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镇早年隶属川西，地处青藏高原。过去被人称为是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现如今，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成为热土。有限的耕地，更成为宝田。被大人物们定为国田。产的东西更成为国宝，耕种者根本无权享用。如同早年天津小站的大米，都是供应给大人物的。
为了保护这些“国宝”，国家严令：人吃杀人，畜生吃杀畜生。
捉住祸害庄稼的牲畜，直接送汤锅，卖钱弥补国家――也就是大人物们的损失。
汤锅是屠宰牲畜的地方。牲畜被送进汤锅，那还有好？狗剩家的牛，是一家人的命，要是被屠宰喽，那等于是要了他一家人的半条命。狗剩飞奔回家，找父母想法救牛去了。
河里的少年们，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回没笑，沉静了许多。只有心胸狭窄、同狗剩有过节的二娃子，有些幸灾乐祸地嚷嚷：“活该！谁让他不好好放牛，跑来玩水……”
当当当一阵惊心动魄的锣声，打断二娃子的话。
“不好了，镇里着火了……”狗蛋惊叫。
小儿们也都知道，这种锣声，是着火的警报，只不过是狗蛋反应的最快。小儿们纷纷跳上岸，朝镇里望去，只见镇中的一处，大火冲天而起。二娃子的脸，唰地白了，着火的地方，正是镇中唯一的烧锅酒坊。而二娃子是酒坊里的学徒，专管烧火。
傍晚，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走进好老头包子铺。
带头的是代理警长马三，后面是龙马镇的两位老爷，龙老爷和马老爷。再后面，是二歪爹和二歪、狗剩和狗剩爹、二娃子和酒坊的掌柜以及大烧锅等一大群人。都面色阴沉沉的。
好老头一见这么大一群人，再看看面色阴沉的龙老爷和马老爷，立时愣住。
龙老爷和马老爷尽管也挺欣赏好老头的包子，但从来没有进过他的包子铺。
龙老爷和马老爷虽然不是官，但就是镇长和县长们，见他们都得点头哈腰。他们不仅仅是有钱，还有势！他们都出身龙马派，都有一身好功夫。细论起来，还算是同辈的师兄弟。
龙老爷和马老爷，掌管着龙马镇的国田。比龙马镇的镇长都小母牛下大象――牛逼大了！
“马警长，你们这是……”好老头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不够资格跟龙老爷马老爷说话，便恭敬地问马三。
“鬼娃呢？”马三问。
“在里面烧火哩。”好老头答。
“叫他出来！”马三说。
好老头将鬼娃叫出来。
马三问鬼娃：“鬼娃，晌午后，在河边，你对二歪说过，他家的羊被野狼叼跑了？”
“嗯。”鬼娃点头。
“后来，你又对狗剩说过，他家的牛要祸害人家国田的庄稼了？”马三又问。
“嗯。”鬼娃继续点。
“再后来，你又对二娃子说，烧酒作坊要着火？”马三再问。
“嗯。”鬼娃再点。
随着马三同鬼娃的问答，人们的脸色越发阴沉，热腾腾屋里，开始变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好老头听见马三的问题，再看看大家的脸色，一颗心禁不住沉了下去。
“鬼娃，说完这些话之后，你到哪去了？”马三问。
“俺回来睡觉了。”鬼娃答。
“谁能证明你睡觉了？好老头，你看见他睡觉了吗？”马三问。
“是回来睡觉了。俺听见门响了。”好老头声音开始颤抖。
“你能证明那不是出去的门响吗？”马三问。
“俺……”好老头闭口无言，哆嗦起来。
“鬼娃，你怎么知道二歪家的羊被狼叼跑了？”马三再问鬼娃。
“俺……俺是怕他只顾玩水，不看羊，才这么说的。”鬼娃答。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狗剩家的牛，要祸害国田里的庄稼的？”马三问。
“俺是怕他拴牛的橛子松了，牛跑去祸害人家国田的庄稼，才这样说的。”鬼娃答。
“你又是怎么知道酒坊要着火的？”马三问。
“俺看二娃子着急玩水，担心他没熄灭火便来，才说的。”鬼娃答。
“有谁能证明这些事不是你干的？”马三厉声问。
“不是俺……”鬼娃有些不知所措。
“要是你干的，倒好了。可怕的就是不是你干的！鬼娃，俺问你！为啥会是你怎么想，事儿就怎么出呢？”马三越发严厉。
“俺不知道。”鬼娃茫然不知所措。
“好老头，你都听见了？”马三转向要瘫软的好老头问道：“这些事，就算不是鬼娃亲手所为，也是他的鬼气在做怪！为了龙马镇的安危，这鬼娃是留不得了。”
“你、你们准备怎么处置他？”好老头颤抖着问道：“俺带他离开镇子，成不成？”
“不成！俺们要烧死他……”酒坊的一伙人，大声叫喊。鼻青脸肿的二娃子，喊的最凶。
随着喊叫声，冲上来几个精壮的汉子，将鬼娃捉住。鬼娃拼命挣扎，可鬼娃的力气虽大，又怎么会是这些身负武功的武林高手的对手，很快就被摁倒捆绑起来。
“龙老爷、马老爷，你们就饶了鬼娃吧！”好老头噗嗵给两位老爷跪下，叩头哀求：“他还是个娃娃，不懂事！小老儿带他离开龙马镇，永远不再回来……”
