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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飘萍》第五章 智战长山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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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年十一月上旬的这起日军入侵阜新事件,事实上并不在日本关东军的预定作战计划内。开玩笑,也不看看现下是什么时局?别看日军轻轻松松的拿下了沈阳、山海关(南京军委会虽再三强调必须守住山海关,以确保平津无虞,可因诸多内部因素,这座天下雄关还是被华北最高军政当局飞快弃守了。)。可黑龙江那位马贼出生的马代主席和他手下的吉黑马队却不是好惹的,在黑龙江境内的嫩江桥畔,三万多日伪军愣是在万余中**队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不得不整军添兵以待再战,加之关东军还要维持已被其占领的辽、吉两省的‘秩序’,其兵力使用已经到达了极限。可以说现在的关东军司令部防范关内的东北军趁虚反攻都唯恐不及了,又哪有在热河再开辟一个战场的力量。

坐镇承德的汤主席也诧异着了,压在绵延千里的热辽边境上的其它日军部队连个战前集结的迹象都没有,唯有这一支日军孤军深入!几百人的兵力,说是骚扰嘛?人多了点!可要往企图占领热河全境上靠,那就未免太离谱了些!

想来想去,汤上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亦只得下令猫在努鲁儿虎山里据险而守的一个半师进入临战状态了事。当然,他也没忘记给阜新县政府发去一封令其拼死悍卫国土的电报,至于严国祯到底是会以身殉城了、还是认贼作父当了汉奸,那就不是他汤大主席所关心的了!

对日军此举林子岳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是这次出动的驻黑山的日军,那么他还可将其动机解释为日军被十颗悬在黑山城头的鬼子人头给刺激着了。可这回来的却是日军驻彰武的小村部队!

其实造成这层层迷雾的原因,只缘于一个日军大队长的野心罢了。

小村久少佐现年二十五岁,是日本士官军校的高材生,也是在日军中潜势力极大的皇道派的一员。皇道派所标榜的是要在日本建立一个不受财阀、政客左右,只受命于‘天皇’的,取消了任何国民权力的纯粹军政府。因此,莫说是当时的日本内阁视其为国内最危险的敌人了,即使在日军内部也因其的政治主张过于极端,素不为名宿大佬们所喜!而小村久更是一个最最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正是这种狂热和对功成名就的极度渴望,促使小村发动了这次堪称疯狂的军事行动。

小村的计划是这样的,他率领大队部及两个步兵中队(小村大队隶属于日军第二师团,这个师团的大部现正在黑龙江作战,小村大队的一个半中队也早就随师团主力北上了,另有半个中队留守彰武。),先抢占阜新县城。如果到时中方举大兵来攻,他就在日军航空兵的支援下死守县城,等到己方援军到达后再配合主力,一举击破热东中**队的主力。若中**队龟缩不出,那小村便可从容挥兵再占朝阳县城,切实控制努鲁儿虎山以东的大片沃土,为日军下一步向热河腹地挺进建立一个坚固的桥头堡。小村估摸着,若能成功诱歼一、两个师的中**队,那自己跳升大佐联队长是十拿九稳的事,还能混上个国家英雄,为今后的仕途打下坚实的基础。那么也许用不着二十年,他的指挥刀就能佩上酱紫色的刀穗(日军大将专用。)了。

对违反关东军司令部刚下发的驻热辽边境日军各部只许采取守势,不许进攻的禁令,小村根本就不在乎!

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学长在东京军部任职的小村,很清楚‘天皇’对少壮派擅自开启战端这类事情所持的是一种打赢了当事人非但没事,还会受到大力奖赏,只有打输了才依法严办的看似暖味实则为鼓励的态度。

小村虽知道义勇军第一路军的存在,可却根本就没其放在眼里!小村坚信这次自己是不可能失败的!最低限度,他也能实现他的第二个作战预想,那样虽有些美中不足,可足以让他新年到来前,在自个的肩章上再添上一颗星了!

抱着这种美好愿望,小村带着四百多名日军一路疾行,于十一月八日上午十时许,畅通无阻的进至阜新县城以北二十里的长河甸!

长山甸是一个只有三、四十户人家的小山村。长山甸北面有两条十数里长的土石山,夹在两条山脉间那个两头窄、中间宽的里许长的山口,虽当不得一线天之称,可也还算险要,往日驻军和县上都曾多次在这里设过卡子,以盘查过往商旅、抽取税金。

小村久是个疯子,可他并不傻!进兵之前,对阜新县城周围的地理环境,他也是做了一番研究!小村的结论是,只要义勇军没有不战而逃,那么长山甸附近,就必将成为中方的阻击阵地!

果不其然,日军的尖兵小队一靠近小山口,就遭了来自山口及其两侧的山上的火力急袭。

这股中国武装所用武器虽多为杀伤力很有限的土枪、木炮,可蚁多咬死象,上千人的大阵势一但发动,这声势却也不可小觑!

