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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集体企业》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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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赵总的办公室,双脚迈出门坎的一刹哪,身体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说心里话,赵总这个家伙实在太累人了,我总觉得他是我的一个负担,而且是命中注定的负担。

“这个智障的家伙——他也能当经理。”我大声吼叫起来,“公司交给他竟然没有破产,这真是个奇迹!”

整条走廊都能听见我的声音,赵总从办公室里奔了出来,气恼地站在门口,说:“你这该死的,就不能闭上你的嘴吗?”

我没有理他,想他这样的人,我没有时间跟他计较。

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小丽,大概有十天,可能是十天没看到她了。我在医院躺着的时候她去看过我,还带着小贝贝。这小东西真是可爱,长着一双水晶般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略有些倔强的嘴。他不大愿意说话,总是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他的小脑袋象一架钟表,平稳地滴达做响,让你永远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今年五岁,似乎什么都懂,似乎又什么也不懂。他看代世界的方式有点怪,却有着小孩子惯有聪明和伶俐。这个孩子叫我爸爸。人人都知道我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我有时不太喜欢他,但事实上我又着实喜欢他,虽然我不是他真正的爸爸,但我愿意在他面前当一个好父亲。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夏天,天气热的让人心烦。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小丽那几天身体不舒服,总是感到胃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以为她中暑了,她说不是。不是就好。听妈妈说女孩很娇气,即怕冷也怕热。我庆幸自己不是个女孩子,没有她们那么娇贵。也从来不感觉这里的夏天有多么热,就更不知道寒冷有多么可怕了。

那天整个下午,她都忧郁得要命,心情极不舒畅。最后她看了看我,问我说:

“你为什么不结婚?”

这话问得让人不舒服,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结婚?难道人非要结婚吗?我似乎没想过结婚的问题。也不知道有人会问我这个问题,一时语赛,答不上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结婚,是没人想嫁你。”

我摇摇头,发现她的表情不对,她一定是得了病。我心里坚持这一点。我向后退了一步,如果她讨厌我,我完全可以走开。

她大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烦恼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此时我是应该出去,还是安慰她几句。虽然我的安慰可能遭致她更大的怒火,但我还是说出了一句话:

“如果你觉得我很讨厌,以后干完活儿,我就到门卫去。不过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我不会让你讨厌的。另外,我再你这里,并不是我的主意,是上一届经理,他叫什么来着……他说我干完活可以在你这里休息。我并不是有意让你们讨厌,你的悲伤令我心里很不好受。”

我只能说到这里,往下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也可能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而且是在一个女孩面前。她还在那里哭泣,我想我应该走开,她一定十分讨厌我。

我刚转来身,她却突然叫住我,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她那美丽的面容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看来美丽和丑恶是一对双胞台,一个休息,一个忙碌。哥俩换班工作。

“你想娶我吗?”她突然说道。

天哪!丑恶的兄弟开始发言了。我立刻僵在哪儿,被恐惧一下子抓住,即不知道躲闪,也不知道前进。她擦掉脸上的泪水,绕到我身后,把门关上,接着说:

“你坐下吧,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有件事求你,实在是万不得以,我觉得你能帮我这个忙,所以才跟你说的。”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能为她做什么。

“我怀孕了。”她接着说,“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是他不能没有父亲。在这个社会里,一个刚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孩子,意味着一无所有。你能帮我这个忙吗?孩子一出生,我们就离婚,我不会緾着你的。当然,我还给你准备了一笔钱,做为对你的补偿。只是一年的时间,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一年以后什么都会过去。你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她期盼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象似在挖掘我思想里的每一个细胞,察看它们构成思想的每一个要素,那怕有一点卑劣的迹象,她都要及时获知。

这简直就象一场战役,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懵懂地推到战壕里。还没分清敌友,便被一粒子弹击中了。我茫然倒地,吱吱唔唔说了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大概是吓着你了。”她说道,“你好好想一想,我不会害你的。”接着她又哭了起来。

“好吧……”我终于挣扎着苏醒过来,隐隐约约地说道,“你应该……应该让我考虑一下。”

这是件大事,我的脑子有点乱,希望她能给我点时间。

她绝望地看着我,可怜的眼神是那么无助,仿佛我是她唯一的稻草。

“行……你想一想吧。”她终于平静下来说,“不过……不过……”她还想说点什么。但哀伤阻止了她。

她这个人不错,在机关这么多年,从来没求过我什么,到是我总给她添麻烦。

“你哪儿还有吃的麻?”我突然感觉很饿,想填补一下因为过度惊慌而消耗太快的食物。她拿给我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酥脆的饼干,我一块一块地吃着,直到撑得我咽不下去为止。