“不行！俺们那么大的酒坊，就白白被烧了？”酒坊掌柜大叫：“烧死他……”
“不能放他走！要不然，他暗中做怪，咱镇子一样倒霉……”有人喊叫。
一时间，群情鼎沸。大家胡乱叫嚷，都主张要烧死鬼娃。
龙老爷看看马老爷，又看看鬼娃，再看看大家，最后将目光落在老泪纵横的好老头的脸上，轻叹一声，声音洪亮地说道：“他要是不做怪，虽然是个鬼娃。咱们龙马镇也能容下他。可他屡次三番地做怪，就是老夫同马老爷能容他，乡亲们也容不下他。好老头，认命吧！”
“龙老爷、马老爷，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他。他还是个娃娃，不会做怪……小老儿带他离开这里……”好老头重重叩头，苦苦哀求。
“不成！”马老爷义正词严地说：“他既然做怪害人！就不能放他离去，再害别人！”
见两位老爷发话，马三手一挥。几个龙马派的武林高手，将拼命挣扎的鬼娃，拖了出去。
龙马镇中心，有一棵高大的令人恐怖的银杏树。树干十个人联手，围不过来。高十数丈。树身如同一条昂首欲飞的龙，又犹如一匹人立而起的怒马。因此，此树被龙马二姓视为神树，称为龙马树，当做是两家的图腾，共同的神位。龙马镇的大事，都在这棵树下处置。
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转眼间，龙马树下，便搭起一座方圆两丈高两丈的焚鬼台。被狗血、粪便淋的一塌糊涂的鬼娃，被捆绑在焚台中心的立柱上，仍旧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好老头，你去跟他告个别吧。告诉他，别怪咱们，不是咱们心狠手辣不能容他。实在是他祸害咱们，让咱们没法子。”眼见准备就绪，马三拍拍呆若木鸡的好老头说。
好老头一哆嗦，奋力爬上焚台，紧紧地抱住鬼娃，放声大哭。边哭边悄声说：“娃呀，有什么本事，你就赶紧使出来，逃命去吧。爷爷是救不了你……”
“爷爷，俺饿了，想吃包子，想吃肉。”鬼娃道。
“乡亲们行行好，谁帮俺把那个筐子递上来……俺娃儿不能饿着走……”好老头哭叫着指着台下他带来的一个筐子。
狗剩和二歪不约而同地奔向那个筐子。两个少年都被老爹打的鼻青脸肿、皮开肉绽。但心里都后悔莫及。当时，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想少挨打。便不约而同的将丢羊、害了牛的责任，尽量推到鬼娃的身上。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居然会要了鬼娃的命。还是活活烧死。两个小儿后悔莫及，便争先恐后地去拿筐子，想以此减轻点心灵深处的压力。
二歪和狗剩共同抬着那个筐子，哆哆嗦嗦上了焚台，将筐子送到鬼娃身边，只能是看着他流眼泪，嘴巴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二歪，回来！”二歪爹喊叫。
“狗剩，快滚回来！”狗剩爹也急忙喊叫。
两个爹虽然恨时恨不能将儿子揍死，可这会又怕他们沾上鬼娃的鬼气，或被鬼娃作怪。
“点火把！”眼见天黑了，马三大吼一声。立时，四处燃起火把。
火把的照耀下，好老头拿出一罐酒，倒在碗里，端给鬼娃喝，连喂边悄声叮嘱：“娃儿，别管爷爷，吃饱喝足后，有啥本事尽管使！自己逃命要紧……”
鬼娃却只顾大吃大喝，对好老头的话，充耳不闻。
“真是个鬼娃，死到临头，还能吃下去……”观望的人们，议论纷纷。
“乡亲们！”站在显眼处的龙老爷，开口说道：“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自从这鬼娃来到龙马镇后，龙马镇发生了多起怪事。发生的事，乡亲们都知道，俺就不多说了。为了龙马镇的安危，咱们不能不处死这个鬼娃。希望鬼娃能由此改邪归正，投个好胎，了却恩怨……”
龙老爷讲过后，马老爷也讲了一通。好老头带来的酒肉和包子，也被鬼娃一扫而光。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龙老爷看看马老爷，马老爷点点头，龙老爷便对马三挥挥手。
“去两个人，把好老头架下来！”马三吆喝。
两个武者，飞身上了焚鬼台，不由分说，将哭天抹泪、呼天抢地的好老头架下台。
“烧冥钱，为鬼娃送行！”马三大喝。立时，焚鬼台四周烧起冥钱。
“鬼娃，无论是阴间阳世，都缺少不了钱！咱们龙马镇待你不薄，可你非要做怪！也怨不得咱们了。你带上这些钱，去阴间好好打点打点，投身个富贵人家，好好过下辈子……”
马三说了一通祈祷、祝福的话后，咬咬牙，大吼：“点火！”
焚台四周准备就绪的十几个壮汉，共同将火把伸向浇过油的干柴上。轰隆一声大火燃起。
“鬼娃啊……”好老头哭昏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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