面对迎面飞来密集如雨的铁砂、子弹,日军尖兵们却显得异常沉着,他们不慌不忙的卧倒着、准确的还击着,虽然在场面上屈居下风,可却没倒下几个人,反倒给他们的敌人造成了相当的杀伤。在他们身后,在极短的时间就完成了队形展开的几百日军,也悄无声息的压了过来。

在日军大队的身后,几门迫击炮也已架了起来,在射距调整后,立刻对两侧山丘进行了炮击。

仅仅几息后,两侧山丘上的中国伏兵就在日军的第一轮炮击下全盘崩溃了。从望远镜看到成百上千的中国人,正在惊惶失措的四散奔逃的小村少佐的脸上浮现出了矜持的笑容,并对身旁的中尉参谋得意洋洋的炫耀道:“怎么样,福田君,我说得没错吧!对付这种人数众多、装备却低劣到极至、又毫无作战经验的中国农民武装,十几发炮弹的威慑力远要比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要有用的多!”

话是说满了,可在行动小村还是相当小心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让所有的迫击炮、掷弹筒往山口翼进行了两轮齐射,直到土石山看上去好象空无一人这才作罢!

小村没打算让部队从山口两侧通过。自认对中国民众武装有深入的了解的小村能想象得到,别看山上的敌人已溃散,可真正一气逃下山去,只会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还三五成群的躲在山上的某个角落里了。小村可不想让部队陷在由中国人用冷枪、机关织成的大网里,那样既费时费力,又很可能会出现重大伤亡。因此,打通山口方是当务之急!

当然,小村也明白只要对方的指挥官有那么一丁点军事常识,就会把最能打的部队放在山口。可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了,硬碰硬的冲过去就是了,就凭一群农民、几个溃军还能挡得住亚洲第一的‘大日本皇军’嘛?!

“奉天关东军司令部三宅参谋长勋鉴!昨日凌晨二百余名中国武装分子袭击我彰武车站,后虽被我守备部队击退.可仍破坏了多处铁路设施。我彰武驻军遂对之展开清剿追击,不料该股‘暴徒’与中国热河驻军早有‘勾结’,以至我部于今日晨九时于阜新县长山甸地区遭到不少于一个旅的中**队的伏击。我军虽迭创优势敌军,奈何该敌所据之地势过于险,故而激战多时我军仍未能将其击溃。”狂妄凶残之余,也很懂为官之道的小村亲拟的这份满纸谎言颠倒黑白,却为他本人和他的部下们留足了进退余地(打了胜仗自不消说,万一败了追击抗日武装追过了界而遇伏兵败,跟擅自出兵挑衅战败相比,性质不同,责任也小了许多。)的电文写到这,下面本该是:‘为保持我‘大日本皇军’之赫赫军威,经我部全体军官公议,兹决定以一部牵制当面之敌,主力绕道攻占阜新县城,以达到动摇敌军之战斗意志、并最终将其全歼之目的,望关东军司令部能及时对我大队进行相应的作战指导。”

可福田中尉的一个意外发现,却改变了这一切!

“小村少佐,您快来看,那是什么?”顺着大呼小叫的福田所指的方向,停下笔头的小村看到了几个小黑点正从北面向山口这边快速的移动着。

一股不祥的预感促使小村在第一时间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军用望远镜,这回他看明白了,来的是骑兵!

这队骑兵箭一般的急驰到跟离山口一里半开外,就谨慎了起来,再不肯向前推进一步了。

不速之客是停下了。可小村的神情却愈来愈凝重。这个距离不算太近,可也足够让他从骑士整齐的着服、完整的装具和打头那几个那副象模象样日式战斗准备姿态,看出马上的骑士不仅是中国人,还是正儿八经东北军!

小村不是怕这二、三十个东北军骑兵本身,会对尚有三百战兵的日军形成什么威胁。

真正让他心怀惴惴的是,是这些中国骑兵身后八成还跟着大队步兵,以在东北可了五年的小村对东北军的了解,能以整整一个骑兵排做耳目的东北军部队的规模最少也是一个团,甚或是一个旅也不稀奇。

就算是一个团好了,也非现下的小村部队能消受得起的。

于是那份给三宅光治少将电报的后半部分,就被既兴奋于东北军终于大举出动了,又深感肩上的压力巨增的小村少佐改写成了:“正激战间,我方突然发现一股成建制敌方侦察骑兵已迂回到我军背后。据此可初步判定,我军侧后极可能将遭到敌方一个旅的兵力的打击。为避免在旷野中被数十倍于我之中**队前后夹击,我部兹决定集中所有兵力向南猛突,进占阜新县城以就地待援,请求关东军司令部能火速派飞机、部队来援!”这就是说小村绕了一圈,又走回最初的老路上。在小村想来只要能在东北军的大队人马到达之前,打断了义勇军的脊梁,即便是把自家的部队打残。那么攻下阜新城还不是摧枯拉朽?!

稍后,日军主力在留下一个小队把住山口北端后,全嚎叫向冲过山口腹地向山口南端冲了过来。

看着急狗急跳墙、来热汹汹几百日军,置身于山口南端防线后面的林子岳没觉的紧张,相反悬心吊胆了许久的他高兴得差点没晕过去!