晚上回到家,我有些坐立不安。在看电视的时候我问妈妈——孩子出生非要有父亲吗?我知道我问的很傻,可母亲从不对我提出的任何问题感到惊讶。她凝视了一会,大概在想怎么回答我。我很不好意思,这个问题似乎很敏感。

“按常理来说,一个孩子必需要有父亲,这关系到一个家庭的幸福。”母亲说道。

“假设没有呢?”我底着头问。

“那将很麻烦,比如说教育问题,成长中的一些烦恼,有时候都需要做父亲的来处理。当然,有些家庭没有父亲,孩子们过的也很好,可是对有父母的孩子来说,没有父母那总是一种缺憾。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只是好奇。”我向母亲撒了谎,也许有那么一天,会糟到雷霹。

“好奇有时候是件好事情,有时候确是很危险的。我们不能因为好奇就去做自己不了解的事情,那样会给你带来终身的遗憾。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我点点头,似乎明白妈妈的话。她让我不能停留在好奇中。可我不好奇,我只是想帮助她。如果孩子没有父亲,生下来将很可怜。

我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但还是拿不准是不是非要那么做。可问题已经摆在面前,似乎没有拒绝的可能。从心里说,我愿意帮助她,我甚至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只要她高兴。看到她苦恼的样子,我心里也痛苦的要命。如果我答应她的请求,她能够高兴的话,我到真是愿意那么做。

第二天,我干完活儿,到办公室去找她。办公室里人很多,我站在那里想了一会,想跟她说出我的想法,话刚到嘴边,就被她捂住了。然后她把我拉到一个储藏间,问我是怎么回事儿,那里那么多人,不好说这种事儿的。我说我拿不定主意,结婚是件大事,我应该跟母亲商量商量,不然她一定会生气的。她说我母亲不会同意的。我说会。她说不同意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母亲会同意,从来没想过她会不同意。

她大概也很为难,于是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只好低下头,但又不想欺骗母亲。

“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吗?”她再一次强调,“这会毁了你,也会毁了我的。我只想要一张出生证明,让孩子将来有受教育的权力。”

“那他父亲会怎么想?”我指了指她的肚子。

“他不会有什么法,他父亲不要我了。那你为什么要生下他?”

“我喜欢孩子,我将来也不打算再结婚了,男人没有好东西。”

“我就不这么看,人和人不一样的。”

“我知道人和人不一样,比如你就不一样,你比他们善良,可靠。”

“那好吧,我答应你,孩子生下来后,你一定要对他好,我也要对他好,你能保证吗?”

她听了我的回答,很是感激,慢慢地抱住我,许久才放开我说:“如果我能爱上你就好了。”我点点头:“那不是问题,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她笑着挥了一下手。大概觉得我的想法很好笑,不过我是认真的。

我背着母亲与她偷偷去办结婚手绪。办理处的工作人员有些傻。他深陷在一张椅子里,目光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我们俩,一边看着我们的证件,一边问我们一大堆不成体统的问题。比如说,你真愿意嫁给他吗?你的父母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你能确定你们俩将来会幸福?我除了点头,不想对他说什么。她到是很激动,可能认为这个人不怀好意。于是,拍了一下桌子说:“你要是不给愿意干这份工作,我就去找你的领导,他会给你换个位子的。”那工作人员叹了口气,给我们做了记录,签发了证明,又要了点手续费,就算放过我们了。临了他叫住我们说:“下次再办这种事别忘了带些喜糖。”

我成了她名义上的丈夫,虽然除了我之外,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我还是很高兴。没人的时候,我就偷偷叫她老婆,她只是笑,不说什么。从那天以后,他每天都给带好吃的。有时候还给我钱,我不要她的钱,我的工资花不了。

我本以为天衣无缝,没过多久,机关里就传得沸沸扬扬。小丽有些生气,她抱怨同事们不应该这样,说这是我们俩的私事。同事们可不管她这一套,他们象一群麻雀,径管在一起叽叽喳喳。我到无所谓,对新闻从来不屑一顾。赵总更是乐翻了天,他大概以为我傻到了极限,突然对我好了起来。人就是这个样子——当他弄不明白你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总是冷静而又盲目地审视着你,加着一万倍小心;当他彻底摸清你的底细,你在他面前也就变提无所谓了,善意和友爱就会加重俩个人的感情。他不再对我怒不可恶,看见我也变得有些风度,往往会文雅地问候一声。这个低智商的家伙,总算能理智地对待一个人了,也许公司就此会有点希望。嘿嘿,这不过是我的主官猜策罢了,他的态度代替不了他的能力,就象我的行为代替不了我的智商一样。

