道再会和哪些人相遇。人生如此坎坷,万语千言,千言万语,如何说得清楚,我们都是彼此人生路上的匆匆过客,谁都不能为谁而停留,前程是繁华或是苍凉,真诚地道一声:“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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