没错,小村又中计了,中了林子岳的疑兵之计。

那二、三十个冒牌的东北军骑兵胯下的骏马、装具是从阜新县城里各高门大户、车马行征集来的,人一半是当过骑兵、马贼的义勇军士兵、一半是豪绅家会骑马的少爷、仆人。找几十件体面点的东北军军服对东北军溃兵成堆的义勇军来说倒不是难事,可合不合身就不敢保证了。靠着骑士们右肩上的那一把把马刀最假,都是木制纸糊的样子货。

可以说这假从里到外都造得粗糙地很!如果小村脑子不是东北军的大部队念念不忘,他不会先主为主的做出错误的判断;如果小村能想到让迫击冲着那股骑兵打上几炮,以试探对方的反应;

那么长山甸之战的结局就必将改写。幸运的是,这些如果都未能成为现实。

急了眼的小村,就样被林子岳刻苦营造出的虚假的战场,逼着一头撞进了死胡同!

“开始吧!”从激动莫名中回过神来的林子岳,淡淡的对一直护卫在他的身边的王国栋说道。

随着几簇代替信号弹的焰火的腾空而起,按计划假装已溃逃的山口两侧(在阜新民众武装所负责的那一翼,大溃逃是真的发生了,幸亏严国祯收容得力,带着警察所的人用抢把大部分又赶回了山上,这才没唱空城计。)的伏兵,又重新冒了出来。从山口腹部两侧倾泻而下的铁砂雨,虽没能打死多少正朝南猛扑的小鬼子,可对日军的士气却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身上、脸上陡然嵌入了几十、上百颗金属异物的日军将兵,纷纷倒地,他们翻滚着、哭喊着。一个被打瞎了双眼的日军二等兵,从地上爬起来后,更是竭斯底里的拿着一把刺刀乱划一气,一连捅倒了两个站在他旁边的日军,逼得其它日军只能将他击毙了事。

山口南端的义勇军精兵趁机将火力发挥到了极至,大大加深了日军的混乱!

待到日军惊魂稍定时,却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来自头顶、南面的双重火力挤压成了一团。

正在此时,两侧山崖上的火枪声却渐渐稀落了下来。

“不好!快给我散开!”小村的反应毕竟是其它日军要快上半拍。

“轰隆、轰隆……。”小村的话音方落,两侧的山崖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爆炸。寒外地方山体风化严重,被爆炸掀下山谷的土方、石块一大片一大片的滑落了下来,竟犹如山崩一般,声势好不惊人。加之日军此时所处的这段山谷腹地已靠近南山口,本就比较狭窄,让这大塌方又添了几许威力。

在短短数十秒里,就有近百名日军享受到了‘风光大葬’的待遇,这还不算哪些被体积较小的石块、土块砸得断手折脚的!

接连降临的噩运,终于让日军心理崩溃了,尚能动弹的日军在一马当先的小村少村的示范下,以平生最快的迅速,借着飞沙走石的掩护向北飞奔而去!

义勇军、阜新民众武装当即奋起追杀,这一追就追杀了三十里地。

算上在追击被打死的此役日军小村共丢下了二百二十具尸体,被俘者九人,且侥幸逃得性命的日军亦大半带伤,小村这个罪魁祸首也被子弹打掉了右耳,从此得了个一只耳的绰号,败得可谓是凄惨极了。

这还是因为中方在追击中,采用的是只击尾、不拦头的送客战术。

在回阜新城的路上,面对贺仲年的置疑,林子岳是这样解释道:“日军虽败却仍保有部分战力,咱们是人多气盛,可却多是只能打顺风仗的乌合之众。这回又是在平原上野战,无地利可凭,更耍不同花样来,真要逼得小鬼子困兽犹斗,咱们未必就能稳操胜券!”

虽对林子岳的过度谨慎,有些不以为然,贺仲年也只能就此作罢

他心里清楚经此一战,林子岳在队伍里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了,他既说得言之凿凿,那么光是争辨是没用的,争赢了又能如何?!其实,连贺仲年都在不知不觉被林子岳今天的表现所震慑,要不以他的性子当时就挥队把日军拦下喽。

此际的贺仲年毕竟是稚嫩了些,到了他也没想到林子岳竟是在有意‘放水’!

其实林子岳又何尝不想把这伙日军给斩尽杀绝,可理智告诉他若真那样做了,单是为了面子、军威,日本人也会不顾一切的尽起大军,前来进行血腥报复的。到那时,承德方面铁定是会任由阜新自生自灭的。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几万平民惨死于日军的屠刀下、几百个村庄在烈火化为灰烬。一想到这一幕林子岳就不禁头皮发麻,心里滴血!

或许有人会觉得林子岳太软弱、太缺乏斗争性,或许有人觉得反正日本人入侵热河只是时间问题,这血早流晚流也是流,早流阜新百姓还能早认识到日本人残暴,还能早日起来反抗!

可林子岳还是这样想,这样去做了。事非功过自有别人去评说,他只忠实于自己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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