我和小丽结婚的消息,象长了一对翅膀,从我们这个小小单位飞了出去。在城市上空盘旋俯冲,直到感觉累了,才落在我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安然地睡去。母亲恬静的生活被打破了,他显得兴奋不安,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问我这是不是真的,我先注视了她一会,从她期盼的眼神中得知,如果我告诉她实情,她绝不会伤心绝望,我才下定决心说出经过。可是我猜错了。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开始的喜悦变成了忧郁,直到我讲完,她已经痛苦地哭泣起来。

妈妈,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心里想,她为什么这样伤心,她问我的时候是那么快乐,难道只因为知道了详情?我在猜想母亲的心思,可我从她无奈的目光中看到另一种解释:亲爱的孩子我一点不怀疑你的善良,你的友爱是天下人所没有的,可你这么做,在那些世俗人的眼里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呢?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对妈妈说,我不管他们怎么想,我只想做我觉得对的。那么你是在做好事儿,还是在用自己的名誉成全别人呢?什么都不是。我低下头,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孩子啊,妈妈必需要问,不要怪妈妈啰嗦。你怎么可能什么也不了为而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妈妈说你蠢,是因为妈妈没有那么高尚,妈妈也是个世俗的人,而且就生活在世俗当中,每天为了一日三餐而奔忙,所以跟本没有什么时间来想那些高尚的事情埃你的所做所为让我不安,更让我无法理解,你爱她吗?我简直不敢抬起头来,怕看见母亲那含满泪水的脸。我爱她,从我看见她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了她!

我扑进妈妈的怀里,让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母亲茫然地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我能理解你,我的孩子。可是你们的约定怎么办呢?而且那孩子将来又怎么办呢?不知道妈妈。我只知道我爱她,希望她幸福,她的每一滴眼泪都会刺穿我的心。我觉得我应该跟她谈一谈,你觉得怎么样?没问题,我觉得也是,只是……只是……我突然想起我们的约定,这件事情成不了。为什么?难道我没有见我儿媳妇的权力?不是妈妈,她不想见你。她从我身边偷走了我的儿子,她竟然敢对我说不想见我?你去告诉她,我必需见她,否则,我就到单位去见她,她如果还想让我给她留点名声的话。

母亲显然恼怒至极,她大概是在怪我没有事先通知她,所以把责任都归咎在小丽身上。我想努力解释,母亲并不听。她说这不是我的错。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我该怎么办?大概聪明人也想不出任何好的办法来。因为我就不是一个笨人。

小丽的肚子已经一天天在隆起。我不知道怎么对她说好,她似乎看出我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有一天她问我。我一开始还不想说,但经不住她的盘问,就说出了妈妈的想法。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堆坐在沙发上说:

“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我说那没什么,妈妈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她决不会为难她的。小丽温情地捧起我的脸,仔细地看了一会,说:

“我在为难我自己,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儿,你知道吗我的朋友?”

我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好,我去见你母亲,我要为我的行为负责。不过,无论我对你母亲做出什么样的承诺,都不算数,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我再次点点头,我说我不会让她承担什么,我也没什么可让她承担的。她笑了,在我的鼻子上捏了一下,小声说道:“你要是个正常人该多好!”

我再正常不过了,象赵有福这样的人,决做不出我这们的事情来。我要求母亲见到小丽以后,不准发脾气,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母亲说不会,难道她看起来象个泼妇?我笑了,我知道泼妇是个什么形象,大概可以理解成不象样的女人。母亲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准备了接待客人的水果,并把父亲支了出去。父亲不大理解,他认为他完全可以坐在一旁听一听她们的谈话,至少他可以了解一下对方的父母是干什么职业的,与我们这个家庭是否门当户对。母亲反对他这样做,她说这不是一桩正常的婚姻,只是一种承诺,一个口头合同,她要替儿子捋顺一下条款,把双方的责任重新确定一下。父亲点点头,说她这样做很对,一个家庭被人无端玷污了名声自然是无法挽回的,但不能让这种恶果继续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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